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 由钱管家带着回到正厅的时候,意识还停留在方才的震惊当中:园子里如今完全变了番模样,全是照着席向晚的喜好来种植的也就罢了,那片虞美人居然还是宁端亲手种下去的! 她的儿子自小不懂什么情 风 ,如今身为当朝首辅,居然还能 出空来为 子亲手种花? 有些恍惚的嵩 坐到正厅没一会儿,便见到下人端着八个菜 进了正厅在桌上摆好,看起来道道 致,虽说八道菜对于嵩 的身份来说少了,但一顿便饭,嵩 的要求自然也不怎么严格。 只是看着 香味俱全的八道菜,嵩 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席向晚下厨亲手做的。 钱管家善解人意道,“大长公主见谅,夫人下厨还是新手,这些菜肴中也是有大人从旁帮衬着功劳的。” 嵩 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自己的儿子,她还能不知道? 如果没厨子做饭,宁端白米面馒头啃啃也就一顿对付过去了,哪有钻研怎么做饭的功夫? 嵩 敢保证,给宁端个锅,他都不知道怎么煮 米饭! 嵩 还没来得及和钱管家说什么,席向晚和宁端就从外边携手进来了,两人十指相扣说说笑笑,席向晚手中还携着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的正红虞美人。 两人对嵩 行了礼便一道坐下,宁端还有些拘谨,席向晚倒是将花往旁边一放就一脸平静地跟平 一样用起饭来。 宁端的拘谨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被席向晚带走,用自己的筷子就给席向晚夹了菜。 第一次和这两人一道吃饭的嵩 在对面拿着碗筷觉得自己仿佛是个透明人:“……” “这个你刚才没尝过。”席向晚说着将一条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夹到宁端碗里,“这会儿应该不烫嘴了,你尝尝喜不喜 。” 嵩 在桌对面正要说“他不喜腥”,却见宁端眉 都没折一下地直接将鱼送进嘴里咀嚼 咽入肚,他回味片刻道,“上次炸的那个更好吃些,酱汁带甜,合你口味。” 席向晚也回忆一番,扬眉道,“那是醉鱼,这次加了碾碎的香料,有些辣味,我想着更符合你的偏好?” 宁端没意见道,“都好吃。” 席向晚歪头,“你这么说就是都差不多了……那我还得再想想别的做法,你总有特别 吃的东西,我只是还没找到。” 宁端瞧了眼她的纤纤十指,见它们仍旧 葱似的不沾 水,也仍旧有些担心,“府里有厨子,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我做的你不想吃?”席向晚挑眉。 “想。” “那就好了。”席向晚笑 ,“我有分寸,也怕累着,你放心。” 桌对面的嵩 :“……”一向八面玲珑的她居然觉得自己有些 不上话,只好默默自己伸筷子夹了两条炸过的小鱼尝了,发现这鱼不知道做了什么料理,还真一丝腥气都没有。 嵩 在心底叹了口气。 虽做得不明显,可席向晚确实在向她示威。 晚饭之后,下人换了茶水果子,嵩 只多留一小会儿便提出要离开,这回起身的却是宁端。 “我送殿下。”他按住了席向晚的肩膀,“你坐着便是。” 席向晚果真就不往前了,她带着笑对嵩 轻轻一礼,神情平和宁静如夏 里拂面的清凉微风,叫嵩 一丝火气也提不起来。 宁端能娶到他心 的姑娘,本就应该是嵩 最为庆幸的事情,可见到从小脾气又臭又硬的宁端真为席向晚化作了绕指柔的时候,嵩 发觉自己居然在心底吃起味来。 已有一月余没有和嵩 好好说过话的宁端一路沉默着陪嵩 走到垂花门,才道,“她于我而言无可挑剔。” “我知道,我知道……”嵩 叹着气说,“是我讨人嫌了。” “阿晚问我,”宁端却又接着道,“是不是怨着殿下。” 嵩 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下午才和席向晚提的话,她居然转脸就真的去问宁端了。可从宁端口中出来的这个答案,嵩 既想听,又不想听。 “我不怨殿下。”宁端却没给嵩 迟疑的机会,他说这话时仍旧冷静果决地如同在早朝上一般,“但殿下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嵩 一怔,“我想要的什么……” “殿下想要合家亲近,儿子孺慕,这些我给不了殿下。”宁端停在垂花门边看着嵩 ,“殿下本也不该在我身上奢求这些的。” “……”嵩 怔怔看着宁端,仿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宁端接回到她身边已经有整整十七年,但这还是嵩 第一次听见宁端主动提起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 “过去的与我而言都过去了,殿下忘不了,于我也一样。”宁端说,“但这是我与殿下之间的事,和阿晚无关。” 嵩 垂眸,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觉得喜悦,“我原先也没想到自己会……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她。” “殿下可以来。”宁端顿了顿,“阿晚同我都没有要将您拒之门外的意思。” “但宁府是宁府,我只是嵩 大长公主。”嵩 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 “是。”宁端的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我明白了。”嵩 深 口气,她重新抬起头来,面庞上 出了淡淡的微笑,“还有一句话,本是要对你夫人说的,现在告诉你也是一样的——等你回去,转告她吧。” 宁端垂首听完嵩 的低语,沉默着将她送至宁府门口。 嵩 的马车已在门口等待许久,她驻足在门边,回头有些犹豫地低低问宁端,“现在的一切,你都很 意、很快乐,千金不换,九死不悔,是不是?” 宁端望了她半晌,点头,“是。” 第235章 虽说宁端主动要求送嵩 出门, 席向晚还是在正厅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果然便见到宁端从外头走进来, 便朝他笑了笑。 宁端正要说话,席向晚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招了招手。 宁端不明所以地上前, 被她踮起脚抱了个 怀。 “说好了?”席向晚问。 “……嗯。”宁端低下头去, 收紧手臂环住她的同时, 轻吻她的额头眉梢, “都说好了。” “那就好。”席向晚眉眼弯弯, 双手在宁端背后鼓励似的拍了两下。 嵩 大长公主终归是宁端的生母,也不是大 大恶之徒,席向晚不愿见到他们母子离心。这两人冷战这么长的时间里, 嵩 无处可去便频频来宁府, 这其中深意席向晚也看得出来。 她只是不方便明说,今 正好有了机会,她便强行将嵩 留下, 让这两人将事情干脆说开。 纵然和别的母子不太一样,但这两人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又为何要成为陌路人? 席向晚不想 宁端, 只是轻轻在背后推了一把,见到宁端回来时神情还算平和,心中也松了口气——她原先生怕宁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多谢。”宁端却埋在她颈边道。 席向晚笑意更深,“你又不是别人。” 宁端不再说话,他抱了席向晚好一会儿, 才松开她,道,“大长公主让我转告你一件事。她说,身边的有些事,不要想当然了。” “是说大嫂生产时的事情?”席向晚不太确定地猜测道。 齐氏生产时莫名其妙大出血,虽然当 便将在背后捣鬼的席卿姿投入牢中,席向晚却直到今 也不能确定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厌胜造成的。 区区一个小人,难道就有这般功效? 席向晚在岭南许多年,也没见过这样厉害的巫术。 只可惜穆君华死得早,否则席向晚还能去问问这个在镇国公府中用巫术维持自己多年宠 的妾室个中内幕。 “一切小心为上。”宁端 捏着她微凉的手指,拧着眉道,“若我不在汴京,你身边便更缺人保护了。” “我倒是更忧心你。”席向晚反手握紧宁端不安分动来动去的手指头,“汴京终归比别的地方安全,你一离开汴京,便立刻成了樊家的头号目标。我知道你厉害,身手好,可该担心的总归是要担心的。” 听见这句 悉的话,宁端的眉头微微松了开来,他安抚道,“只要你在汴京一切都好,我就别无顾虑。” “定不会成为别人用来拿捏你的软肋。”席向晚笃定地说,“无论樊家作什么妖,也无论你听说什么,我一定好好在汴京等着你回来——你在外时只需记好这一句。” 宁端嗯了一声,“夫人的训诫为夫记住了。” 席向晚有些好笑地转眼看看他,心道首辅大人是学得越来越油嘴滑舌,也不知道从谁哪里学来的。 但同宁端对视时,见到他眼底只印着两个小小的自己,席向晚眉梢眼角又都忍不住冒出喜悦来,她捉着宁端的手指,顺从自己内心地踮脚又亲了亲他的下巴。 宁端下颌的肌 顿时 紧,正要弯 扣住轻笑着逃开的席向晚 肢,就听见外头有人匆匆跑进来的脚步声,动作一顿转过脸去,两个呼 的时间便见到王虎从外头跑了进来。 王虎面 凝重,行了礼便直接开口道,“大人, 中急召,岭南发兵了。” 席向晚立时敛起了脸上轻松的笑意。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樊家现在不过是捉襟见肘吃了两次苦头,还远不到饿死的地步,即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樊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敌人。 对宣武帝和宁端来说,这并不会是一场将能轻易获胜的战争。 “去吧。”她碰了碰宁端的脸颊,“我的运气都分给你。” 宁端捉住她的手腕印下亲吻,“……那还是让它留在你身上,最让我放心。” 王虎来得急,代表事情也急,宁端没有多耽搁便骑马出发,席向晚在宁府门口送他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伸手轻抚自己并没有一缕发丝 翘的鬓角,唤道,“钱管家。” 悄无声息站在门边的钱管家低声应是,“夫人放心,府中所有人都是知 知底的,若大人出了远门,宁府便是铁板一块。” “好。”席向晚微微颔首,转身缓步回了宁府之中,望着生机盎然的院子,开始计算漫长的等待。 她知道,宁端这一去恐怕就要等到樊家完全倒台之后再回来了。 但她席向晚是什么人?她能和樊承洲花了五年时间扳倒樊子期,还有什么别的等不起? * 第二 早朝时分,樊家在岭南起兵造反的消息就被宣武帝告知了群臣。 朝文武中有消息灵通的,半夜里就已经有所听闻,个个面 沉稳;而更多的人则是在这 早朝时发现朝堂上少了些许同僚不在场时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席存林立在百官中央,往最前头宁端的位置看了一眼,那处今 一直空空如也,无人敢去占宁端的位置。 ——看来,宁端早已动身了。只是不知道自家女儿这会儿是不是…… 席存林的官位不高不低,早朝通常没有他说话的份,只沉默地听了全程,安安静静退朝时却被不少人围住了。 这些人一个个面 凝重,话里话外都是试图从席存林口中挖出一些和宁端有关内容的。 席存林左右应付,正头疼得不行时,突然苏公公从后头赶上来道太医院的御医已经在等他了,如蒙大赦随了苏公公去,第二 便称病府中不再出门。 众人纷纷心中唾弃席存林这缩头乌 的架势,可实际上武晋侯府的三个儿子都在外头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只是一个个软硬不吃都有对付外界打探的功夫,而武晋侯府好欺负的几个这会儿又都闭门谢客,口风严得滴水不漏。 于是又不少心思活络的人想方设法往宁府送礼,想从席向晚口中打探一些消息出来,结果都是连席向晚的面也没见到就被钱管家给打发走了。 樊家的触角早就伸到了大庆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虽然在北方尚且不及南方,但也是不容小觑的。 眼睛亮的人在樊家突然从汴京城离开、晋江楼又被烧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妙,同樊家撇清关系;而那些眼睛不好使的,到现在才知道樊家要造反,这时候止损哪里还来得及? 席向晚坐镇在宁府中,宁府的下人被她安抚得风平浪静,宁端离开后的 子同他仍在时几乎没什么不一样。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