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一阵,柳明轩突然指着他的手臂:“那是什么?” 楚墨白随之低头,他 在外的臂膀上,有一块赤褐 的血斑,周围的一圈皮肤微微泛红。 他不动声 地把袖子拉下来,盖住了那个地方。 柳明轩道:“墨白,你……” 柳明轩一 口,叫的还是那声墨白,但他此时此刻,实在不知该对楚墨白说什么。 楚墨白的话可不可信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楚墨白变了很多。 柳明轩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关门而去。 他离开后,楚墨白又把袖子 了起来,盯着那块血斑,目光如能把它戳一个 。 然后他褪去了肩头的衣领,像存了什么侥幸的心理,手指轻轻地摸到后背,眼神更黯了。 那里,和他的手臂一样,也有一块凸起的血斑。 楚墨白猜出这血斑的出现和他体内 益紊 的坏字经有关,他知道他的身体正在被坏字经摧毁。 只有两个办法可救, 功,散功。 收别人的功力,越多越好。或者散调自己的一身功力。 当时洛小花自愿给他 了一点,令他得了几天的安适,但在那之后,他就再无 过任何人的功力了。 至于散功,他不能 化功散,他还需要这身武功。 门外响起了柳明轩的声音,他在与几个弟子说话,吩咐他们在临安城中走动时乔装改扮,务必小心谨慎。 这些年楚墨白身在梅影,给二十一派联盟秘密送去过很多关于梅影的消息,让他们避开了很多危机。 但这些没人知道,他身在梅影,行事必须小心,决不能暴 自己。 天玄门的人对他不假辞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为武林正道做过些什么。 楚墨白轻轻地想,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对他。 可是知道了之后,真的就可以改变了么,现在柳明轩已经知道了,那他就一定会为他正名么,他会告诉全江湖的人,楚墨白是好人,他不是梅影的走狗,他在梅影是为了 清慕秋华与秦桧的关系,找到他们勾结金人的证据,以及给武林正派传递消息。 会么。 当年他杀的那些六大派弟子,那一笔笔血账,历历在目。 有很多时候,你走错一步,这一步将会永远记在你的人生里,乃至于你将来做了许多事来弥补它,但终究无法让人忘怀你曾经犯下的错。 曾经他做过很多正义之事,也救过很多人的命,可一旦做错了一件事,曾经再多的好也被抹杀,从此被打入深谷。 世人大多都是仇记得牢,恩忘得快,这是莫可奈何之事。 楚墨白轻轻低下头,他一扬手,掀灭了烛火。 门外的柳明轩周身一暗,转过头,看到背后的房间一片漆黑。 第二天,柳明轩开始安排撤离临安,几名弟子先后乔装出城,他自己和楚墨白殿后。 傍晚时,柳明轩雇来一辆马车,楚墨白坐在车内,由柳明轩赶车。 来到城门口,侍卫掀帘看了看,见楚墨白一张脸毫无人 ,还在咳嗽,晦气地连忙把帘子放下了,挥手让他们出城。 来到城郊,与弟子们会合后,一路快马扬鞭,两天后便到了下一座城镇。 弟子买了些粮食补给,几人在城中歇过一晚。 当晚楚墨白向柳明轩告辞,准备与他们分道扬镳。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柳明轩担忧:“你要去哪儿?” 楚墨白早已想好自己的去处:“独松关。” 柳明轩惊讶地抬眉,“那里不是正在打仗吗?你去哪儿做什么?” 楚墨白道:“助宋军一臂之力。” “你——”柳明轩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楚墨白才给赵构送完证据,赵构不收,他便对赵构死了心。路上听闻独松关快要撑不住了,他便有了这个主意。 柳明轩给他指出一条明路,“你现在应该好好养伤,你内伤外伤一大堆,尤其是内伤,你那门武功古怪得很,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倒下的。” 楚墨白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柳明轩知道他一贯执着,决定的事从不改变,他叹口气,摇摇头。 柳明轩不知道常州城发生的事。因为楚墨白带去的一条错误消息,致使常州险些被金兵攻占。 楚墨白极为内疚,他一定要做些什么,弥补这个过错。 翌 客栈前,他与柳明轩作别。 冬末的 光出奇的好,一弯光秃秃的柳树开在街上,尚不到初 ,结不出半点翠 ,且沾了无数来往过客打马过时的尘土,一派萧索伶仃模样。 楚墨白道了声后会有期,策马远去。 柳明轩目送他尘土飞卷,越行越远。 天空突然有一大片浓云移了过来,遮盖了 光,一刹的 暗不知为何,让柳明轩心里微微惊悸。 他捂着 口咳了几声,突然之间,竟有种诀别之意。 他看着楚墨白不停地向西向西,直到马蹄溅起的尘土重新安分下来,楚墨白的身姿也已在视线中找不到。 第137章 死士 宋绍兴四十五年的除夕来得快去得快, 常州城即便被战火浸泡, 也依旧听闻了几声鞭炮声。 出了正月,战事逐渐胶着起来, 常州城处在了两个极端,开战时杀声震天,防守时一片死寂。 完颜摩率兵多次攻城, 却都收效甚微, 甚至还被岳北幽反扑了一次,损失了不少士兵和马匹。 完颜摩开始依赖梅影,期望这些江湖人能为他打个翻身仗。 梅影放在江湖上其势力自是不可小觑, 但是若把他们放到战场上,这数量就成了微乎其微的存在,即便梅影弟子有武功傍身,也 不住对面几万岳家军, 何况打仗靠得是排兵布阵,武功好也只能顶得了一时。 没有正面计策,那就走偏门左道。 公鬼母制了一种毒, 擦与金兵的刀刃上,此毒见血封喉, 只要磕着点皮 ,立刻一命呜呼。 哥舒似情揣着手臂看了良久, 先把从求醉城带来的解药分散下去。 周梨道:“如何,可有解毒之法?” 他笑了笑,指了其中一具尸体, “把他带到我屋子里来。” 哥舒似情不知在屋中对那尸体做了什么,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洗干净了双手,取了张药方给周梨,他需要上面所有的药材。 岳北幽下令搜罗全城的药铺,好不容易 到了哥舒似情要的东西。 几天之内,哥舒似情的屋子里烟熏火燎,第六天时,他带出了两只药瓶。 其中一个是解药,另一个,是毒-药。 “毒-药?”岳北幽紧握着那两只药瓶,抬起头看他。 哥舒似情笑道:“不错,就是毒-药。这毒-药算是我额外奉送的,是我见了 公鬼母的毒后意外有了灵 所制,你可以取几桶水,把它滴在水中,再用水擦拭兵刃,我保证,这毒绝对比 公鬼母的毒厉害十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一来,可以大大加重对金兵的伤害。岳北幽捏紧了那药瓶,向他道谢。 制出了此毒对哥舒似情而言心情极好,他很想看看 公鬼母的脸 。 周梨心情却不大好:“你没事吧?” 哥舒似情“嗯?”了一声,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笑容减淡一些,拍拍周梨的头,他比周梨高很多,拍得很顺手,加上身高差距,有种宠溺的意味,“放心,我现在制毒很小心,不会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他勾了笑,揶揄一句:“毕竟这命是那人给我的,我怎么也该替他留着。” 周梨握住他的手,“命是你自己的,你应该替你自己留着。” 哥舒似情不置可否。 哥舒似情的解药转圜了宋兵的困局,大概连 公鬼母都没有想到,宋兵能够这么快制出解药,哥舒似情没看到 公鬼母的脸 ,他要是看到了必定要大笑。 毒-药这一方没有可取之处后,完颜摩又寄希望与那胖瘦二人的机关,可惜鲁有风有千机图在手,几乎可以破除这二人八成以上的机关,剩余那两成是他们自制的,即便一时寻不到法门也无大碍,毕竟数量有限。 完颜摩出兵前信心百倍,觉得有梅影相助,此战必胜,现在发现梅影也不是那么管用,连带对他们的态度都差了许多。 公鬼母这种人岂是能看得别人脸 的,若不是慕秋华在,几乎有杀了完颜摩的冲动。 可完颜摩未加收敛,仍对他们横鼻竖脸的,于是 公鬼母便做了一件事。 这两夫 丢下了制到一半还不知能不能成功的解药,丢下了梅影,也丢下了慕秋华,就这么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找遍金营,也没能找到他们。 公鬼母在加入圣教之前,就已神出鬼没,当年 公鬼母被秦桧重金所 ,为圣教做事,但这两人一直 情古怪,没人可以随意指摘他们,如今这两夫 消失了,他们自是不可能回小楼,至于去了哪里便无一人知道,要找他们,无疑与大海捞针。 所以 公鬼母一消失,连慕秋华也找不到。 慕秋华只觉得遗憾,他遗憾没有察觉 公鬼母要走,如果他察觉到了,会提前杀了他们。 金兵就此陷入困局,完颜摩没有再发起攻城,暂且按兵不动。 金兵没有讨到便宜,宋军却也没能把他们赶出中原。 江重雪与莫金光几次深入金营,都没有查探到究竟金兵的粮仓设在哪里。 二月中,一连十天,双方都固守营地,互相窥探。 而独松关那里则与常州城的死寂正好相反。 那时,赶赴独松关的众人已到达了关前,独松关的将领 面是血地 接了他们,不出半 便开始与金兵 战。 独松关的确是强弩之末了,即便加入了他们,能撑得几时,也尤未可知。 一场大雪过后,天地回暖,结在屋檐上的冰棱慢慢消融,摔下来时发出脆响。 岳北幽在等,等这场冰寒过去,他知道完颜摩也在等,等大雪真正消融, 光照下来的时刻,正是让士兵重新开战的好时机。 岳北幽也知道,完颜摩已经恼羞成怒,下一次的战局一旦打开,必定不死不休。 二月末的清晨,薄雾在常州城还未完全散去,懒怠地在街檐巷闾踱步,游弋到城门口时,忽然被沉重的声响惊到,轻轻散去。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