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为陛下承下此祸之人。” “丞相位居三公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有此能力为陛下承下此祸。”吕光凡话音方落,钟慕白便反应甚快地高声奏道。 赵枢闻言看了钟慕白一眼,上前道:“陛下,为保我大龑江山永继,臣愿为陛下分忧。” 慕容泓不假思索道:“不妥,丞相乃国之栋梁朕之肱骨,比之在天象上让丞相为朕分忧,朕更希望能留着丞相在国事上为朕分忧。” “若陛下不愿移祸丞相,移祸于民亦可。”吕光凡道。 “移祸于民更不可,若是百姓为了替朕化解天象之灾而遭不幸,那朕与史上那些滥杀无辜的暴君又有何不同?”慕容泓再次否决。 “陛下不愿移祸于民,移祸于岁亦可,三年灾荒,当可保陛下无虞。”吕光凡道。 慕容泓道:“罢了,吕卿别再献策了,既然这天象原本克的就是朕,就让朕一力承担即可。朕还未为江山社稷天下黎庶做出什么功绩,便让他们替朕抵灾,朕于心不忍。” “可是陛下……” “陛下大公无私宅心仁厚,这番舍己为人 民如子的君主之德必能 动上天,化解这不祥之兆。臣等预祝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国运昌盛济世经邦。”吕光凡话刚开了个头,御史大夫王咎便出列进言道。 此情此景下,稍有些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该顺着王咎进言,于是赵枢领头附议:“臣等预祝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国运昌盛济世经邦。” 天象之事告一段落后,赵枢言称皇帝已经大婚,按制该请皇帝亲政了。 慕容泓甚会说场面上的话,先是充分肯定了这两年丞相与百官为朝廷和百姓做下的丰功伟绩,然后又以自己年轻为由推辞一番。赵枢再请,慕容泓再推,赵枢三请,慕容泓才应了。君臣商定二月初一在奉先殿举行大朝议,以公告内外皇帝正式亲政。 太医院值班房,许晋正为长安手腕上的伤口上药。 “来便来,何苦受这番罪?大冬天的居然能让树皮蹭伤手臂,怕谁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么?”许晋眉眼不抬地低声道。 “我这不是为了更名正言顺么?”长安讪笑,“郭晴林死后,那边没为难你吧?” 许晋沉默,直到给长安伤口上好药并包扎好,他才抬眸看着长安道:“今后,许某将为太后效力。” 长安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只稍有些惋惜道:“是我连累了你。” “自我踏入这 门的那一天起,便不存在被谁连累的问题了。”许晋道。 长安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白布,默了片刻,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他们要对陛下动手,你一定要设法通知我。我现在无法向你承诺一定能保你和静莲安全无虞,但是,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她抬眸看着许晋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人当着静莲的面,一片一片剐了你。” 许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的确懂得抓人最弱的那一点,他不怕她当着他的面杀了静莲,因为他可以自杀尾随她去。但是当着静莲的面杀了他,静莲会怎样他不敢想,她甚至连自杀都不会。 “许大夫,你是聪明人,所以别怪我心狠。你当是明白,既然趟了这趟浑水,那么在水真正清澈下来之前,谁也别想全身而退。”长安目光冷利道。 出了太医院,长安一回到长乐 ,张让就噼里啪啦地将朝上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长安还是第一次遇到对她这般毫无保留的中常侍,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能适应,正想叮嘱他口风要紧一点,他反倒抢先一步叮嘱她:“你别告诉陛下我都告诉你了啊。” 长安:“……” 进了内殿,长安行完礼,刚起身,慕容泓:“都知道了?” 长安再次:“……” “这个时候居然出了荧惑守心,未免也太过凑巧了。陛下必须派人详查是否确有其事,如若不然,接下来的 子里,无论您出任何事,他们都能用一句天象所致给挡过去,行事,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长安道。 “朕早就知道了,这天象,早在朕大婚之前就出现了,他们是故意拖到朕亲政的这个当口才说的。”慕容泓从折子上抬起目光,看着长安,问“你信天象吗?” “除了您,奴才什么都不信。”长安道。 慕容泓笑:“是朕太过倒霉,让你起了怜悯之心,所以故意说这话来安 朕的么?” 长安也笑:“难道是奴才近来拍马水平有所下降,让您连 味都闻不出来,所以才将这奉承之言当成了安 之言?” 慕容泓闻言乐不可支,一手抚着额头笑得肩都在抖。 见他如此,长安也觉心中一阵轻松。 这就是他们对于彼此的意义了,只要看到对方还在笑,什么前路多艰什么如临深渊,不存在的。他们携手走过的每一步,都将是正道坦途,这是他们共存的信念,也是对彼此的执念。 第302章 过渡章 这天傍晚,长安来到蹴鞠队厢房。众人刚从鞠室回来,正聚在一起说笑,见她来了,忙起来 接。 长安将众人撵去隔壁厢房,只留了袁冬和松果儿两人在房里。 袁冬脸上伤痕未退,但人已 神了许多。 长安坐在桌旁看着他,问:“为何不招?” “招了,肯定是死,不招,还有活的希望。”袁冬道。 长安喜 他的诚实,这样的回答,显然比‘作为属下我绝对不能出卖你’让长安听着顺耳。 “自己想得 明白的,但识人之明就差点,四个人,包括你在内,只有两人通过了考验,所以,你也只能得到我一半的信任。蹴鞠队里的人,你负责一半,还有一半 给松果儿负责。”长安目光从两人脸上一一滑过,道,“时至今 ,想必你们心里都清楚,当初我把你们从净身房带来长乐 ,蹴鞠,不过就是名头而已。我真正想让你们做的事,通过刘光初,不用我讲你们也应当知道了。这不是一条坦途,但至少能让你们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不上天即入地,在我这里,你们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一番话说完,见两人都默默无语的,长安笑道:“怎么?怵了?” “不是,只是,蹴鞠队一共就这么几个人,您还让我们分开管理,那我们彼此之间到底是合作关系,还是竞争关系?”松果儿忙道。 “合作也好竞争也罢,只要不影响大局,我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你们之间谁把谁给 了,那也是你们各自的本事。你们也无需对我忠诚,忠诚于你们给我的消息即可。至于你们手底下的人,多少也由你们自己去发展,但是,我需要一内一外,所以,三天之内把你们各自的人员名单和负责 里还是 外的决定告诉我。”长安道。 袁冬和松果儿都有些讶异地看着长安,原因无他,长安说不需要他们对他忠诚。有些人为了试探手下也会玩这种 擒故纵的游戏,但他们看得出,长安并非在玩 擒故纵的游戏,他说的是肺腑之言。 长安说的确实是肺腑之言,郭晴林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就连他的死,都让她顿悟了许多道理,其中一条就是,在这 里,除了自己的命和保命的实力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而任何虚的东西,都不值得她在上面浪费时间浪费 力。 她 着两人的目光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着扑面而来的冷风微微眯起眼道:“延和三年的凛冬快要结束了,而我们的冬天才刚要开始而已。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处理完蹴鞠队的事,天也黑了,长安回自己房间洗漱一番,然后一路小跑到甘 殿,恰长寿和嘉言从里头出来,见了长安,长寿道:“陛下去长秋 用膳了。” 这新婚燕尔的,但凡皇后有些本事,慕容泓今晚应是回不来了。 长安这般想着,当即身子一转,刚想和长寿一起回东寓所,身后传来褚翔的声音:“长安。” 长安回头:“翔哥,你怎么没去长秋 ?” 褚翔道:“待会儿就去,我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等你。” “等我?做什么?”长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 。 “陛下今晚可能不会回甘 殿了,不过我觉着你还是应该在甘 殿值夜。” “为何?” “这里有守卫,比较安全。” “如果我不呢?” “如果你觉得需要我再去向陛下请示一下比较妥当,也可以。”褚翔道。 长安:“……” 与褚翔大眼瞪小眼半晌,她磨着牙道:“翔哥,我 谢你八辈祖宗!” 褚翔:“……” 听人提到祖宗,他第一反应是骂人的话,可是长安却说 谢他八辈祖宗,到底啥意思? 琢磨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长安独自往殿中走去的背影,有些无所适从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谢得这般隆重的。” 长安无语。 进了甘 殿,长安先喂了 鱼,又 了它一会儿,然后在殿中各处闲逛,想找些能打发时间的东西。然而她对这殿中的 悉程度并不比慕容泓这个主人少半分,哪个角落有哪些东西她心里清清楚楚,有没有能打发时间的她心里自然也清楚得很。 无奈之下,她只得来到榻前,把箱子从榻下拉出来,然后坐在地上数自己存下的银票。 自从赵合那厮知道与他通信的不是嘉容之后,写信的次数变得屈指可数,她的收入自然也下降得厉害,存到现在,连前几 张让给的一千两算在里面,才存了六千五百八十两银子。 六千五百八十两银子,买一座离皇城近的宅子,估计还是远远不够的。不过现在买不买也无所谓,反正她又不能出去住,倒是可以想办法做些投资。赵合那厮如今成了国舅,在外头应当更无法无天了,倒是可以借他的势拿这笔钱去做点投资。虽然他做的十有八九可能都是缺德生意,但是她也参与其中的话,到时候清算起来,掌握的罪证也能更多不是? 长安细细筹谋了一番,觉得可行,只等下次有机会与赵合见面。 将箱子推回榻下之后,她一抬头正好看到慕容泓空空如也的 榻,脑海中居然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副 图,男主慕容泓,女主赵宣宜。她一个惊怔,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低笑:“想什么呢?” 站起身,她百无聊赖地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书桌旁的书架上,过去随便 一本书出来,随便看看。 看着看着,她便歪到了软榻上,歪下来没一会儿,眼睛就闭上了。 鱼在猫爬架上舔爪子洗脸,鳖兄趴在墙角的水盆中一动不动,长安侧躺在软榻上貌似睡着,甘 殿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然而不过片刻,长安却又自己静静地睁开了双眼。 人就是这样奇怪,同样是一个人,她在自己房里可以毫无阻碍地入睡,在没有慕容泓的甘 殿里,却做不到。 没有慕容泓的甘 殿,就像失了心的躯壳,死物一般让人 到窒息。 又或者,其实一切的外在都没有改变,改变的不过是她的心态而已。 不让自己变得伤 悲秋拖泥带水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去多想。 长安霍然起身,将书 回书架,将殿中灯盏熄得只剩一盏,然后去墙角铺好地铺,安安稳稳地躺了上去。 在二月初一慕容泓正式亲政之前,褚翔终于揪出了隐藏在长乐 的两名郭晴林余孽。而新任卫尉卿韩京也不负众望,成功抓获十四名身带银牌埋伏在 中各个角落的 人,审讯的结果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但是,有人把罗泰给供出来了。 当然,作为眼线,他不可能知道罗泰的真名,但他把罗泰的体貌特征给描述出来了,别人不知道那人是谁,慕容瑛却不可能不知道。然而郭晴林已死,她即便对于罗泰还活着这一事实 到震惊,却也再没有办法可以触及当年他为何会死而复生的真相了。 慕容瑛或许会认为韩京此番立了大功,但这件事给长安的 觉,却显得有些微妙。 韩京问出来的,都是她已经知道的。这整件事就像当初她在诏狱对韩京说的那样,除了让他立功之外,她没有得到任何对她有用的消息。 这样看来,韩京此人的来历,怕是没有他的档案上写得那般干净明白呢。 二月初一,恰是个大晴天。 慕容泓头戴冕冠玄衣纁裳至奉先殿,百官则身着公服于殿外丹墀东西两侧对立,有事奏者自西阶升殿,奏事毕复降至西阶,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其实这样的大朝仪,比之处理政务,更多的意义是让皇帝接受百官的谒见。这是慕容泓自登基以来举办的第一次朝仪仪式,其意义是——宣告朝廷上下庙堂内外,慕容泓自今天起,正式亲政。 下朝后,长安看着两名侍卫将一大箱子奏折抬进甘 殿,忍不住道:“我去,这么多。” “还有三箱子陛下让抬去丞相府了,丞相本想全部 由陛下处理,陛下说还是循序渐进为好,所以才抬了一箱子回来。”张让在一旁小声道。 两人小声嘀咕间慕容泓已经换好了常服,吩咐张让:“派人去请无嚣禅师过来。” 是 ,无嚣在甘 殿内殿陪着慕容泓处理奏折直到夤夜方回。 二月初二,赵枢忽然病倒。 同 ,后苑空置已久亭台楼阁终于正式 来了它们在龑朝的第一批主人。 这批新入 的女子中,数陶行妹美人位分最高,得了昭仁 仁明殿的东配殿为居所,而周信芳因与太后沾亲带故,是以虽是才人位分,却也得以与陶行妹比邻,占了仁明殿的西配殿。 其余诸人不过分到楼阁斋轩,因娘家权势大小而在位置与大小上略有出入罢了。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