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本没想到,还能得到与易晖有关的新记忆。 旅行的最后一天晚上,周晋珩一个人在海边坐着,直到工作人员上前劝他早点回房休息。迈着慢 的步子靠近那座海边小屋时,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推开门, 面而来的是昏黄摇曳的亮光,他仿佛预 到什么,疾步冲进房间,入目的排排蜡烛和大片火红的花瓣险些灼伤他的视线。 然而这惊心动魄来得如同疾风骤雨,去得更加匆忙,当看到 头一束白 的花里夹着的一个信封,再联系这岛上的酒店提供的招牌服务时,随着心跳渐渐平复,周晋珩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易晖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包括这场隐秘而盛大的惊喜。 【亲 的老公: 生 快乐! 喜 这次旅行吗?听说这里很安静,之前的几天我应该没有吵到你吧?如果吵到你了,在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还有,我知道你不喜 红 ,但是玫瑰象征 情,就让我用这一次,好不好? 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三年啦! 时间过得真快,很多东西都变了,你长高了,更帅了,有了许多许多的喜 你的粉丝,拍了许多许多好看的电影。 但是也有很多东西没有变,比如我还是那么那么那么的喜 你,一点都没有变少,一点点都没有。 听哥哥说,没有领证,就不算真正的一家人,所以,我决定向你求婚啦! 本来想等你求的,可是你那么忙,万一忘了怎么办? 看在我年纪比你大的份上,还是我来向你求婚吧! 准备好了吗? 马上就要开始了哦!】 信有点长,易晖略显稚气的字整整铺 一页。 看到这里,周晋珩只觉得心脏被攥紧, 口闷涨呼 艰难,将折叠的纸翻开继续往下看都做不到。 努力了几次,好不容易将纸页掀开, 出最下面几行字,周晋珩的手倏地一松,信纸飘飘 落在 上的花瓣中。 烛光的倒映在信纸上,将整封信里最端正的两行字照亮。 【周晋珩先生,请跟我结婚吧! —— 你的易晖】 小傻子成天“灰灰灰灰”地自称,这是他第一次写下自己的大名,郑重,虔诚,只为向一个人求婚。 周晋珩在这繁花簇拥的房间里独自站了很久,直到蜡烛燃尽,接连熄灭,刚才的灿烂鲜 再不复见。 他抬起双手捂住脸,有 体自指 间溢出,仿佛忍了很久,终于能借着这黑暗将其发 。 有几滴落在信纸上,伴随着急促的 息,周晋珩用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回答:“……好。” 南半球的小岛入夜时,本国南方小镇的刚 来傍晚。 诊室的窗户朝向西北,这个时候 光最好,推门进来,正好能看见一束光落在窗边人的头顶上,给他蓬松细软的头发笼上一层细腻朦胧的光。 “写完了吗?”他边走到桌前边问。 易晖仍保持伏案书写的姿势,认真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笔,呼出一口气,道:“写完了。” 刘医生在他对面坐下,把本子转过来看:“甜品,画画,养花,抓娃娃……没有了吗?” 易晖不解地眨了下眼睛:“还有什么?” 刘医生说明道:“命题是‘我喜 的’,你喜 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写下来,包括人。” 易晖想了想:“那……加上妈妈和妹妹吧。” “没有其他的了?” “没有。” “确定没有了?” 易晖被问得愣住,随后摇头:“确定,没有了。” 刘医生笑了笑,没再追问。 这是今天心理辅导的最后一个环节,易晖给用过的笔盖上笔帽,放回笔筒里。起身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下定决心般地转过来:“刘医生,上次你问的问题,我有答案了,现在可以回答吗?” 刘医生坐在椅子上没动,料到他会回头似的,向他招手:“可以,过来坐。” 易晖又坐了回去,被看透的不安 多少削弱了他的勇气。可总要说出来,也总要试试看,哪怕现在想起他,心还是会痛。 屋里很静,缓慢 动的空气陪着他与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做最后的告别。 约莫十分钟过去,易晖终于沉下一口气,抬头时眼神已不再踌躇不定。 他说:“我想忘了他。” 第十三章 “忘了”这两个字,说来轻松,做起来谈何容易。 每每提及这个词,易晖总会想到从前那个害怕被遗弃的自己,母亲走的时候,父亲不理会自己的时候,知道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他都很害怕。可如今想来,比起被遗弃,他更怕的是被人遗忘。 而比起被人遗忘,他更不想有人为他伤心。 当时给哥哥发短信,就是抱着悄无声息独自离开的想法。虽然现在回想,那条短信不过是徒劳挣扎,他们总会发现总会知道的,可他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希望他们也不要为他停留。 他只是他们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他的离开或许会让他们叹息、惆怅一阵子,但绝不该影响他们美好的生活。 刘医生说合理倾诉和理 分析只能起到帮助作用,关键还是在于自己的决心。于是易晖积极地行动起来,从 常开始,努力融入新生活,克服那些他一直在逃避的困难。 比如说,无法动笔画人物。 经过再三斟酌,易晖邀请妹妹江一芒做他的模特。 由于刚开学比较闲,江一芒利用课余时间把她那幅人物十字绣绣了大半,正赶上周末易晖提出让她做模特。 起初她很兴奋,说这么多年了亲哥终于发现她的美了,等到一个姿势一摆就是半个下午,她就撑不住了,哈欠连天不说,支不住的脑袋抵在墙上东倒西歪,连声问“好了没有”。 “还没呢,再等一下。” 易晖画得慢,线还没勾完,江一芒越催他手抖得越凶,越是想画一条圆润 畅的弧线,越是容易出现棱角分明的线条。 这是画多了那个人留下的“后遗症”,当时为了送他一幅完美的作品,易晖整天闷在画室里练习,废掉的稿纸都堆 了半个书架,画的全都是他。 那时的易晖头脑简单,只记得初遇时那人向他约了肖像画,他要履行约定,却没想过那人到底要他画谁。如果那幅被他藏起来的画有幸得见天 ,那人看到了最多轻蔑一笑,然后便抛诸脑后吧。 他的三年痴 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这回他真的走了,对那人反而是种解 。 无端地又想起不该想的,易晖甩了甩脑袋,深 几口气, 神集中在眼前的画纸上。 画板后面坐着的模特已经快睡着了,用手支着下巴勉强让脸正对画师,眼睛时而闭时而睁,嘴里咕哝着:“再给你……一个小时啊,我、我还要去修图呢。” 易晖怕她真的在这儿睡过去,边画边跟她聊天:“修什么图?” 说到这个,江一芒来了点 神, 眼睛坐直身体:“珩珩的图啊,上次见面会我拍了好多,昨天熬了一整夜都没选完,珩珩太好看了,每张都舍不得放弃。” 哪壶不开提哪壶。 易晖无奈道:“那就都修了吧。” 江一芒仰天长啸:“那我会累死的!啊——都怪周晋珩这个男人该死地有魅力,怎么能无论正面还是侧面,笑还是不笑,睁眼还是眨眼,每个样子都那么好看呢?连后脑勺的每一 头发丝都是大写的帅,啊——” 易晖手中的笔顿住片刻,在总算把模特 神了的成就 中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或许就是刘医生口中的“ 疗法”。 也好,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有没有效果。 刚要附和江一芒几句,外面的大门被敲响了。 这个点江雪梅在外面工作,易晖还以为是隔壁来串门了,一溜小跑出去,没问门外是谁,直接拨动门闩打开铁门。 然后还没看清楚来人的脸,就被扑上来抱了个 怀。 “江同学,surprise!” 半个小时后,新模特唐文熙手捧热茶坐在江一芒刚才坐的位置上,摆了个非常专业的姿势,除了嘴巴在动,其他所有部位都保持静止。 “江同学你家环境真 ,院子里那是枇杷树吧?……住在这种地方是不是特别容易产生创作冲动,灵 山呼海啸 涌而来?……唉,要不是我爹妈都在首都,我也来这里定居了……画得怎么样了啊?记得把我画帅点啊……这幅画回头我能带回去吗?……啊,不能啊,那我拍张照带回去给他们看。” 易晖画画的时候喜静,刚才勉强跟江一芒聊天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这位唐文熙同学更聒噪,自坐下起就跟机关 扫 似的叭叭叭说个不停,吵得易晖头都疼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把地址给这位老同学了,那会儿在短信里说好了给他寄画册,谁知道会是本人亲自上门投递? 易晖用左手按了按额角,说:“练习画而已,不好看的,还是别拍了。” “那不行,我一定要带回去给他们看。”唐文熙瞪圆眼睛,“当年咱们班上就属你的画最受 ,好多同学出钱请你画肖像画,你都不肯呢。”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唐文熙说他贵人多忘事,把从前江一晖在学校里的风光事迹掰着手指数给他听,包括被隔壁班的系花递情书,还有被隔壁理科大学的男生追到班上送花的事。 哪怕说的不是易晖本人,易晖还是听得 脸通红,直叫他别说了。 唐文熙从未见过他害羞的样子,嬉皮笑脸地继续说:“你长得好看,加上这身高冷艺术家气质,最是男女通吃,别跟我说你自己不知道哦……要不然杨成轩那 胚能第一眼看见你就跟你搭讪,说什么‘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切,这么老土的方法我都不稀罕用了。” 易晖本就是 的 子,加上观察力不错,现在又有了聪明的脑子,立刻听出唐文熙语气中的酸味。 他想了想,问:“你跟杨……那个杨成轩同学,是朋友吗?” 唐文熙翻白眼:“谁跟他是朋友,一个学弟罢了,整天没大没小直呼我姓名,讨厌得很。” 易晖稍稍放心:“哦……” “以后要是再见到他,你记得躲远点。”唐文熙还不放心,提醒道,“他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把我们美院上下的美女帅哥都玩遍了,你千万别着了他的道。” 易晖哭笑不得地应下了,心想他是那人的朋友,我躲还来不及呢。 家里鲜少有客来访,江雪梅很高兴,下班时买了许多菜回来,拉着江一芒跟她一起进厨房,里头乒乒乓乓一顿响,不多时就有香味飘出来,馋得唐文熙口水直 。 “反正我的导师国外出差去了,作业等我回去赶个三天三夜肯定能做好,”他一拍大腿,咬牙做下决定,“人生得意须尽 ,我就在这里多待几天,江同学你不介意吧?” 易晖当然不介意,江雪梅也鼓掌支持,顺便拜托他这几天多陪易晖说说话。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厢刚把未来几天安排妥当,为了去海边连隔壁邱婶家的皮卡都借来了,易晖那厢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首都美术协会打来的,通知他上次参赛的那幅画得了金奖,让他本人于三 后到现场领奖。 在询问是否可以邮寄或者别人代领均被否决后,必须本人领奖这个条件让易晖犯了难,他甚至有点想放弃这个意料之外的奖。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