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乌夜啼(五) 这一晚, 御书房的灯火燃到深夜。 容厌冷静地思索着楚行月这个人,从他消失的那一年起,重新分析所有有关的情报, 不放过一切有可能的猜想。 三年前, 他发动 变, 也是这一年, 叶晚晚回上陵,楚行月失踪。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 一直到大臣散去之后, 御书房中仅剩下他和几个心腹,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安排。 饶温看着容厌起身, 去后面柜子中取出刻刀, 回到上首独坐上, 又拿出那串白玉檀香珠的手串,用刻刀去重新刻画白玉珠的纹路,垂下的长睫遮掩住瞳眸,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晦暗和刀光剑影。 这些年陛下掌权之后,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鲜少会遇到再让陛下费解的难题,饶温很久没见过他这般深思 虑的模样。 过去,楚氏遮天蔽 , 容厌还是嬴了楚氏, 如今……楚行月不过是丧家之犬。 容厌耐心地将白玉珠镂刻出茉莉花的纹样。 他不愿意朝着最可笑的那个方向去想,可是 情和朝事不能混为一谈, 就算他再困顿于对叶晚晚的 情, 可在权利和朝事上,所有可能, 他都得绝对周全。 想到叶晚晚,他手下力道一偏,刺刀扎进指腹,一滴血珠滚落,沿着白玉珠上面被雕刻出的纹路漫开,汇成一朵血红的茉莉花纹样。 这一刀扎地深了点,容厌看着指腹血 不止的伤口,放下了刻刀。 在对叶晚晚的 情上,他会做不好、做出错事,可在他浸 了那么多年的权与血上—— 他不会错,更不会输。 风雪敲窗,外面的雪越发大了起来。 容厌包扎好伤口,取出信纸,提笔,一边书写一边开口下令,下方站着的心腹无一不全神贯注。 可能要动用的兵力、可能有用的人,今夜过后便会立刻行动起来,各自赴往北疆、上陵。 一张巨大的网,从上陵起,慢慢往上升起,笼罩往整个大邺。 - 这一场大雪下了好几 ,将整个上陵笼罩在一片冰雪之中。 大雪化后的那几 ,最为寒冷,一连冷了将近半个多月,才稍稍回了些温。 晚晚不喜 那么冷的天气。 师父仙逝前,每年秋冬,她都是在江南度过,下一次雪都难得,更别提积出厚厚一层。后来,她全年都在上陵,在叶家时,房中的炭总是有呛人的烟味,入 在折霜殿的那个冬天,用着上好的炭,却也算不上很暖和。 椒房 铺设地龙,门内温暖如 ,门外寒冬刺骨,这些时 ,她连寝殿都不怎么出。 容厌来到椒房 ,便自己寻了一处座椅等着,看她专注地处理每一味药材。 她偶尔看医书,偶尔研制新药,不管外面风霜雨雪,都影响不到这里,影响不到她。 就算只这样看着她,容厌也想要长长久久。 又过了许久,晚晚直起身,伸了个懒 。 容厌看了眼他让人摆在殿中的兰花,这是他专门让人培育出的耐寒能在冬季生长的花,如今又已经枯了。叶片蔫着,边缘枯黄,泥土是药汁留下的深 。另一盆白术随便从小花园中挖来的深绿的野草,却被照顾地极好,叶片![](//www.020magazine.com/ig/bao.png) , 茎鲜 。 他没说什么,看到晚晚抬起的手,慢慢走近过去,握住她的手看了看。 她掌心的茧又厚了些,手指白皙细长,看着像是娇贵地不沾![](//www.020magazine.com/ig/yang.png) 水,可实际上,这双手攀过高山,拿过药杵,从未有过娇生惯养的 子。 她这几个月似乎很喜 戴手串,各式各样的珠串、镯子,今 也戴了一个 泽浓绿的手镯。 容厌另外又取出一串佛珠,是他已经雕刻完的茉莉纹白玉檀香珠,一圈圈绕在她腕上。 晚晚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这串还带着体温的佛珠。 她这段时间,偶尔会梦到前世,前世的她,左手手腕总是有着消不下去的红肿,醒过来之后,便总想拿着什么挡着。 容厌戴在她腕上的这串佛珠,她很眼 。 是在端午时在悬园寺祭祀时,他穿着红莲纹的玄 禅衣,气势又冷又 郁,手腕上却戴着这串秀致婉约的白玉檀香珠手串,让她去祭奠他的娘亲。 这佛珠,应当是他生母裴 凝的遗物。 在避暑路上,他也曾为她买过一串极为相似,只是玉珠是红玉的一串佛珠,后来毁在刺杀中,当时谁也没有去在意那串碎掉的红玉檀香珠。 如今他将这白玉珠雕刻成了茉莉花的纹路,戴到了她手腕上。 晚晚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 容厌轻轻 捏着她手掌手臂上紧张的肌 ,道:“今夜上陵城中有场灯会,你想出 去看吗?” 晚晚愣了一下,眼睛亮了些,仰头看他,“出 ,你不囚着我啦?” 容厌轻笑了下,慢慢理顺她的头发,手指轻柔。 “你觉得我本意难道是故意囚 着你,限制你不能踏出椒房 ,让你不高兴吗?” 晚晚没回答。 容厌看着她的眼睛,“若你无聊,想出去,不论是离开椒房 ,还是离开皇 ,甚至去上陵周边,都可以。” 晚晚问:“那椒房 的 令是要解了吗?” 容厌凝着她,“只要你不再去见裴成蹊,不要想着逃离我, 令随时可以解。” 晚晚想了一会儿,低眸笑了下。 容厌这段时间虽然囚 着她,可他平 待她反而比之前还要温柔耐心,椒房 也不曾受到一丁点的苛待,只是她和椒房 中的人都出不去而已。 只是,他就算解了 令,也不过让她从只能在椒房 这个小笼子,到了上陵周边地域这样一个大笼子里。 他还是会在她身边,无法更改。 不过也好一些了,她能出去走一走,总比![](//www.020magazine.com/ig/ri.png) 看被 墙切割成方形的天空要好。 晚晚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再见裴成蹊了。” 容厌不置可否。 晚晚道:“上次,在你那一剑之前,我已经同他讲了许多话。他的眼睛像我的师兄,我不介意他将我当作阿姐去怀念,各取所需而已。可他不应该在喜 阿姐的同时,还想喜 我,那么恶心的眼神,他已经不像师兄了。” 片刻后,容厌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动作轻柔而怜惜。 他低声道:“放心,他以后都不可能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晚晚长睫颤了一下,默不作声站起身,错开了他的手。 走回到寝殿之中,晚晚去衣柜中找出一套常服换上,容厌身上本就是没有纹饰的鸦青 衣袍,无需再换,便在屏风后等了一会儿。 片刻后,晚晚换好常服,披上一件厚厚的狐裘,捧上暖炉便走到了门边,等着容厌带她出 。 容厌站起身,视野越过屏风,便看到,她妆奁没有收起来,里面有许多手串手镯,他刚刚戴在她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随随便便也放在了里面。 悬园寺那个小院,其实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小院,那只是后来按照当初那个院落,仿制出来的。 裴 凝受凌迟之后,他一把火烧了那里。 后来找到她所留下来的,便只有一册摆在佛堂中的药师经,和这串佛珠。 他看了一眼琉璃缸中又几乎一动不动的鱼,没说什么。 一路上,晚晚靠在他身上昏昏 睡,容厌抱着她,帮她扶着手中 落不落的手炉,微微出着神。 一直到了 外,马车外喧闹声大了些。 晚晚从他怀中直起身子,不由自主趴到车窗前,掀开窗帘往外看。 好多人。 已经到了最为繁华的朱雀南街上,百姓往来 织,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灯火,橘 的烛光照的人暖洋洋地。 她那么久没有塌出椒房 ,没有看到这些鲜活的面孔和气息。 晚晚忍不住笑出来,双眼亮晶晶地,似乎盛 了天上闪烁的星光。 各种各样的华灯目不暇接,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却让她觉得无比珍贵。 晚晚双手抓着窗沿,眼睛不舍得眨一下。 容厌失笑,揽着她的肩往车下走。 “下车去看。” 晚晚迫不及待往下面走。 容厌先下了马车,而后在车下伸出手。 灯火 织,橘金的光芒照亮整个天地,他仰头看她,眼眸温和,琉璃般清透的 泽被暖 的光辉染透,像是最香甜醇厚的陈酿。 晚晚站在车辕上,乍然看到眼前的容厌,微微怔了怔。 他安静在车下等着。 她看了眼他摊开的掌心,抬手将自己的放上去。 容厌另一只手揽住她 身,将她从车上抱下来,而后极为自然地俯身帮她理了一下裙角。 他是大邺的君王,却为她做这些事。 晚晚长睫颤了一下,没去看他,松开手,仰头去看头顶悬挂的华灯。 长长好几列花灯,将这一条街的上空都覆盖完全。 好漂亮。 这比江南庙会时的花灯要多太多,猜灯谜的摊子也随处可见。 过去,总是师兄带着她去猜灯谜,师父难得和蔼地看着她放开了去玩,跟在后面,为她和师兄的玩闹付银两。 师兄总是说,难得能让师父付银子,于是两个人非得要将整条街都玩一遍、吃一遍,打包回去也得玩到尽兴。 如今师兄和师父都不在了。 晚晚看着一盏盏花灯,猜过一个个灯谜,赢到的便 给容厌,容厌手中拿不下了,便让一两个暗卫现身,一起拿着。 一直到街尾,她看到一个摊子,是卖各种各样的面具。 容厌跟上来,陪在她身边。 晚晚一个一个看过去。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