经过近二十天的调教,嘉容,也就是前朝皇后陶夭,终于能担任御前奉茶一职了。 她头梳双环髻,乌黑的发辫从两颊垂下,衬得一张粉面珠玉也似。螓首低垂,纤柔粉白的脖颈向前微弯,如垂丝海棠的花梗一般弧度 人。纤 一握,柔弱无骨。上茶之时,一双素手从袖中伸出,肌肤似雪纤指柔 ,指尖一点 红,娇娇 滴。靠近时更是温香拂面闻之 醉。 如此绝 ,只看得慕容珵美与赵合两人目瞪口呆。 自赵合出现,嘉言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如今又怎会看不出他眼中的垂涎 慕之意?当下又是紧张又是气恼,忍不住拿眼去瞪嘉容,一抬头却见长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心中一惊,忙收回目光不敢 看。 “二位兀自发呆却不喝茶,是嫌朕这里的茶不好么?”慕容泓轻抿一口清茶,放下茶盏眉眼不抬地问。 慕容珵美和赵合二人回过神来,忙道不敢。 慕容珵美喝了一口茶,探过头悄声问慕容泓:“莫非这就是那前朝皇后陶氏?” “怎么,看着不像?”慕容泓见他神 中颇有些调侃意味,不答反问。 “像,自然像。若非有如此姿 ,焉能让赢烨那个逆首椒房独宠?只不过,”他 低了声音笑道,“现在可是国丧期,如此绝 在侧,陛下您可千万克制着些。” “克制?你以为我会对她怎样?”慕容泓抬眸看慕容珵美。 慕容珵美虚拳掩 清了清嗓子,别有意味地与赵合 换一下目光,低声道:“陛下您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言讫两人都笑了起来。赵合笑得稍微有些勉强。 慕容泓扬声唤:“长安。” 长安上前道:“奴才在。” “你来说,朕对她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吗?”慕容泓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嘉容。 长安不假思索道:“自然不会。” “理由?” “不说旁的,单论外貌,您比之于她,恰如明珠比之鱼目。试问明珠又怎会对鱼目产生非分之想呢?” “所言是真?” “陛下,奴才是断了 的,看人客观公正,不带杂念,口中所言,必是心中所想。”长安一脸正经道。 “嘿,我说安公公,你夸陛下用不着将我和赵公子一道骂了吧。我们怎么就带了杂念,怎么就不客观公正了?”慕容珵美仗着是慕容泓的堂兄,说话不似旁人般拘谨。 长安瞟他一眼,道:“二公子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见这句话这么快就用回了自己身上,慕容珵美瞠目。慕容泓倒笑了起来,伸手拈了一块海棠酥给长安。 长安忙双手接了,喜笑颜开地退到一旁。 “若不为美 ,陛下又为何力排众议,非得将她接入长乐 呢?”懒得与个奴才计较,慕容珵美喝了口茶,便转移了话题。 慕容泓对嘉容招手:“过来。” 嘉容有些紧张地抿了抿绯红的 ,那丰润的 瓣便格外鲜 起来。 她迟疑着走到慕容泓身边。 “跪下。”慕容泓道。 这阶下的石砖为了防滑,表面都是有菱形凸棱的, 衫单薄,嘉容跪下的瞬间便吃痛地白了脸。 赵合 好渔 ,见如此绝代佳人竟被这般苛待,心疼得眉头都耸了起来。 长安在一旁觑见,忍不住又看了看慕容泓,似乎有点明白他非要把嘉容 进长乐 的用意,可又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他在朝上力保嘉容之时,还不知道赵合和嘉言这档子事呢。除非,赵合与嘉言这档子事出得与他之初心不谋而合。 赵合,丞相之子,呵,看起来是敌非友了。 “长兄如父,杀我兄长,即为杀父之仇,普天之下,有什么仇恨能与杀父之仇相提并论?”慕容泓抚着 鱼的背,慢条斯理地问。 慕容珵美神 一动,道:“陛下是指,夺 之恨。” 慕容泓冷冷一笑,伸手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抵着嘉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 嘉容本也是王侯之女,自幼被人娇宠着长大,刚刚及笄便又嫁了一方枭雄赢烨,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和苛待?故而慕容泓不过叫她当众跪了跪,她便忍耐不住,泪花珍珠般不断涌出那双莹莹美目,沿着剔透的脸庞滑落下来,恰如牡丹含 梨花带雨,看得人心魂 碎。 这回不止赵合,就连慕容珵美也 出怜花惜玉的不忍来。 慕容泓神 不变,居高临下看着嘉容,道:“朕问你几个问题,你好生回答,若有一字不实,朕就挖你一只眼。听清了么?” 嘉容吓得连眼泪都不敢 了,一脸凄惶地看着慕容泓,道:“清……奴婢清楚。”声如莺啼,入耳酥骨。 “你与赢烨如何相识?” “他、他原是我父亲的家将。” “这么说,是他雄霸一方之后,你父亲才做主将你嫁他?” “不是的,奴婢父亲早亡,奴婢……是他养大的。” 听到这一条,慕容珵美不由的与赵合面面相觑。转念一想,赢烨已经三十出头,而这嘉容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说赢烨能把她养大倒也不虚。只可惜,他们怎么就捞不着这么一个绝代佳人来做童养媳呢? “外间传闻他对你极好,属实么?” “是。” “如何极好法?” 嘉容顿了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簌簌而下。 “他说,要让我母仪天下,还说,要为我做史书上第一个一人后 的帝王。” 第32章 小叶九重葛 慕容泓将沾了泪痕的如意递给长安,伸手端过桌上茶盏,看着对面的慕容珵美道:“听见了么?赢烨的心头 如今匍匐在朕脚下,朕想让她如何,她便只能如何,何其畅快?他们想杀人,朕却只想诛心。若让赢烨知道他的皇后在朕这里为奴为婢,但凡他还有一丝男儿血 ,又当如何?” 慕容珵美恍然,拱手道:“陛下英明!只是……”他扫了眼嘉容,低声道“陛下何不给她安排个别的差事,让她做御前奉茶,万一她心存歹念加害于您怎么办?” “慕容兄,这你就不懂了。如此安排,正体现了陛下的英明。”赵合道。 “哦?此话怎讲?”慕容珵美来了兴趣。 赵合道:“就算是在你我府上,端茶倒水的也不会只有一两个人,陛下这边分工必定更加细致。一杯茶端到御前,负责保管茶叶茶具的 人,烧水的 人,包括端茶的 人,人人都有责任。若是陛下因用了茶而有所不适,这些人都 不了干系。在这等一损俱损的情况下,那些保管茶叶茶具以及负责烧水的人,能不时时注意着这个有可能对陛下不利的前朝皇后?由她奉茶,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而这些,还都是底下人为了自保自愿监视。若是给她换了别的无关紧要的差事,会有这许多人自发情愿地监视她?慕容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慕容珵美笑道:“果然只要事关美人,老弟便能多出一副水晶心肝来,陛下我跟您说……” “咳,请慕容兄放小弟一马,拜托,拜托。”赵合也不知想起什么,双颊泛红向慕容珵美作揖。 慕容珵美见状,笑了笑,喝了口茶,就断了话头。 赵合转而向慕容泓道:“依在下看,这……嘉容,也未必会有对陛下不利之心。都说相由心生,观她之面相,并无丝毫杀伐之心。” 赵合替嘉容说了话,本指望能获得美人青眼一枚,没想到嘉容只顾低着头暗自神伤,并未看他。倒是一旁的嘉言观他神 知道他对嘉容动了心,恼得银牙紧咬,袖底素手几不曾将帕子扯碎。 “想不到知行你还 通相面?”慕容泓放下茶盏道。 知行是赵合的字,相处 久,慕容泓已与他相 到直呼其字。 赵合刚 说话,慕容珵美笑道:“是呀,他尤其擅长为美人相面,若是能让他摸一摸骨,相得更准。” 在美人面前被揭短,赵合直羞得 面通红。偏慕容泓还一本正经地问:“是么?” 赵合羞窘道:“陛下别听他胡言,他今 是特特来拆我台的。” 慕容珵美道:“哎,老弟此言差矣,我明明是为你扶梯的,你若顺着我的话说,备不住陛下还真的让你给美人相面呢。” 赵合指着慕容珵美发狠道:“好好,今 相助之情,我记下了。” 慕容泓正想打圆场,小黄门来报,说是太后和端王来了。 慕容泓起身准备 接,让跪在他旁边的嘉容退下,不料嘉容跪的时间略长,一时竟站不起。赵合离她近,眼见机会难得,正 过来搀扶,不防长安抢前一步扶起嘉容。赵合未能得逞,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悻悻地回身与慕容珵美一起恭 太后。 太后今 看着心情不错,亲自牵着才两岁出头的端王慕容寉,旁边跟着慕容寉的母亲贞妃郭氏,三人在大群 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行来。 慕容泓见外面坐不下了,便想引众人进殿。太后却说她带了时新点心,又有端王在,不如就在树下再 几张椅子,权当家人小聚了。 人搬了椅子过来,慕容泓太后与郭氏坐了,慕容珵美和赵合站在一旁不敢落座,慕容瑛笑着对二人道:“坐吧,反正都不是外人。” 慕容珵美闻言,自是从善如 ,赵合却难免有些讪讪的。 慕容泓道:“知行,你虽是外臣之子,但丞相乃国之肱骨,是朕的顾命大臣,亦是朕的良师益友,太后说你不是外人,倒是与朕不谋而合。坐吧。” 赵合这才谢恩坐下。 侍女们将太后带来的点心装盘上桌,太后又招呼慕容珵美和赵合等人品尝。 慕容寉孩童心 ,自是闲不住的,一来便被慕容泓怀中 鱼 引,跑过来上手就抓了两下。 鱼虽然平时看着懒洋洋的没什么脾气,恼了可也是会抓人的,长安用小鱼干笼络了它一个多月, 它尾巴照样被抓,何况别人? 是以慕容寉那两下一抓, 鱼脊背便戒备 地拱了起来,张开嘴 出尖牙做威胁状。 两岁孩童哪懂威胁,还要上手来抓,慕容泓一把握住他的手,头也不抬道:“贞妃,你没教过他,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随意去碰么?” 郭氏才十九岁,生就一副风 媚态,当初慕容渊在世时,不是很喜 郭氏,幸她还是因为喝醉了酒。 听慕容泓发问,郭氏忙收回偷觑慕容珵美和赵合的目光,起身过来娇娇弱弱地福了福,道:“陛下恕罪,寉儿年幼,不懂事……”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慕容泓斜眼看她,目光如冬 初凝的薄冰,清澈锋利,“平 伺候他穿戴的是哪些人?” 郭氏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侍立一旁的 人。有两名端王府的奴婢出来向慕容泓行礼,道:“回陛下,是奴婢。” “拖下去,杖毙!”慕容泓道。 两名侍女闻言,惊惧不已,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起来。 “陛下,这是为何?”这两名侍女能贴身伺候慕容寉,自然是郭氏身边得力的丫鬟。莫名其妙被赐死,郭氏顿时慌了神。 慕容瑛也有些不解地向慕容泓投来目光。 “身为先帝存世的唯一骨血,重孝期身上穿戴居然见了红,你说伺候他的人该不该死?”慕容泓目光能锋利能柔和,然而语气却从来不带一丝戾气,这般低着眸慢条斯理说话的样子,仿佛他 本没在生气。 众人闻言,忍不住都开始打量慕容寉的穿戴,白 中衣白 外袍白 小靴,连项上挂金锁的璎珞都是银线编织的,并未见丝毫红 。 “这……哪有红 ?”郭氏面 有些难看。 慕容泓抬头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将慕容寉的外袍袖子卷起, 出里面小衣的袖子,那袖口内侧赫然绣着一朵小叶九重葛,红花白 ,惟妙惟肖。 众人见此,面 顿变,而慕容珵美除了惊讶之下,眸底更是闪过一丝慌 ,但转瞬便被他 了下去。 “太后,这……必是奴婢们一时疏忽,况且又是里衣,回去换了便是了……”郭氏面 苍白地转身向慕容瑛求情。 “住口!这么大一朵花,都眼瞎不成? 奉 违是先帝最厌恶之小人行径,这些奴婢竟敢用在端王身上,使其对先帝犯下大不敬之罪!你身为端王之母,不思自己管教无方,反倒为这几个罪奴求情,是何道理?你当太后与你一样不通情理不明是非?如此德行,我看你难承教养端王之重任,不如将端王留在 里, 由太后看顾吧。”本该疾言厉 方能体现愤怒之情的话,慕容泓字字沉缓,反倒别具一股让人无可辩驳的气势。 郭氏大惊失 ,朝慕容瑛跪下,凄切道:“太后,您德高望重,端王若是能得您照拂,自是他的福分。只是端王年幼,又从不曾离开过妾身,蓦然将他留在 中,只怕会哭闹不休,累得太后不得清静。今 之事妾身知错了, 后必定严格管束下人,亲自准备端王的里外衣物,断不会再犯今 之错。求太后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法外开恩。”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