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将折子抱出殿内,殿内安静下来,两位 人一头一尾地正在轻轻打扇,殿外有数位御令处的人躲在暗处守卫。 皇帝闭着眼睛,正在昏昏 睡。 莫尹悄无声息地站到榻边,凝视了一会儿后向着两位 人轻摆了摆手, 人们恭敬地一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盛夏时分,殿外亦是安静,观星殿里除了人以外,能发出噪声的活物全被御令处的处理了,殿内殿外几乎便等同于死寂。 殿内只剩下莫尹与皇帝二人,若是此时皇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莫尹便是头号的嫌疑人。 莫尹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从皇帝那张虚浮的脸上扫过。 皇帝总以为他身子虚弱,活不长了,觉得他无 无求,只是心 狭隘,容不下与严 有关联的任何人物。 其实皇帝想得也不算全错。 他是容不下任何与他有仇之人。 莫尹伸出手,他的手苍白而冰冷,手指轻轻搁在皇帝的咽喉上,所触碰到的肌肤是热的,下头血 汩汩 动,皇帝很虚弱了,但他还活着。 手指猛一用力,几乎是在瞬时,皇帝就醒了,他以为自己又是惊惧做梦,睁开眼却觉呼 有异,再看才发觉自己竟被面前之人掐住了脖子—— “陛下醒了。” 莫尹面 苍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两指如钩般深深地嵌入皇帝的咽喉,皇帝想要挣扎喊叫,却觉周身无力,四肢都像是醉了般仿若飘浮在空中,半点不能自主,皇帝惊骇无比,双眼瞪着面前忠心的宠臣,如待宰羔羊一般惊惧却又无力。 “我原本想让陛下你在睡梦中安然离去,也算全了我们君臣之间一番情谊,”莫尹微微笑着,“可我想了又想,还是觉着你不配。” “陛下, 放途中,我一直在想我落到今 下场,到底是谁之过错?” “是我在官场上不够逢 ,无枝可依?” “是严齐一手遮天,结 营私,害我 命?” “可我觉着又好像不止于此。” “陛下,你说,这到底是谁的过错?” 莫尹盯着这个世界最高权力的代表,这个人在这个世界里被设定为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可他掐在他的手里,也不过就是个会 气的玩意。 这样的玩意怎么配拥有至高的权力? 手指越来越用力,莫尹面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闲适,笑容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场景。 皇帝眼珠微微爆起,双眼中浮现出 鸷狠辣之 ,像是在说:这可是在 中,你敢弑君?! 莫尹玩味地轻轻松开了一点手指上的力道,皇帝立刻艰难道:“御……令……” “陛下想唤御令处?不如让微臣来代劳吧。” “来人——” 莫尹声音轻轻一扬。 殿内瞬间便多了十几个人。 御令处诸人皆立在莫尹身侧,“太师。” “去宣御医。” 莫尹一面看着皇帝一面微笑道:“陛下突 不适,似是要不好了。” 皇帝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口中应答着“是,太师。”就这么又退了出去,先帝子嗣艰难,皇帝生下来便是太子,尊贵无比,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从未有人敢践踏挑战过他的权威,在他眼中,众生皆蝼蚁,唯他是天子…… 呼 渐难,皇帝面 挣扎痛苦,舌头从口中 出,“嗬嗬”地发出艰难的挣扎声。 “陛下,你看我……” 皇帝眼中已渐 幻,在窒息般的痛苦中只看到一双冰雪般的眼睛,冷冷的,锋利又讥诮。 “……可堪探花之名否?” * 皇帝驾崩之时,传言观星殿内唯有太师与皇帝二人,此传闻不知从何处来,只是众人皆知,而众人皆不敢议论。 御令处成立之初,人数并不算多,这组织只对皇帝负责,谁也不知道人到底有多少,也并不知晓这些人到底职责如何。 有一回据说有个官员在自家宅院与妾室谈笑间念了一句诗“杜宇声声,催人到晓,不如归是。”翌 清晨,那人便被带去了御令处。 “杜宇”是杜鹃的意思,枢密使字子规,这杜宇不正是在暗示枢密使? “催人到晓,不如归是”难道不是在隐 枢密使咳疾沉重,咒他早死? 此人没有活到天明。 皇帝得知此事后,申斥了枢密使两句——但也仅仅只是申斥而已。 也许是因为这人曾是严 ,这才是他真正的死因。 无论如何,所有朝臣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慑。 这就是御令处。 它不需要经过任何审理就可以给人随意定罪,把人 死在里头,也照样毫发无伤。 而且这般私密的事原本可以一按到底,不叫任何人知晓,偏偏这件事的细节却是众人皆知口耳相传,为什么?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它御令处就是如此这般嚣张,你能奈它何? 此后,御令处的掌权人还一路平步青云,高升到了太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盛几代皇帝,朝臣中 争不断,但也未有过如此一手遮天权势滔天的臣子。 也许是他秀美的外表,也许是他病弱的身躯,也许是他的巧言令 ,这些 惑了天子,让天子给了他太大太多的权柄,在这个人成为笼罩着大盛的 影后,使得 朝文武无一人有反抗之力。 而如今,皇帝驾崩,诸臣心中皆有疑虑,却无一人敢置喙,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大盛那一位特殊的权臣。 寄到边境的信封里夹了两张信纸。 一张告诉了贺煊皇帝驾崩的信息,另一张则全在描述一个令贺煊 到极为陌生的莫尹,一个令朝中诸臣都 到胆寒恐惧的佞幸!甚至有弑君的嫌疑! “……朝中危矣,请将军速回京师勤王。” 最后几笔极为潦草,像是在紧急情况下写就,兴许将信送出去后,写信之人就已遭遇了不测。 贺煊攥着信久久不动。 李远还沉浸在皇帝驾崩的剧烈冲击中,却见贺煊吹了火折子,将另一张信纸点燃了。 “将军,”李远仍是震撼,“圣上正值壮年,怎会突然驾崩?” 贺煊默默不言,手中的信纸一直烧到手指尖才被他轻轻甩下,灰烬翩跹落地,悄然无踪。 “圣上还未立太子,”李远又道,“朝中岂不是要大 了?” “闭嘴。” 李远嘴下意识地闭紧了,但见贺煊脸 黑沉无比,不由后退了半步。 除了在战场上,李远还从未见过他们将军身上如此煞气冲天。 帐中一时寂静,直到帐外又传来报告之声。 “进——” 贺煊大吼道。 来者又是捧了封信。 “将军,家书。” “不看!” 亲卫抬头,为难道:“老太师随信附了句话。” 贺煊冷冷一瞥。 那亲卫艰难地 咽了下唾沫,“老太师说将军您若不看这封家书,以后便不要姓贺了。” 信件抖开。 这次贺青松终于不是在催促儿子赶紧回来成家了,相反的,贺青松这次措辞严厉,让贺煊一定不要返回,无论是南乡还是京师,强令贺煊务必留在边境继续戍边。 边境南蛮已只余下些零散部落,早已不成气候,夷兰有天然的瘴气屏障,贺煊暂时还不能踏平夷兰,不过夷兰人被打怕了,不敢出屏障半步,这两年朝贡也一直没停过,边境已经很是风平浪静。 这个时候,贺青松居然措辞那般 烈地叫他必须留在边境。 如果说方才陈丛的那封信还让贺煊心中半信半疑,他父亲的这封信虽字字未提京师形势,却已让贺煊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贺青松最怕什么?怕他卷入官场斗争,死无全尸,所以宁愿他从军,别着脑袋上战场,也不肯他入朝为官。 如今京师的形势一定是惊险到了极点…… 圣上膝下一共有三位皇子,最大的也只是总角之年。 皇帝暴毙,未立太子。 贺煊脑海中已浮现出了一行字——挟天子以令诸侯。 “点兵。” 李远微微愣住。 贺煊目光酷烈地扫过他,“回京。” * “太师,陈丛的信已送到了。” “好。” “贺青松也向边境寄了信。” 莫尹抬起眼,“哦?他说什么?” “叫大将军千万勿要还朝。” 莫尹笑了笑,轻咳了一声,“老太师当年能全身而退,果然非凡人,倒是个识时务的,知道叫儿子别回来送死。” 周勇不敢说话。 “不过以贺煊的 子,多半不会听劝,继续留意他的动向。” “是。” “好了,你退下吧。”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