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天光大亮。 萤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时间,桌上摆着一束黄的野花,是韩宏义离开之前为她采的。 萤抬起手,瞧见自己的指上也有那么一朵小黄花,她凑近了细瞧,发现竟是拿草环编成的,很是细致。 他那样高大一个人,坐在那儿鼓捣这么一朵小花,见筋见骨的指头不一定扯坏了多少草梗,萤想想就觉得好笑。 她心情轻快,身子却不轻松,坐起来时骨酸得厉害,想是昨晚折腾得狠了,骨头都教他拆开了一般。他自是个肩宽窄的身材,可于她来说,身量还是过于宽厚了。 铺已经收拾过,看样子也是韩宏义趁她睡时候收拾的,萤忽然觉得他莫不是田螺姑娘转世,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家务都包办了。 “田螺少爷。”她掩嘴笑道。 “四姨太,您醒了?”听见屋里动静便推门进来。 萤如常起身,腿酸疼,她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四姨太小心!您这是…?” “我没事。”萤抚开脸旁发丝,掩饰尴尬。 伶俐,上前搀扶的时候皱了皱鼻子,嗅到屋里那一丝事后的味道。 昨夜雨声掩盖了屋外的动静,她全然不晓得有人来过。 她不确定,便试探着问,“您昨儿晚上睡的可好?” 萤自然不想让她知道,心虚地反问,“昨儿雨下得大,可吵醒你了?” 瞧她这模样,便确认是有人来过。心思转了一转,三少爷出门,四少爷看家,二少爷住在军部,能过来的只有大少爷。 若是大少爷,那当是个好事。 想通了便心头一喜,她朝上扫了一眼,再瞧萤这脚软的样子,便猜到个大概,便含蓄地问,“您受了累,今天可要再休息一下?” 她这话说的含糊,乍一听像是在问昨天舟车劳顿。 萤不疑有他,笑了笑,“哪那么金贵,今儿还得同大太太一起去寺里,帮我收拾一下,赶紧过去了。” 闻言,也不好多说,便提点着,“那您可得快些,眼下已经晌午了,大太太用了点心就出发了。” 萤一惊,“都这么晚了?!” 昨儿才说要与大太太礼佛,今万不可迟到。 她胡了两口东西,披上衣服就跑出门去。 “诶?四姨太!”一个没瞧见,萤已经跑了出去。 * 萤一路小跑进了主院,“大太太,我起晚了!……呀!” 跨进门的时候,小脚绊了门槛,她身子一晃,朝前蹦了一蹦才稳住身子。 她尴尬地笑笑抬起头,这才瞧见大太太、二姨太都坐在各自的位子上,韩正卿和韩宏义也在。 几人分别落座,神态各异,唯独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萤立时傻了眼,背后渗出一层细汗。 “我、我……” 韩正卿瞧她像个兔子一样蹦进来,几不可查地展了眉心,随即视线就被韩宏义下意识抬起的手牵走。 二姨太万分嫌弃地白了一眼,“睡过就睡过,大喊大叫,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萤丫头还小,这个年纪最是渴睡,不像咱们,觉少。”大太太暖言解围,话里话外地将二姨太与自己往一个年岁上拽。 二姨太十分有眼地直了背,旗袍裹身更显前凸后翘。她抬手抚过鬓边珠花,丝帕掩嘴,适时地打个哈欠。 “可说呢,昨儿一场雨下来,今天整个人都乏,我也是强撑着眼皮过来,虽说是出来了,可该有的规矩不能忘。” 萤立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会儿才跟进来,在她身后悄悄地拽她的袖子。 大太太微笑着点了头,萤才行了礼,在末端的座位坐下。 她来得迟,挨着二姨太旁边坐了,对面就是两位少爷。 她视线扫过韩正卿就像烫着了一样,慌忙挪了开去,而后上韩宏义含笑意的目光,这才定下心来。 韩宏义换了身衣裳,端坐在那,一派的清正磊落,然而一想到他口袋里很可能装着昨晚那条手绢,萤的脸又开始发烫。 她回过头去小声问,“这是……?” 自打进了门,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怎地今都在呢? 见她的脸红得不自然,还倒是她见了大少爷一时羞涩,便给她倒了杯凉茶递到手上,而后小声说,“大少爷是来看看大伙住得好不好,二少爷…听说军务繁忙,特意赶回来送大太太去寺里的。” 眉挑了挑,示意她注意下脸,莫让人瞧出端倪,萤忙将杯子贴在脸上降温。 “四姨太住得可好?”韩正卿忽然转过头来问她。 “好,都好,好的。”萤小脸还没降温,被他这么一问,语无伦次地应付着答。 韩正卿又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萤像是被猫抓住的老鼠,立时白了脸。她抬起眼看他,生怕被他瞧出什么。 大少爷历来眼光独到,几次接触下来,她再不敢同他撒谎,现下若是被问出什么,她可能当场就没命了。 “大哥这话问得唐突,”韩宏义出言拦了一句,“姨娘闺中的事情,自有母亲照看。” 韩正卿看看他,随即垂目沉默了一瞬,再沉着声音说道,“二弟所言极是,做儿子的需得敬长辈,一言一行皆应有分寸,方才是我冒犯了姨娘。” 话这么说,却全然没有道歉的意思,萤还没来得及张口,他便直言道,“四姨太若有需要,便差人告诉我。” 韩正卿抬起视线去看,只见脸上的表情略显复杂,有喜,也有不解。 萤自然是不清楚这些算计的,她倒想问一件事。 “大少爷昨,可是上山了?” 萤问得直接,韩正卿手虚握在边,轻咳一声答道,“不曾,今才上来,怎么了?” 闻言,萤背后渗出一层冷汗,心道自己撞见的定然是桃妖无疑。曾说,被桃妖盯上怕是不会轻易逃,一想到昨晚…… 萤的视线又缓缓转向韩宏义,“二少爷,也是今才上山来的?” 韩宏义当着众人的面自是不好承认,只得点头答道,“自然。” 萤小脸吓得惨白,难不成,昨晚上真是桃妖上门吗? 是了,正常人哪可能有那么大的物… 萤面很是难看,大太太关切地问,“萤丫头可是身子不舒服?” 萤慌地应着,“没、没不舒服。” 二姨太揶揄道,“就是,哪至于这么金贵。” 大太太没理这茬,继续贴心地嘱咐,“若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今不用跟着我了。” 萤白着小脸忙摇头,“我没事,大太太,天不早了,咱们启程吧。” 她已经确认自己是被桃妖上,吓得只想躲进寺庙里,一辈子不出来才好。 —— 桃妖:我不在江湖,江湖却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说。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