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烜又看了一次手表。 两人是晚上的航班,朋友们会在下午四点左右来茶岭别墅跟他们话别,再送他们去机场。 现在已经是3:47了。 步行回去时间差不多。 霍泱率先起身,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看上去愁别离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少。 王烜走在后面,路过街角时,想起她上次没有吃到草莓口味的冰淇淋。 都要离开了,怎么能不想办法 足她的愿望呢? 王烜把家门钥匙掏出来,给霍泱,“你先回去给大家开门吧,我离开一下马上就来。” 霍泱不疑有他,笑容开朗地应下,而后只身过马路,继续穿梭在繁华热闹的街头。 茶岭街37号,已然近在咫尺。 “轰!” 平地炸开一声巨响。 尖叫声、坍塌声、警报声紧跟而来。 霍泱不可置信地回头,视线中硝烟弥漫,火光连天。 各种肤 的过路人四下奔逃、相撞。 恐怖袭击还是来了。 “不——” 霍泱逆行着冲向街角,熙熙攘攘,她找不到王烜了。 “王烜!”霍泱崩溃地大喊,“王烜!!!你在哪儿?!” 有好心人想要拉霍泱离开,告诉她现在还很危险。霍泱却是固执地甩开对方,继续高呼王烜的姓名。 正在她绝望的关头,她倏忽看到地上,有两个融化了的粉 冰淇淋球。 她顺着滩在地上的冰淇淋,终是找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已是奄奄一息的男人。 “王烜……”霍泱喉咙沙哑,跌跌撞撞地趴到地上,她姑且还算冷静,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挽救他的生命。 霍泱不敢动他,只能去找他的伤口,妄想帮他止血,“你别怕,救护车马上来了,你快告诉我,你伤到哪儿了?” “霍、泱,”王烜的视线已被鲜血搅模糊,他艰难地发声,好似已用尽了全身力气,“不必了。” 他说,不必了。 霍泱的眼泪一下子就砸了下来。 她想尖叫,想大吼,想质问他,什么就叫“不必了”?! 可是她看到王烜双 翕动,显然是有话要说。 “康桥与若耶,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当年她来到康桥,就是想要摆 若耶时间的凌晨3点53分。可最后,她死于康桥的 天,是下午的3点53分。” 霍泱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爆炸案发生的真正时间。 他改变不了命运。 所以他是来送死的。 “我的夙愿,其实是希望可以代替她承受在3点53分,她遭遇的一切厄运。”王烜吐了口血水,声音已是越来越虚弱,“我希望她能摆 痛苦的过去,和我一起去 接黑暗过后的黎明……” “王烜,不要说了!”霍泱哭喊着打断他,“这些话,等你活着亲口告诉她,好吗?” 王烜闻言,竟是弯起了嘴角,“好。” 然而,他墨潭般的双眸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他的眼皮看上去沉重极了,开始缓缓闭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腹腔上涌,自他 边溢出。 “王烜——” 草长莺飞。 这是霍泱 王烜的第十年,是她遇险丧命的这一天。 时空变幻,物转星移,他倒在血泊中替她死去。 这里是康桥啊。 他没能 她的这十年,终于在这个比睡梦中还美好的 天,一尝夙愿。 王烜想,幸好他没有执意要带霍泱回若耶。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她真正 的那个王烜,还给她。 多好啊。 这一世,他不但好好珍惜了她,还给了她好多好多的 。 再没有不如桃杏的戚戚,再没有 两隔的终身抱憾。 王烜第三次看向他腕间的手表。 指针走向3:53。 王烜拼上最后的力气,对霍泱说,“终于,所有水晶球里的美好画面,都不再是海市蜃楼了啊。” 霍泱拼命地点头,她早已泣不成声。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说话,煽情又动人。 却是最俗不可耐的别离—— “王烜 霍泱。至死无悔。” 继往开来,来献其琛。 所以我叫继琛。 这一世我终于想起来,继琛,是你起的…… 我愿陪你驻留在那个永夜里,相伴长眠。 *** “啊——” 霍泱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王继琛被她的哭声吓得心头一悸,整个人都从 边惊坐起。 “泱泱!” 王继琛速速打开 头灯,只见霍泱捏着被角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像是受到了过荷的惊吓与悲恸,面上一片 润。 继琛边给她擦拭泪水,边低喃着柔声哄她,“不哭不哭了啊,快快醒来,那些都是梦!” 沉睡中的霍泱似是终于听到了他的话,慢慢睁开了双眼。 那眼神里,一时间竟刻着几分不可思议。 “继琛?” “是我。”继琛这才长舒一气,“霍泱!你睡了多久你知道吗?!” 霍泱撑起身,环顾四周,还是 悉的茶岭街37号,她和继琛的主卧大 上。 原来,她只是做了一个冗长缱绻的噩梦罢了。 “昨天我们去结婚公证,半路车子出了点故障,车子被堵在半道,才知道我们区的警察收到了恐怖袭击预警,正在努力排查中。就我下车去处理与询问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居然给我昏倒了?!” 霍泱默不作声,她整个人都还有懵,静静听着继琛鲜少见的唠叨。 “送去急诊室,医生给你做了全身检查才发现,你没有任何生理问题,很有可能只是睡着了。所以他就叫我先把你带回家观察了。” 说到这儿,继琛的口吻变得有些颓唐与郁结,“你一觉睡到了现在,差不多12个小时了。” 霍泱侧首, 头的数字闹铃显示3点55分。 减去继琛说话的时间,她大概是在3点53分醒来的。 凌晨3点53分。 “我的夙愿,其实是希望可以代替她承受在3点53分,她遭遇的一切厄运。” 梦中,王烜临死前的话清晰浮现。 “呜——” 一声强 下去的呜咽后,霍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那种痛彻心扉的记忆,突然就“哇”地嚎啕大哭了出来。 霍泱抱住触手可及的继琛, 腔剧烈震动、双肩颤抖,她从来没有如此撕心裂肺地在继琛面前哭过。 “继琛……” “我在。” “继琛!” “我在!” “我好难过啊,我真的好难过。”霍泱 噎着把话说完,“我以为我很坚强的,我以为我很冷静懂得明辨是非……可是、可是那些都和这些没关系……” 王继琛没听懂她的“那些”指代什么,含糊地接话,“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继琛——”霍泱靠在他温热 括的 膛,那些黄粱一梦仿似都已远去,眼前人才是真实的、温暖的,“我好想你啊!” 没有回答,王继琛以吻将霍泱封缄。 ——霍泱,我在呢。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