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清 了 鼻子,脑袋往侧边歪了一下,虚虚靠在他肩头,哑着声音问:“那之后呢?” 温郁低头沉 几秒,他偏头看了看窗外一晃而过的荒野,冬雪覆上枯木,电线杆上少有乌鹊停栖。 说话间吐出阵阵热气,温郁平静叙述:“珠算是我爷爷带我到林老爷那儿学的,后来我跳级上大学,老师知道我去报了计算机,就不喜 我了,他大概觉得我背叛了他。” 林羡清闷着笑了下,她闭上眼,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这确实像他会做的事。” 她靠在温郁肩头,哭累了,就扣着他的手浅眠。 梦里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那也是林老爷的古董宝贝,只不过那个后轮老是掉,有时候林老爷接她放学回家,她坐在后座舔着冰 ,后轮就突然歪了出去,她从自行车上跌倒,冰 碎了一地。 林羡清哭,傍晚的热风吹开她不对称的双马尾,白汗衫老头就用花布帕子给她擦眼泪,哄她说再买一 ,然后跑到河岸下面去捞那个滚出去的自行车后轮。 半夜里还能听到老头搬着跛腿的小板凳在后院里修自行车的声音。 林老爷的东西都是旧的,偶尔林羡清用攒起来的零花钱给他买个东西,老人也舍不得用,都用花布包着,锁在 屉里。 那个破了 的蒲扇应该是 去世前买给他的生 礼物,林老爷用了大半辈子都不舍得扔,那时候老屋子里还没安空调,林羡清睡午觉睡得 头大汗,林老爷就坐在边上,一边打呵欠一边给她扇风。 蒲扇漏风, 本扇不起来,老头困得要死,还怕自己的孙女睡不好午觉。 小时候的蒲扇风吹了十六年,吹过一个又一个四季,吹过最单纯的快乐,她成绩不好,经常拿着刚及格的试卷回家给他签字,老头从来不骂她,眯 着眼睛板正地写下“林子祥”三个字。 他从不会觉得林羡清很丢人,总是一边嘴硬一边对她好。 林羡清睡着睡着,像是睡回了五年前的夏天。 原来那时,就是最好的 子,谁都没有走,大家都能陪着她,她仿佛有过不完的盛夏,有无数个值得期待的明天。 高铁到了目的地,车厢内响起提示到站的声音,林羡清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眼角又有 意。 温郁用指腹蹭过她眼角,“下车吧,去医院。” 林羡清坐起来,立马飞奔下车,在马路上急急忙忙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镇夜里还 腾着,因为没有市里管得那样严,街道旁边还有不少鞭炮碎片,红的鞭炮与白的雪掺杂在一起。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林羡清拉开门冲下去,一边大 气一边撑在前台问着病房号。 病房门关着,他甚至舍不得花钱住个单人间,屋里都是跟他一样孤独待在医院的老人。 两人站在门口,护士说林老爷好不容易才睡着,刚刚因为疼,叫唤了一阵,打了针以后就睡了。 林羡清想给他换个好点儿的病房,温郁就出钱让医院里调剂。 温郁去 钱的时候,林羡清守在门口,她看见林老爷旁边那个 的老人翻身下来,慢 戴上老花镜,摁亮了手机。 好像是发现没有消息,老人叹息一声,又躺回 上。 她看得沉默,心里酸起来。 本来跟林老爷说好了过年来看他,结果她忙忘了,违了约,让老人在病房里过了个孤独的年。 林羡清去问爷爷的情况,医生说本来给他准备了剔骨手术,把骨头上的肿瘤剔出来,结果林老爷不同意。 林老爷跟医生说,不要给他家里人打电话,人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他活了七十多年,活够了,不想浪费钱。 看着他的小鸟都飞出去了,他是开心的。 林羡清跟医生说手术一定要做,温郁捏着她发 的掌心,说手术费他会出,让林羡清不要担心。 “我在他手底下学珠算,他没找我要过一分钱学费,现在该我报答他了。” 两人办完所有的手续,在外面睡了一晚,林羡清突然很没安全 ,蜷成一团缩在温郁怀里。 温郁半阖着眸子低低看她,抬指从她耳廓滑到她后脑,理好她散落的头发。 青年轻吻着她泛红的眼皮,安抚道:“都会没事的,你这么好,想要的都会得到。” 林羡清默默抱紧他。 - 林志斌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到了,买了一大堆东西往病房里 ,几个人一起搭把手把林老爷转移到了单间。 林老爷瘦了不少,只剩个骨头架子一样,一贯硬朗的脸颊也凹了下去,他吐着气音:“谁叫你们来的啊?我好得很。” 林羡清一把掖住他的被子,哭说:“好个鬼。” 林老爷躺在病 上,他吃不下饭,只能挂点儿白蛋白维系。 老人的视线扫过围住病房的一圈人,松弛的眼皮挤出几滴泪,小声叫嚷着:“哎呦,搞这么煽情。” 他自从上次摔了以后记 就变差了,看见温郁还不记得两人曾经闹过矛盾,还虚虚抬指叫他过去。 徐云然虽说心里还有点不愿意,但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就任温郁上前去了。 林老爷把手虚虚搭在他手上,细细瞧了他一眼,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叹着: “哦,是温郁啊。” “老师知道,你是好小孩。”他很努力地笑了下,“你只是不热闹。” “你很好,很优秀,老师特别喜 你。”他意识有些不清醒了,瞥眼看见 头柜上的果篮里有糖,就虚虚抬指指了下,林羡清明白他的意思,拿了几颗糖给他。 老人把糖 进温郁手心,“继续加油。” 温郁捏了捏手心的糖,抬眼看着阔别已久的老师,紧抿着 角。 他很难有情绪的起伏,他觉得世界也就这样,除了林羡清之外的人他都毫不在乎。 他以前认为,自己可以没有朋友,没有父母,哪怕与其他任何人都毫无瓜葛都没关系,只要有林羡清陪他就可以了,其它的他都不在意,他可以为林羡清奉献一切。 可是林羡清说,他不能这样,他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只把她当成世界中心。 这一刻,温郁看着掌心那几颗糖,第一次因为其他人而觉得难过。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你是好小孩。” 作者有话说: 亲情, 情,友情,他们全部都会有的。 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70章 珠算 ◎他要治好病,成为一个正常人。◎ “老师……”他叫了一声, 但是贫瘠的词汇又让他不知道如何继续。 温郁向来话少,只是低头把糖果的包装袋捏得发响。 “您会痊愈的。”他艰涩道。 林老爷动了动手指,示意林羡清把第二个 屉给拉开。 林羡清顺他的意,在 屉里只躺了一个用花布包住的铁盒子, 盒子周围都生锈了, 花布太小了包不住, 出几个上了锈的盒子角。 这个铁盒子林老爷用了好多年, 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都往里搁。 老人掀了掀眼皮,说话只剩气音:“这盒子里……是我所有的积蓄, 你都拿去,拿去……做珠算。” 林羡清掀开铁盒子盖, 里面有林羡清给他买的手机, 和很多现金。 她又忍不住哭,眼泪滴落在一沓沓皱巴巴的钞票上。 林羡清走到他 头, 握住他的手, “您会好的, 到时候您拿着这些钱,去我们教育中心, 继续当老师,好吗?” 她说的话林老爷不知道听进去没,老人只是一边哭, 一边念叨着:“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 “我们林家, 祖上……就是管账的。” 一室沉默, 一贯不允许林羡清学珠算的林志斌, 此时也背过身子去默默擦眼泪, 他蹲在林老爷跟前, 用纸巾给他擦眼泪:“爸, 放心,林家还有我,我会帮着清清的。” “老祖宗的手艺,不会失传。” 林老爷朝他笑笑,又因为体力不支,睡着了。 手术约在周四,在手术开始前,徐云然他们回了趟家,说要把冬衣都运过来,在这边住一阵,好照顾人。 林羡清和温郁收拾了以前的老屋子,看样子林老爷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家里的老家具上都落了一层灰。 林羡清一边清理空调的出风口,一边晃了神。 这空调是为她买的,自从她离开以后,林老爷估计就没开过。 温郁从她旁边经过,轻轻勾了勾她手指,仰头跟她说:“擦干净了就下来吧,站在凳子上太危险了。” 晚上两个人就搬着凳子坐在后院里喝粥,像以前她和林老爷一样。 后院的草许久没清理,长得又长又扎人,草尖从雪堆里冒头出来,泛着点点绿意。 碗里的粥渐渐被喝空,碗身在冷空气里渐渐变得冰凉,林羡清呼出一口热气,直直看着院子里的树。 她这阵子总是发呆,温郁也不打扰她,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把自己当做她的安 ,让她坐累了有个肩膀可以靠。 林羡清靠在他肩膀上闭眼,声音因为长时间不开口而变得沙哑:“说好有时间带你去看医生的,明天林柏树去病房值班,我俩去找医生吧。” 温郁身子僵了一瞬,他失措地耷了眼睫,声音很淡很缓慢:“不急。” 林羡清哽咽了一下,她掀开眼皮,看见了他紧绷的下颌线,下意识咬住的下 。 温郁咬得很用力,隐隐又有要咬破的趋势。 林羡清眉头一皱,抬指摸上他的下 ,在雪天冻了许久的手指倏然间覆上灼热的 。 “松牙,你不能再咬嘴了。” 温郁侧眸轻缓地盯住她,随即松了劲儿,垂着眼乖乖答“嗯”。 院子里进风,青年额前散落的发丝被风 起,羽睫在冷冽的空气里抖了几下,林羡清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希望你们都健健康康的,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我陪着你,好吗?” 温郁捏了捏她的手指, 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最后还是应下。 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事,林羡清这一刻有些 慨:“我之前其实把你的情况跟医生介绍过了,医生说让我陪你来小镇多玩玩儿,你在这里好像会觉得开心一点儿,我多陪着你做一些快乐的事。” 她的话卡了下壳,又染上泣音,嗓子哽着:“……等爷爷好了,我们就在小镇里转几圈,我知道可多好玩的地方了,我们可以一起走个遍。” “都会好起来的。”她 了 鼻子,“大家都会幸福的。” 那几天林羡清夜里总是睡不好,她总会想起以前的事,半夜里哭着醒过来,发现 边没有人。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