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 他本是在抬头凝视着那紧闭着的殿门,然此刻,听了这些话,他终于低下头去,鲜红的血从嘴角 下,染红月白的衣襟,让得这如同天穹般的蓝,逐渐被血红所覆盖。 月白被血染透,他呼 开始变得颤抖,变得沉重,心脏撕裂般的疼。 这世上,有什么痛苦,是能比得知了背后的真相,还要更让人难受的? 哀莫大于心死。 他想,此刻的他,应当就是如此。 说什么地老天苍,说什么海枯石烂,说什么此生此世,此情不渝。 原来,到头来,全都是骗人的,全都只是利用…… 利用呵。 染血的 角似是而非的扬了扬,笑容无比刺眼,亦无比哀伤。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殿宇之中,真正正在进行着的对话,却是:“我真的不喜 你。”他心 的那个姑娘心平气和地对着那帝位上的人道,“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 你,我从来都是讨厌你的,谈何离不开你?我们本就是对立的,当初你杀了我,以后我再杀你,这很公平,不是么?” 一如他并不知道真正的真相,褚妖儿也并不知道事到如今,大帝竟是在她背后继续对着临寒动手脚,她只继续平静的,甚至是冷漠的说道:“礼尚往来。当初你让我魂飞魄散,体会真正毁灭之苦,你我既然同出本源,你体会一下我所体会过的痛苦,岂不美哉?” 帝位上的人听了,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闻言竟是微微一笑。 许是在笑褚妖儿的话,又许是在笑殿门外的临寒,参商大帝嘴 殷红似血,如此一笑,在周围灼灼灯光的照耀之下,竟是显得分外诡谲魅惑。 “是 美。”大帝难得认真思考了她这话的可能 ,得出的结论却是她说的很有可能真的会实现,只是到时候自己是否真的会命丧她手,这点却是谁都说不准的,“倘若真的能死在你手中,我想,我会很高兴的。” 变态。 不折不扣的变态,疯子,蛇 病。 褚妖儿嘲讽的勾了勾 ,没再说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怀中小兽的皮 ,整个人的气息似也是随着这样的动作而变得平和起来。 周身灯火闪烁,她安静坐于那方宝座之上,不抬头,不睁眼,第一次这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的和参商大帝对坐,整个人分明是安静的,可这安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看似平静之下,蓄积着不知多么可怕的狂风骤雨。 他们两个人谁都知道,如今她奈何不了他,他也不会动手再杀她。 一方面是夜 妖华尚未彻底解开,一方面则是生死渡里的七生花尚未结果。 夜 妖华不解,褚妖儿的实力便不能恢复到前世巅峰状态;七生花不结,参商大帝便无法将自己的计划更加完美的实施。 两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心思,因此才会这般对峙,谁都不动手。 然,目前看似是参商大帝在动手,褚妖儿没有动手。 可谁能知道,这看起来眼睛瞎了,很是有些手无缚 之力的柔弱姑娘,当真没有在背后做什么动作吗? 怎么可能。 她面对的可是参商大帝,前世今生最为强劲的对手,当真就这样毫无任何后顾之忧的来到他的地盘和他见面? 说参商大帝不会对她动手,谁信?她绝对嗤之以鼻。 参商大帝虽了解她,但了解的乃是五百年之前的她,而非在修真界经历了一世后,方才回归东灵的她。 人都是会变的。 从冰冷漠然,变得如今妖 冷狂;从七巧玲珑心,变得如今 腹墨黑水。 她曾算计过很多人,很多人也因此被她算计。 她的算计向来都是不动声 ,顺其自然,更多的则是即便明知那是她布下 是即便明知那是她布下的陷阱,却还是忍不住要陷入进去,然后对她 恩戴德丝毫不敢埋怨她—— 这样的算计,在五百年以前,参商大帝是没有见识过的。 因此,哪怕早就知道如今的她和以前的她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参商大帝还是固执地认为,她就是她,就是那个在遗失之地里,和他同出本源、同生共死的褚妖儿。 他认为,她没有变,他也没有变。 所以他在暗中下手,不让她发觉,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以前就经常会背着她做很多事;她这样安静的在自己面前,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她以前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从来都不会打扰他。 那么多的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到所认为的全部是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到了最后,哪怕做错了,也仍旧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对的。 说他自私,说他无知,却也当真是自以为是。 若非自以为是,恐怕褚妖儿和他至今还是呆在那遗失之地,也就是东灵圣地里,不遇见姬华,不遇见慕凝,不遇见很多人。 遇见不了,那便没有那么多那么复杂的后续。 可惜。 发生过的永远都是发生过的,时间无法回溯,时光无法倒转,做过的就是做过的,只要发生过了,就永远不会被磨灭。 可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谁能懂呢? 天知地知罢了。 褚妖儿不说话,参商大帝也不说话。 他仍旧是坐在那极高的帝位之上,苍白手指抚摸着嘴 ,缓缓地摩挲着,颇有些勾魂摄魄的味道。那一双带着血 的眸子凝视着她,好像她这个样子,是十分耐看的。 如若她的表情能更加的面无表情一点,如若她的眉眼能更加冰冷漠然一点…… 那就更加耐看了。 他专注的看着她的脸,不停暗叹,这样的她当真不好看,还是她离开遗失之地以前好看。 心中比谁都清楚,现在的褚妖儿,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他还是固执己见的认为,以前和他在一起只懂杀人,从不知七情六 为何物的好似仙人般的她,才是最好看的。 因为那是独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谁都染指不了。 他和她真的是这世上关系最为亲密的存在,那么久那么久的以前,遗失之地里只有他和她,呼 是她的,气息是她的,说话是她的,声音是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那是他记忆之中最为珍贵的地方。 而他以前拥有这些的时候,并不懂得珍惜,只自以为是的一味认为,只要在他抬头的时候,能看到她还坐在至尊称号之上看着他,这就够了。 这真的够了吗? 盛开着曼珠沙华的黑袍 泽浓郁而沉重,他嘴 是堪堪要滴下血来一般的鲜 。 这不够呢。 不够。 他认真的看她,认真的回想,却是丝毫没有发现,褚妖儿不知是 受到了什么,那微微低垂着的脸容上,秀气的眉 微微一皱,有着刻骨般的痛楚,萦绕在她眉宇间,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痛苦皱眉。 这皱眉只是一瞬,参商大帝并没有察觉。 只是在这皱眉后,她怀中的小兽好像也是 觉到了什么,缩成一团的小身体动了动,作势要从她怀中钻出来。 “啾啊。” 小小的草泥马轻轻叫了一声,叫醒褚妖儿的同时,也是叫醒了参商大帝。 褚妖儿却伸手按住了,不让萌动,只倏尔开口,声音冰冷,毫无任何情绪,不带任何情 彩,让得参商大帝莫名觉得,眼前的她,突然和很多很多年以前在东灵圣地里陪伴着他的她重叠,让得他恍惚觉得,他们两个人依旧没有离开东灵圣地,也没有遇见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他依旧是在那里 以继夜的研究着他想要研究的东西,她则是 以继夜的坐在她的至尊称号之上,遥远的、默默的,看着他。 看着他,不说话,不动作,仿佛这样就能天荒地老,他们两个人便是那参商星宿,到死也断绝不了。 她说:“我就知道,我此刻来见你,你是不安好心的。”她抱着身体小小的神兽,从座位上站起来,面 冰冷一如当年,“你从来都是这样,比三殿下伤我还深,却觉得不够,想要继续伤我,看我痛苦,看我受尽折磨,你才会觉得安心。” “哦?”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微笑,“你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很多。 她不再面向他,转身面向那紧闭着的殿门。 殿宇里分明是灯火通明,照亮所有黑暗,所有的 暗角落都是充斥着灯火光泽,然那一扇紧闭着的殿门,却还是漆黑的,任何的灯光都无法照亮,恍惚那是光明和黑暗的分界,一旦跨越,不是光明被黑暗 噬,便是黑暗被光明消解。 那是 制。 一道打从她进入这座殿宇的时候,就已经开启动用了的 制。 很简单,同时也很容易让人忽视的一种 制—— 幻像 制。 顾名思义,让人产生幻像,看不到真正发生的,看到的都是虚拟出来的幻像,和现实截然相反。 比如说, 制之后,谁谁谁受了伤,或者是死亡了,幻像 制之前,人看到的就是谁谁谁大发神威,有如神助,将对手一举斩杀。 举斩杀。 再好比, 制之后的殿宇里,褚妖儿一直都是在和参商大帝针锋相对,可 制之前的殿宇外,临寒所听到的,却是她和参商大帝倾诉衷肠,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对临寒进行着 神之上的凌迟,以一种极其极端的姿态, 迫临寒正面承受参商大帝所带来的对心境的摧毁。 褚妖儿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奈何她的灵识是十分 锐的,早在刚刚到达这座殿宇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殿宇上下了 制。 可她并没有说。也没有告诉临寒,更没有告诉萌。 只是将计就计,进入了 制,让临寒看到幻像,误以为她是真的背叛了,以这种堪称决绝的姿态,来 迫临寒。 心境上的摧毁啊。 四百九十一年前,参商大帝是要有多么的理智,才能布下了这么长远的一个局? “你下了一招好棋。”褚妖儿走向那漆黑的殿门,走向那同样漆黑的 制,行走间行云 水,毫不拖泥带水,和刚刚在胡 说话拖延时间的她,一点都不同,“这一回合我认输,你赢了。” 她说得面无表情,也说得轻巧至极。 似乎这一回合的输,并不被她放在心上。 可事实,当真如此? 看她要离开了,参商大帝也不阻拦,只目光难测的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你输了?不,是我输了才对。”他站起身,宽大华丽的袍袖因着动作划过帝位,发出轻轻的声响,听在殿宇外的临寒耳中,却全然是衣帛破裂的声响,无比锥心,“是我计算失误,没想到你居然会将计就计,是我输了。” 他轻叹一口气,从那高高的帝位上走下来,似是要随着她一起离开这座殿宇,出去见临寒:“褚妖儿,现在的你,当真狠心呢。”以前都不会这样对他的。 褚妖儿听见他的动作,步伐放慢,闻言微微冷笑:“你才发现。” “嗯,才发现。” “晚了。” “呵,不晚。” “是么?” 她不置可否。 他走到她身后,她搂着怀中的萌,抬脚向前方被下了 制的殿门走去。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