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端已经快到五里外了。” “……” 虽然后方还看不到谢无端的兵马,但众人已经有了一种仿佛被狩猎的危机 ,就像是有一头看不见的野兽在追击着他们。 独吉亲王往后望了望,心里不太痛快。 他踢了下马腹,驱马靠近长狄王, 声提议道:“王上,不如我们还是在原地伏击吧?” “谢无端只有一万人,这索江谷是天险,我们先下手为强,一举歼灭谢无端这一万大军。” 谢无端才一万人,他们有四万人,这一战他们必胜无疑! 真是愚蠢。长狄王冷睨了独吉亲王一眼。 总有人对谢无端过于轻视,他们长狄才会连失北境与乌寰山。 他心知他这道拔营而走的军令,在独吉亲王和突单亲王的眼里,怕是只觉得他这个王上太过懦弱,惧了谢无端。 长狄王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嘴角 出一抹微不可查的讥意,冷冷道:“好。” “我给你一万人马,你可愿留下来伏击谢无端?” “……”独吉亲王被噎了一下,眼底 出了犹豫之 。 “伏击”是他提出的,他若是不应,那就变成了无胆的懦夫。 独吉亲王一咬牙,只能应了:“王上,本王愿留下!”这里是他们长狄,不是大景,不是他谢无端可以为所 为的地方。 长狄王勒住了缰绳,朗声笑了,拨了一万人马给他。 这是两全之策。 若是伏击成了,那就是大捷,不但可解今 之危,长狄更是少了一大劲敌。 若是伏击不成,好歹也能拖慢谢无端的步伐,自己这边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在阿什城休整大军,甚至于守株待兔。 然后,他便带着余下的大军继续赶路,马不停蹄。 这一赶,便是整整三个多时辰,当夕 西垂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池。 “王上,”亲卫指着前方暮 中的城池,“这就是阿什城!” 后方 身疲惫的长狄将士们闻言, 神一振,全都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这个陌生的城池。 这是一座小城池,是属于段 部的。 周围环绕着一片片戈壁残垣,似一道道天然的屏障护卫着这座城池。 这是一处占据地利的城池,可以借着周围的戈壁残垣困住谢无端,对方想退也难。 在距离城池三十几丈远的地方,长狄王勒住了缰绳。 因着乌寰山的前车之鉴,长狄王谨慎地眯了眯眼,转头吩咐道:“阿摩,你去叫门,确认城中人的身份。” 亲卫阿摩恭敬地抱拳领命,策马往前,来到了高大的城门前,仰首对着上方的城墙高喊道:“王上御驾亲临,快开城门!” “让阿鲁翰速速出来 驾。” 阿摩反复地喊了三遍。 少顷,风中传来了一道似叹非叹的声音:“可惜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城墙上方一瞬间燃起了一团团的火光,这些火光 过了夕 的光辉,也照亮了这座城池,把那城墙上的斑驳痕迹也照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数以千计的火把被人从城墙上向着下面狠狠地投掷了过来,犹如一场火雨倏然落下。 火把上沾着的火油,点燃了地上枯黄的野草,野草被点燃,火势急速蔓延,惊吓到了战马。 数万战马嘶鸣着,不安地踱着马蹄。 阿摩皱了皱眉,以为对方把他们当作攻城的景军,扯着嗓门再喊道:“王上在这里。” 那空 的城墙上,蓦地出现了一道大红的颀长身影,红衣如火,张扬恣意。 “我知道啊。”青年的狄语标准得没有一丝口音,清冷而傲慢,“我这不就等着贵主了吗?” 城墙上那跳跃的火光照亮了青年,面冠如玉,双眸似墨,那张昳丽的面容像是受尽上天的眷宠, 心描摹出来,俊美异常。 对下方的这些狄人而言,这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是—— 他们也都一眼看出来了,这个男人是个景人。 下方这一干狄人的心一沉,不知道是谁喃喃说了一句:“他不是谢无端。” 寒风一吹,话音就被风吹散了。 “初次见面,长狄王上。”红衣青年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为首的长狄王脸上, 出一抹浅笑,居高临下道,“孤是大景太子,顾非池。” 顾非池! 听到这个名字,长狄王惊了一下,瞳孔轻轻地翕动,坐下的战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今 之前,他从没有见过顾非池,却听说过这个名字。 留吁鹰抵达大景京城,曾往王庭去信几次,信中曾说,顾非池原是卫国公世子,如今身世大白,成了大景太子,此人心计深沉,蛰伏多年,不仅以战功震慑军中,还拉拢了人心,如今既得军心,又得民意,朝臣也臣服于其足下,威望已超过了当今天子。 闻其人。 见其人。 当目光与顾非池遥遥对视的那一瞬,长狄王的心拔凉拔凉的,整个人宛如一尊被冻僵的冰雕动弹不得。 这里不是兰峪山脉,不是乌寰山,而是他们长狄的领土。 却让景人不知不觉地占了城池。 这个念头似闪电般不断地劈在长狄王心头,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 从前,大景太祖将后背 给了谢家先祖谢策,才有了现在大景的万里山河。 而现在,太子顾非池与谢无端并肩而战,剑锋直指他长狄! 长狄王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染上了蛛网般的血丝,似有什么被困在了一张天罗地网中。 “大景太子。”长狄王艰难地说道,“从此以后,乌寰山归景国,包括此城在内,大散山脉以南归景国。” 一字一句清晰地响彻城池前的这片空地,也传入了后方四万将士的耳中。 不过是短短一个呼 的时间,长狄王就做出了一个事关举国的决定,能伸能屈地与顾非池谈起条件来。 先开出了己方的条件,下一句,长狄王又是话锋一转:“大景太子,这里还是我们长狄的领土,太子深入敌阵,若是我下令周边诸城截你补给,断你后路。” “你能保证,此战你必会赢?你还能活着回大景?” “就算我今 死在这里,我长狄的王位也不会空悬,长狄也不会群龙无首!” 他的儿子还年幼,但是他的那些兄弟们还活着。 他战死沙场,自会有他的兄弟登上王座。 长狄王 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顾非池的脸上,似劝 又似威 道:“中原有一句话,适可而止。” “补给?”顾非池慢条斯理地从箭囊中 出了一支羽箭,一手拿起长弓,搭箭,拉弓。 他的眼锋比箭尖的寒芒还要犀利。 “当然有。” “铎辰锋,你认为孤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他对着长狄王直呼其名,脸上带着笑,以及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傲气。 下一瞬,他放了箭。 利箭似闪电劈开了空气,带起一股劲风。 这一箭 断了长狄王身侧的王旗,旗杆拦 折断,黑 的王旗从半空坠落…… 这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一道道火箭似暴雨直 下来,密密麻麻,似将周围的空气都染红,熏暖,风中弥漫起了呛人的火油味。 这大景太子简直就是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他 本就不想谈判吧! 铎辰锋五官深刻的面庞上似笼着一层 云,他身边的亲卫们一个个都高举起了盾牌,替他挡下一支支火箭。 后方的将士惨叫着被火箭 中,自马背上坠下, 成了一团。 风助火势,地上的那些枯草燃烧得极快,烈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着。 铎辰锋转头往后方望了望,夕 只余下了天际的最后一抹余晖,远处暗沉如渊。 若非顾忌着后面还有谢无端的大军,他们大可以退到火箭的 程外,在阿什城外形成包围圈,再调来周边诸城的兵力,耗死这大景太子。 就是对方带了再多粮草,也迟早有吃完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 想着顾非池笃定他不缺补给,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座阿什城到底是顾非池带兵打下来的,还是段 部拱手相让的? 留吁鹰哄着自己带兵亲征,把段 部与檀石部这两部留在王庭,他是不是勾结了这两部和大景私下有了什么 易? 铎辰锋正想着, 觉到胳膊上沾了几滴水,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火油。 火箭还在不断从城墙上方落下,带来的不仅仅是火,还有自箭身滴落的火油。 这疯子! 这个季节 地枯草,他就不怕引火烧身! “撤退!”铎辰锋挥着手里的弯刀下令,“退去索江谷!” 事到如今,唯有与索江谷的独吉亲王会合,占据索江谷的地利,他们才能拿回主动权。 三万大军在火箭的攻势中调头撤退,惨叫声、坠落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回 在周围,队形彻底 了。 前后夹击,围追堵截,就像他们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 心计算下,一步步地走进景人预先设好的陷阱中。 长狄军素以军纪严明、令行 止著称,何曾有过这样 狈的时候!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