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人便把头埋进了软枕里,又赖进男人怀里。顾黎紧紧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在他未曾注意到时,掀起了褥子的一角,向里头 了什么。 半晌后, 上人忽然喃喃道:“二十八……” 顾黎手未停,笑道:“什么?” 上人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思忖半晌,终于摇摇头。 “不记得了。” 好像是个人。可哪儿有人会叫这个姓名?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第二 ,富贵被喊了过去。将军没在内室,在侧堂里见了他,赏给了他银子。 富贵诚惶诚恐,并不敢接,“将军,俗话都说,无功不受禄……” “拿着。”男人道,顿了顿,又说,“要是民间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也都买一些过来。若我不在,看他无聊,你便找些东西给他送去。话本也可,别的也可,要能给他解闷的。” 富贵知晓他说的是那位病了的小公子,忙应是。 将军话锋一转,道:“但都得我知道,才能去。之后无我命令,绝不能擅入。” 富贵把头低的更低,几乎快垂到了地上。 “是。” 府里下人都听说了他的新差事,个个都好奇。不管是哪儿干活的,总要找到他问两句, 生的好看吗? 哪儿的人? 多大年纪? 什么脾气? 富贵被李管家专门嘱咐过,知晓祸从口出,从来不给他们漏口风。 得不得了了,才说一句好看。 下人还要问:“有多好看?” 富贵想了想,答:“从没见过的那种好看。” 分明是个公子哥儿,却俊俏的像个姑娘家。 这么说,也难怪被将军藏着掖着 进府里。 富贵开始常常往府外跑腿,刚开始时不过送些外传、话本,小公子得了趣,整 里头看。将军很快便忍不得了,没两天就把他又叫过去,说解闷归解闷,不能占住人心神,教他去买中庸、大学。 富贵暗自猜,应当是小公子沉 话本,把将军都忽略了,这才引得主子不 。他听了吩咐,下一回就买了四书五经,小公子看了没多久就打瞌睡。 过两天,将军又吩咐:话本照买,少买点。 富贵一抬头,从将军脖子上头瞧见了印子,红红的。 坊间话本 多,但小公子不 那种名 书生的,也不 小姐公子的,偏偏 那种断袖分桃的。这能有多少,没过多久就被买了个遍。小公子又觉得无趣,那一天他去送书,恰巧将军不在,偷偷摸摸嘱咐他:“买点新奇的。” 富贵不懂,什么叫新奇的? “就……”小公子看着羞惭惭的,轻声说,“就那种,有画的……” 富贵是个实诚孩子,第二天给他买了一沓画。小公子翻着那些水墨画,脸都绿了。 “不要这些。”他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了点,“要那种有动作的, 房前看的——” 富贵明白了,他脸也跟着红了。 他在之后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找来了小公子要的东西, 厚的一大本,乍一翻开,里头全是 在一块儿的人。 还是俩男人。买的时候,书坊老板看着他眼神怪异的不行。 富贵买时就翻开了一点点,就觉得心惊 跳,看也不敢多看一眼。他把书递进帷帐里,小公子却好像得了至宝,在里头独自研究了许久,回头吩咐他不要往外说。 富贵自然不会说。这样的事,说出去才是傻子。 买回书的第二天,将军没起来。富贵端着早饭站门口时,听见里头的环佩叮当响,还有将军低低的声音,含着笑。 “现在知道怕了?嗯?” “一个劲儿 我——” 富贵心头一惊,没进去,转身吩咐厨房把早饭再重新热热。 不,还是直接做午饭算了。 他想,主子应该不需要用早饭了。 上人慢慢睁开眼,也是 疲力竭的模样。他在白 里嗓子发不出音,连哭都是静悄悄的,这会儿睁着眼,又悄摸摸去枕头底下摸书。 还没摸着,帐幔被一把掀开,将军立在 前,微微笑道:“就知道你藏了东西。” 他把那书拿过去, 上人 的不行,忙要去抢;将军比他更快些,举高了手臂不叫他碰,自己翻开看。两人挣着挣着,慢慢把 上褥子一角扯开了,那底下铺着的是 的、用朱砂画了的黄符。 褥子下, 底板上,贴的都是。 顾黎瞧见了。 他不动声 ,只轻轻把身体一转,悄无声息将那褥子再盖上。 上人够不着,软声求他:“将军,还我——” 将军定定盯着他,眼里头好像含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用躲,”他说,揽过人,“一起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初见这个人。他收了这个暗卫,总怀着小心思不着痕迹往他怀里头落的小暗卫—— 到如今,正正好,已有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我,失忆了也一样浪到飞起!(忽然自豪) 顾先生:…… 第122章 金屋(二) 几天后, 一笼八哥也被送进了房里,给房中人解闷。 八哥很灵巧, 被教养的乖极了,一张嘴能往外头说许多诗词,简单的都能说上来几句,三字经背的也溜, 黑豆眼咕噜咕噜转。笼子里头摆了小戏台, 着几面印着脸谱的旗子, 八哥自己摇晃踱步而去, 扑棱翅膀 旗玩。 房中人看着有趣,伸出手指去笼中逗它。八哥颤着尾羽, 立在他手心上。 富贵在旁边说:“这是将军特意让给您送来的,说是您指定喜 ——” 他身旁还堆着许多别的, 都是这次进 后皇帝的封赏。那些名贵的玩件如今散落一 ,绸缎铺着, 上好的 用布料堆在一旁,都准备留给房中人裁衣。 小少爷坐在这些绫罗绸缎里, 却只顾着用苍白的手去逗八哥。他将笼子放过来, 搁置在膝上, 打开笼子小门。 富贵也不急, 这鸟是驯化过的, 不会 飞 跑。他只道:“小心别扇着了。” 房中人伸出手指,鸟稳稳落在他食指上,紧紧抓着。 富贵见他和这鸟玩的 好, 便退身出去。房中人自己在 上卧着,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鸟羽 ,过一会儿便松开了,任由它去。 鸟在帐子里来回扑腾,再回来时,身上沾染上了鲜红的颜 。 房中人失笑,“这又是打哪儿沾上的……” 他伸手一摸,自己食指上却也沾上了。他忽的微微打了个哆嗦,好像从那上头有细小的火苗一路烧下去。 外头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推开门来。他瞥见 悉的靴子,男人迈动长腿,瞧着像是刚从练武场上下来,额角还滴着汗。 他并不往前去,怕汗味儿腌臜熏着房中人,只拿 帕子擦着,问道:“玩的好?” 小少爷坐起来些,喊他来看。 “这鸟上也不知沾的什么……” 将军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又是寻常模样。他看了眼那只八哥,只道:“兴许是笼子里头的东西。” 随后便扬声,吩咐人把鸟提出去。 “等 干净了,以后再带进来。” 上人重新躺回去,瞧着怯弱不堪,身形细的像是能被人拦 轻轻折断。顾黎让人提来了木桶,自己先 衣洗过。他洗的时候, 上人也不老实,虽然不曾明着看,可眼神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瞟。 顾黎是从血雨腥风里头出来的,对人的眼神情绪都异常 ,知道对方目光都在哪儿打转。他将一件里衣拽来松松披着,含笑问:“不怕了?” 青年猛地咽了口口水,向被中缩了缩,不吭声了。他被那只大八哥啄了也不止一回两回,可如今看着,还是忍不住 叹,怎么恁大。 不像他家养的,整个儿就一雏鸟。 还是 都没长全的。 水被换了,将军从房中提出罐子,向桶中倒。里头加了许多药材,黑乎乎的,浑浊的很,几乎看不清水的颜 。他把人从 上抱下来,轻轻将人身上中衣褪了,教他坐进水里。 房中人身上相当的白,隐隐有些发青。将军的手 起水,一下下帮他擦拭着。青年后背微微靠着桶,腿脚因为许久不曾走路,还有些瑟缩,男人拽着他脚腕给他按着。 他慢慢 觉到了疼,好像这水中有灼烫的火炭烧着。但他一声也没吭,只稍稍闭了眼。 这是药浴。 能疼是好事,他怕的,是自己连疼的 觉也没了。 桶里头人不怎么老实,脚尖沿着小腿,一个劲儿往将军身上蹭。将军 受的清清楚楚,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将人再抱出来放进 榻时就用了些力道。 “别闹。” 青年把他这话当耳旁风,半点要老实的迹象都没。终究是忍不得,顾黎本没这个想法,却还是将环取了来,将他套着,低声哄:“听话——” 环是五个,都是水头极好的玉。上头系着细细的金链子,青年一直不知道链子那头连着什么。 将军不是说了么,这对他身子好。 他便也一直默默带着。 他做梦也想身子好,不只为了从此处出去。他本来是个暗卫,哪怕如今生了病,也不想做这将军府里头的累赘。 将军把他的手臂小心举过了头顶,小心翼翼的像对待一尊名贵的瓷器。被亲着眼睛时,他忽的生出了点泪意,喉头微微泛酸。 他没发出声,将军却立刻察觉到了,放下手,哄他:“怎么了?难受?” 不难受,可他说不出的心里难过。他眼泪向下溅了两滴,被男人用指腹轻柔地擦了,不再继续,只拍着他脊背,一下下,像是拍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