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野鸳鸯平素“加班”到半夜, 此时除了大排档, 别的餐馆大多关门歇业。林新蕾嚷嚷胃不舒服,林轩就会给她点份粥喝。时间久了,这“海鲜粥”似乎也成了两人特有的暗号。 田甜在地址上填的林轩家庭住宅,手机号码也是他的私人号, 相信聪明如林轩, 一定能第一时间猜出午夜外卖的含义, 然后乖乖打开家门。 “嘟——嘟——” 兴许是时间太晚, 两人已经入睡。电话响到第五声,方才被人接起。 田甜屏气凝神,听到雪花片般纷 飘 的杂音,以及一声沙哑的嘶鸣: “箐、箐箐?” 听到“周女士”这个称呼,林轩的语气有些困惑。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低沉地回复道: “……进来。” 随他语音落下,沉重的铁门徐徐打开。 小哥掂了掂手里的外卖,迈步前,他回头,狐疑地瞧向身后的田甜。晚上十二点,这女人一语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他很难不起疑。 田甜朝他翻了个白眼,她昂起下巴,不耐烦地大声催促:“好了没?!不行我来开门,别堵在这里耽误人回家!”单从外表看,她只是个深夜归家的年轻上班族,正因加班焦躁不已。 林新蕾的脸蛋着实明 美丽,但 格也尖锐。 她平时就是朵带刺的玫瑰,而在急着见到林轩的现在,眉眼间更是透 出一种 人的煞气,正如她风衣里那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 小哥从这仓促的一眼内,窥见了不幸的征兆。他火烧火燎收回视线,识趣地不去触这个霉头。 他一进大门,就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和“林新蕾”分道扬镳。然而从小区大门到单元楼,再进入电梯间,女人就像一道影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快递员只能贴住角落躲着。他绷紧一身肌 ,默默回想起电话那头的男音,心想:一男一女,深更半夜,今夜怕是要见血了。 他将外卖挂上门把手,“咚咚咚”敲响房门,喊了句“东西我送到了”,就逃一般离开了现场,准备过个半小时,再打电话回访问问情况。 而田甜目送小哥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 从“田甜”到“林新蕾”,再到“林轩”,为了隐藏“ 星”身份,在社会立足,田甜需要几个目击证人。 她在到访前按照方景澄的指示,用“暴食”的能力分离出了一具“田甜”的尸体。 这位面容甜美的年轻女 ,凄凉地躺在自家厨房的地板上,只因为撞见了“林新蕾”偷看hr账号密码的现场。她在争夺手机的过程中,腹部被对方连捅数刀,失血过度不幸身亡。 马上,自暴自弃“林新蕾”就会寻到负心汉“林轩”的地址,企图故技重施,带他一同上路。而“林轩”深知情人 格的偏 ,他心里有了防备,又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自然能躲过她的袭击,最后心碎的“林新蕾”只能跳楼自尽。 不愧是擅长颠倒黑白的“欺诈师”,方景澄编排的故事环环相扣,完美地解决了田甜的后顾之忧。 田甜站在紧闭的房门前, 叹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她几乎能尝到林轩血 在舌尖滚动的甜味。 林轩迟迟未来应门。 田甜深深 了一口气,将手搭上面板。电子设备在“ 星”的能力面前形同虚设,田甜不过意念一动,就推开了门。 现在正是c市最热的一段时间,到晚上,家家户户都会开启空调,但林轩家却很闷。 开门的一瞬, 热的风扑面而来,浓重的腥味若有实体,如同一张绵软、腐烂的 手帕,覆上田甜的面颊。 饶是喜 血 如她,都 到了一种生理 的不适。 好像棕熊一脚踩空跌入了蜂 汇成的池塘,甜腻的浆 缓慢地 淌,逐渐堵住她的口鼻。她沉浸在粘稠的窒息里,连前进的脚步都不大稳当。 这个出血量是怎么回事? 难道林轩已经死了么?那给快递回电话的又是谁? 田甜用力晃动发晕的脑袋,心中 是疑惑。 事情发展已经超出预期,她应当退出房门,找方景澄商量后再谨慎行事。 但那种血香正不断挑拨她的神经,让刚刚 餐一顿的田甜口中唾 泛滥。她舔舔嘴 ,悄然分出一只触足,带上房门,向客厅走去。 室内没有开灯,所有事物都被笼罩在浓重黑暗中。一缕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的 隙中 出,隐隐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田甜看到沙发正中央有一道瘦弱的影子。 祂有着类似人类躯干,但赤红的 身上没有皮肤,代替肌 填充身体的是无数虬结 动的触足。祂的面庞平滑不见五官,只有一个类似鼻子的空 ,缓慢地随呼 起伏。 怪物已然一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模样,张开 是尖牙的嘴巴口齿不清地表达着什么: “箐、箐箐,是你回来了么?” 祂身边堆叠着许多连衣裙。祂蜷缩其中,像盖被子一样把衣服拢在身体,每当因为疼痛不适 搐时,就用触足将它们朝腹部抱紧一些。 似乎留意到了田甜探究的视线,祂解释道: “我觉得好冷……我去卧室拿了衣服。放心,我没有 脏 单,拿了东西我就出来了。” “好饿……肚子好饿,厨房已经空了,但还是好饿,我可以吃东西么?” 田甜认出了林轩的嗓音。她仔细地观察他,猜想: 这应该也是一只暴食。 但他是快死了么?因为太过虚弱,甚至无法散发“ 星”特有的信息素,就算暴 本体,闻起来也与人类没有区别? 明明同类相食是族里的 忌。 但在那种腥甜的引 下,田甜看向林轩的眼神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她在玄关站定,试探说: “我可不是那女人。你看不见我的脸么?” 对方茫然地转动头颅,似乎想要辨认声音来源。 田甜盯着祂面上的凹陷,无奈地勾起嘴角: “哦,眼睛已经不再了。真惨,居然被人类伤成这个样子。” 她像是一只狩猎中的黑豹,缓缓绕向猎物的身后,红 的瞳仁因高涨的食 缩成直线: “看这个四分五裂的样子,你应该没法再寄生新的皮囊了吧?与其继续疯疯癫癫,不如让我送你上路吧。” “放心,我会 收你的记忆,然后追上她,也算替你报仇了。” 如是说着,田甜足下蓄力,朝沙发上的林轩奋力扑去,企图撕咬那团 人的血 。 她 是尖牙的触足气势汹汹,却在触及对方前,化为了面条似的腐 ,接着田甜双膝一软,绵软的身体径直倒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 为什么动不了了? 田甜错愕地睁大双眼。她像砧板上的鱼一样挣扎,企图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地使不上力气,身下仿佛不是坚硬的地板,而是更加 滑、温热的活物,它们 动着,轻松地卸去了她的反抗。 原来方才跨入林轩家门时的趔趄不是田甜的错觉。 难怪沙发上只有一图小小的血 ,而浓重的血腥味却无处不在。她早在无知觉中踏入了腐烂的池塘。 泥中伸出一只手掌,祂托住两颗黑红的眼球,靠近“林新蕾”的脸庞。 祂平静地望向她,好像瞥见了一只闯入房屋的飞蛾,很快移开了视线: “肚子好饿……” 女人的脸颊跟随倒下的躯体,缓缓陷入异变的地板。 第四十五章 狩猎暂时告一段落, “林轩”两颗眼珠重新放回眼眶。 祂暗中怀着期望,希望周箐一回来就能看到自己和孩子,所以把宝贵的主干放在客厅显眼的位置。此外, 祂又希望第一时间看到心 的女人, 于是四肢便带着眼睛,在门厅游走,第一时间发现了可口的猎物。 而随着田甜身体缓缓融化,沙发上的 团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一 壮的血管,从田甜的 腔爬出, 它爬上沙发, 将被消化 溶成糜状物的血 ,源源不断输送至怪物瘦小的身体。 宛若枯木逢 ,在那具老者般将行就木的躯体上,最先获得活力的是被层层衣物掩盖的腹部。它因供血而充盈, 顶落了 子的连衣裙, 出布 无数细小血管的皮肤。 怪物扬起触足,以戴有婚戒的“手掌”, 怜地抚摸隆起的腹腔, 受藏在其中的“小球”随血 的 动而起伏, 喃喃道: “我明白了, 原来子 要这么做……这样就保住了。” 在本体重伤的情况下,怪物会本能地消耗储存的营养物质,用于修复伤口。生存远比繁衍重要,祂从周箐体内取出的细胞不过毫米大小, 又没有对应器官保护, 自然首当其冲。 祂一边重新凝聚身体, 纵腐 入厨房, 食准备好的 类,一边回忆融合时,了解到的身体构造,费了不小工夫,终于捏出一个 糙的母体,使这颗卵细胞免于融化的命运。 这可是箐箐的一部分,是她和祂的小孩,它可不能着凉了。 如是想着,怪物卷起周箐的衣物,重新把它们盖回小腹。接着,祂从沙发坐起,居高临下地打量侵入者的尸体。 高挑的女人侧躺在黑红的地板上。她漆黑的长发铺了一地,姿势很放松,像睡着了一半,但愤怒与惊惧却永远地定格在那张稠丽的脸上。 “林新蕾。” “林轩”低声道出情人的姓名,语气平静没有波澜。 就在刚刚,祂知晓了林轩出轨的事实,却没对其中蕴藏的 情产生共鸣,祂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存在,为什么要为其他人分神? 林轩的悔恨、被 子抛弃的绝望,心脏破裂、身体逐渐腐烂的苦痛折磨着祂,除了孩子与狩猎,祂 无暇顾及其他事物。 现在看到林轩造就的恶果,祂唯独觉得厌倦。 这女人在外卖时用了周箐的姓名,又在攻击前说要追上周箐灭口。她到底想干些什么?还有别的同伙么? 未知的可能让“林轩”打起了 神。 祂搂紧小腹,将一 触足刺入林新蕾脑中,仔细翻看她的记忆。 作为寄生生物,尽管特征不同,它们的行为都遵循既定的法则: 星会在 噬后采用当前宿主的行为模式,优先 足他死前的愿望,以此降低宿主灵魂碎片反扑的可能 。 因此“林轩”最先体会到的是属于林新蕾的残念。 祂垂下眼眸,用触足掀开她的风衣。在挑出那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后,祂烦躁地皱起眉头。 说什么来场轰轰烈烈的 之告白? 林新蕾被田甜 噬只是凑巧。假使她没有惹怒田甜,而是顺利 到联络方式来到这里。这把水果刀怕是会被暴怒的她捅进周箐的肚子。 那种血腥的想象,让“林轩”心中烦闷更甚。祂不怨周箐,只觉得后怕:祂已经倒在血泊里一回了,又冷又饿,绝不想让她承受那种滋味。 “还好她死了。” 就在祂准备进一步潜入记忆,寻找尸体处理办法之时,空 的客厅中,突然响起一道 叹。 “林轩”反转刀面,瞧见自己脸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 ,那道和他嗓音相同的 叹正出自其中。 比起死透的同族,祂身上还藏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这也是祂没能顺利挽留周箐的原因。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