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心里不怎么好受,不由得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不赞同地道:“我?知妙佳姊心善,必然?不愿意厚此薄彼,可也得量力而行才是,六个孩子未免太多?……” 渔歌忠心耿耿,既知道眼前这女主人是个没机心的,此刻见四下无人,便忍不住出?声提醒:“是大郎君把孩子 给她的,大郎君夫人倒未必想养。” 一句话讲完,渔歌又四下里看,看的仔细,见四周确实没有人,才放下心继续讲,而且声音 的更低:“大郎君心里没有那些女人,他只是要孩子,他需要孩子……少?夫人可明白?” “先前大郎君长子的生母触怒了夫人,夫人盛怒之下叫人送了毒汤——” 湛君倒 了一口冷气。 “——当时情?状,大郎君夫人尚且跪地为其请饶,大郎君却是自始至终未置一言……” 第124章 渔歌虽尽责将湛君的话带给了元衍, 但元衍本?就因事忙很有些心烦意 ,又料定湛君找他必然是没什么好话,要是见了, 徒然 气,何苦来哉?断没有给自己 的道理, 于是仍是早出晚归,且归的更?晚出的更?早, 想?着只要避着不见人,说?不上话,自然也生不起气。 因此,直到五 后, 湛君才终于在白 见到了元衍。 正是午后憩时, 一张大榻,湛君斜倚着凭几, 专心看元凌和鲤儿玩连环。 玉作的连环, 解起来玎玲作响。 元凌和鲤儿就坐在湛君的腿弯处, 连环一时在这个人手里, 一时又在另一个人手里。湛君在一旁看着, 每当两个小孩子都不知道怎么解的时候, 她就出声点拨两句,不过未必对就是了。一个连环三个人解, 三个人都玩的不亦乐乎, 心府轻快, 笑声连绵不绝。 元衍却是一副劳形苦心的落魄模样?。 他?从外进来,这里踩深一脚, 那里踏浅一脚,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 一路晃到大榻旁,仰面砸下去,只躺着静静地出神,眼睛仿佛死了。 屋里其?他?三个人顿时再顾不得?连环,全拧过头朝他?看过去。 元凌毕竟是亲儿子,于是三个人里他?最先动,两下爬过去,端正坐了,低下头仔细地看父亲的脸,看了一会儿后,伸出手在父亲眼前来来回回地晃。 元衍抓住那作 的小手,神 变也未变,只是用?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道:“鹓雏不要闹。”活像个濒死的人。 鲤儿走过去,挨着元凌坐了,很是关切地问:“姑父这是怎么了?” 湛君也等?着他?答,他?却忽然转过头,皱着眉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很有些指责的意味。 湛君想?了想?,道:“我怕我说?出什么不好?的来,再气到你……”语气颇为诚恳。 “好?狠心的人。”元衍这般道,哼一声,头转回去,眼睛仍旧看头顶的梁,不过人却动了起来。革带上解下绣囊,手指别开口子,而后整只手伸进去,一把一把地掏里头的东西?,咣咣当当全洒在榻上。 是各 绚丽的宝石,颗颗打磨的光滑圆润, 光底下璀璨夺目,晃花人的眼。 元凌挑自己喜 的抓在手里,两只手握不住,问元衍:“拿这些是做什么?” 元衍仍是有气无力:“给你母亲做首饰。” 元凌听了,一把把捧到湛君手边,“母亲看!” 琳琅 目,可惜湛君出身?贫苦,一个也不认识。 元凌拿着一颗红玛瑙在湛君耳上摆 ,湛君抓住他?的手,笑着道:“阿凌先跟着表兄出去,我有话同你父亲讲。” 鲤儿本?也在挑石头看,闻言立时站了起来,牵起元凌的手,道:“弟弟我们出去玩。” 元凌问:“母亲要同父亲讲什么?我不能听么?” 湛君给他?理了理衣裳,笑道:“当然可以听,怎么不能听?只是还是不听的好?,去外面玩,好?不好??” 元凌虽有些不情愿,但湛君既已那样?说?了,他?不好?不听,于是点了点头,由?鲤儿牵着到院子里去了。 湛君目送他?两个离去,不多时,院中便响起小孩子的笑闹声。 元衍这时候长叹一声,仍是先前那半死不活的强调:“你想?说?些什么?” 湛君将他?整个人仔细看了,略皱了眉,道:“好?了,莫要再扮可怜,我是真的有话要对你讲。” 元衍一掌拍在几案上,梗了脖子高声道:“我扮可怜?我五六 不曾好?好?歇息,若是真有几分可怜样?子,也必然是真非假,你却讲这样?的话!想?来我在你眼里属实是算不得?个人了!” 湛君就道:“天底下多的是清闲的人,你脚下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并没有什么人 你,你怎好?对旁人有怨?” 元衍理直气壮道:“可是你说?我扮可怜!我并没有!你冤枉我!” 湛君听了,默了会,问:“真的累?” 元衍 出近乎委屈的表情,探手去够她的衣裳,抓住了,轻轻摇两下,“真的累……” 他?的确是累,不过也确实是在扮可怜,要的就是她的怜悯,知道她心软。 他?摇她袖子,她不动,他?难免要生出得?寸进尺之心,遂转了身?子,趁她还没反应,脸搁到她腿上,微仰着,凝眉痴望,道:“叫我躺一会……就一会儿,好?不好??求你了……”说?着又去拉她的手,竟然真给他?握到了手里。 湛君一动不动,只是平静地瞧着他?。 这倒是出人意料,他?心里正诧异,正寻不到因由?,忽地听她讲:“是了,你如今也算有了年岁,自是比不得?当年……” 元衍猛地坐起来,不住地冷笑,一双眼睛斜乜着。 就知道她讲不出什么好?的来。 元衍咬牙切齿的同时,湛君离了凭几,坐直了身?子,道:“我有话问你,你要据实相告。” 元衍不作声,但湛君还是问了。 “我阿兄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干系?” 又来了。 元衍虽有抱怨,却不敢不耐烦,于是也坐直了身?子,语气郑重?: “云澈,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同你说?假话,我可以起誓,我所言句句属实。” “我生在西?原长在西?原,父亲是西?原的天,而我在天之上。八岁的时候,阿兄成亲,我第一次走出西?原……离开都城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要做真正的天,掌自己的命,掌他?人的命,我要把一切都握在手里,所以我开始苦读,读完了书我去游历,我要知晓万事万物运行的道……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哪怕穷极一生,九死不悔……” “你看到了,我才是天命。” “你父亲是英主,杨圻是雄才,可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老了……哪怕他?们没有老朽,也挡不了我……大魏国祚两百年,早已经烂透了,天下需要新的主人……” “杨圻节制天下兵马,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做皇帝,可惜他?重?情,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从一个边军小卒成为了大权在握的太尉,他?站的太高,所以他?之后不能再有一个太尉,要么反,要么死,杨氏 本?没有退路……天下有几个人能拒绝那个位置的 惑呢?何况只有一步之遥。非但杨氏,太子亦如是。只要扫平了眼前的障碍,万物皆可入怀。” “只是太子的障碍不仅是杨氏,还有河 王,陛下盛宠的七子,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做名正言顺的皇帝,太子在他?父亲眼里算得?了什么?” “这一切我全都清楚,由?他?们厮杀吧,我才是执棋人。” “我做到了!” “杨氏弑主,天下共讨!孟氏没有了,杨氏也没有了……现在就只有我,再没有旁人……” “在我眼里,你阿兄只是棋盘上不重?要的一颗子,他?死不死对我来说? 本?就没什么要紧,无官无职的一个闲散皇子……对杨氏来说?也是如此,只有太子。” “他?只是太子的障碍罢了。” “我不知道他?是你的阿兄,我只当他?同我一样?……而你丢下我跑去找他?……” “谁能想?到呢?你不是也不知道?我又从何得?知呢?” “你阿兄的死与我确有干系,但不是我的错,他?不是死于我手,我只是没能救下他?,你不应该恨我,你情愿信那女?人无 由?的揣测也不肯信我,同我那样?闹……” “我今 再一次同你讲清楚,不是我!你也不要再作什么我早知道的假设,毫无意义,就算我告诉你我会救他?又如何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回不到过去,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不需要依靠这个无意义的假设来证明。” “别再同我闹了,求你了……” 他?又去握湛君的手,湛君没有避开。 湛君不出声,他?也就不再说?话,只静静等?着。 两个人沉默许久,湛君才终于又开了口。 “那我再问你,鲤儿怎么办?” 元衍反问,“鲤儿怎么了?” “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元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什么身?份?他?不过是你的侄儿罢了,你不是公主,他?又哪里是皇孙?丧家之犬的胡言 语,也是可以信的么?哪里是需要担心的事?” 湛君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元衍的心里却雀跃得?很,他?自然懂她什么意思。 果然,湛君长呼了一口气,抬起了眼,定定地望着他?。 “你能改么?” 元衍有些疑惑,“改什么?” 湛君拧起眉头,气道:“你竟不知道自己错么?” 元衍真的愣了,“我哪里错?” 这还有什么好?讲! 湛君猛地推了他?一把,恨道:“你真没救了!你难道忘了自己做下的事了么?” 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可再说?错话就真是傻的了。 “我错了!”元衍赶忙握住湛君的手,“我自此改了,再不会了……” 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湛君只是冷笑,知道他?不过是哄人,于是道:“好?啊,你倒说?一说?,你哪里错?要如何改?” 这…… 既不哪里知错,自然也不知该如何改。 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 湛君怒气冲冲地甩他?的手。 元衍自然是攥紧了,他?低着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我哪里又惹了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只管告诉我,我肯定改就是了。” 这样?湛君倒不好?再生气,于是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生死都一起历过了,我当然是真的 你……只一件,你往后再不要 迫我了,好?歹把我当个人看,而不是什么珍奇的物件,我真的憎恶你 我时的模样?,只任你高兴,全然无视我的痛苦……” 第125章 方艾近来颇有些郁气。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