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这之后……”外公叹了口气,“他自己或许也早有预 了。” 真的是那个晚上。 程问音脑袋嗡了一下,醍醐灌顶一般,意识到这一切的不对劲都有迹可循。 砚行他知道那有可能是最后一通电话,可是他对外公说对不起,却对自己说了我 你。 “谢谢音音让我这么幸福,我 你。” 只要静下来,程问音耳边总会响起这句话。 他揪紧了丈夫的旧衣物,单薄的身体打着颤,很快,衣服上洇出几滴 痕。 他终于忍不住,扑到外公怀中,紧紧地抱住他,“为什么会这样啊,外公,我想不明白,我觉得很不公平……”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能告诉我。” “他们让我节哀,可是我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哪怕是、哪怕是……”他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太冰冷了。 程问音哭到连 搐的力气都没有,嘴 发白地倒回被子里。 他一直用力攥着外公的手,好像一旦松开,自己就失去了最后一 救命稻草。 “外公,砚行他……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自三年前,生活驶入转折开始,他总是习惯 地问外公一些问题,比如,仓促结婚真的会幸福吗,自己能当个好妈妈吗,战争能不能在明年冬天结束。 即便知道这些问题很难回答,他也总是期望能从外公这里得到好的答案,哪怕是安 人的谎话,他也愿意闭上眼睛相信。 外公让他枕在自己膝上,轻轻理着他的头发,说:“跟着你的心,孩子。” -------------------- 大家!齐师不可能死!文案里he的tag没改过哇! 是为了更好的甜! 第七十九章 接到噩耗的第十天,沈柏渊终于托人打听到了一些有效信息。 他差点要在军部发一场疯。 他想把这里都砸烂, 出里面腐坏的、恶心的真相。 什么狗 的中央军,顶着响当当的名头,其实是把人当 使的走狗, 派 控下的傀儡,什么前赴后继、慷慨献身,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 走廊的大理石墙面亮堂到能映出人影,分明在视觉上放大了空间,沈柏渊却被 得 不过气。 指甲嵌进掌心,有血珠渗出来,无声地翻涌。 沈柏渊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出大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着一丛杂草, 了半包烟。 手抖得厉害,连打火机都按不下去,烟嘴也很快被遏制不住的泪水打 了。 他索 扔了手里的东西,认输般地瘫坐到地上,脸埋在双臂之间,喉咙发出 抑的哽咽。 他不能接受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好友的遭遇痛哭,还是为他自己。 可他有什么资格为自己哭呢,他想。 他自己走着走着,走上了岔路,一次妥协后,换来的不是解 ,而是更多的身不由己,他早已成为了腐坏的一部分。 他手上沾了罪恶的血,洗不掉了。 程问音打开门,看到 身落魄的沈柏渊,赶忙让他进来。 “嫂子,我……咳咳……” 可能是最近烟 得太凶,又没心思休息,沈柏渊嗓子哑了,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程问音给他倒了杯温水,他一口气灌下,这才勉强能开口说话。 “这次的消息,是国防部的一个人帮我打听到的,应该不会假。” 沈柏渊环顾客厅,走到与之连通的 台,看了一眼外面,把窗帘拉严实,门也全都反锁上,而后带着程问音来到卧室。 卧室的窗子小,外面正对着的是车子和行人都会经过的路,藏不了人,说话相对安全。 他和程问音坐在 边,让宝宝在 上玩玩具。 “上个月要 被攻破,速度远远超出了上面的预想。在这之前,他们都认为凭借要 ,斯维因防线起码能守半年之久。” “才守了一个多月就崩盘,他们觉得这不可能。” 沈柏渊用的是气声,加上原本就嘶哑的嗓音,听上去无端让人紧张。 而他话中的“他们”,看似指向明确,其实只是个模糊的代指,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他们”,到底是幕后的哪些人。 这才是这件事的可怕之处。程问音下意识捏紧了手指。 “所以,他们怀疑有人 密,和敌军里应外合。” “要 完整的布防情况,只有少数人掌握着,老齐就是其中之一……” 话还没说几句,沈柏渊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宝宝拧巴着眉 ,一脸关切地看着他,扔下玩具,爬到他旁边,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背,“唔,不痛不痛……” 天真的安 让沈柏渊心里头更加不是滋味。孩子做错了什么,要被迫和父亲分离,长成了这么懂事可 的模样,叫人心疼。 “怎么这么乖啊,我们小宝宝。” 他想把宝宝抱到自己腿上,又怕自己身上烟味重,抱了一下又放开了。 宝宝可是个小 豆,谁对自己好,谁经常给自己好吃的,他都记着呢,虽然有时候故意不叫沈柏渊干爹,但心里还是很乐意跟他一起玩的。 沈柏渊没抱他,他也不闹,只是挨着人家不走了,拿过小鸭子继续玩。 “嫂子,我长话短说。” “之前不是有提到老齐是在出逃途中被敌军击毙的吗?”沈柏渊伸手捂住了宝宝的耳朵,“他会出逃很可能是因为……” 这些话只是说起来都叫人 到一阵恶寒, 本难以启齿,他顿了顿,尽量稳着声线,“因为他被怀疑 密,被囚 调查,或者是已经被判了结果,死刑。” “不想就此蒙冤,所以他逃出去了。” 听到这里,程问音脸 苍白,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些也仅仅是我整合信息之后,得出的猜测。老齐是属于国防军体系的,为国防军效力,如今中央军垄断了所有权力,是直接听命于当权政 的,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沈柏渊舌尖发苦,想挡住自己衣服上的中央军鹰标,又觉得已经没有意义了。 “嫂子,总之你听一听,自己判断。” “咳、咳……”他松开宝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后面的事,我没能打听到,也不是普通层级能触及到的。” “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也许是编造的。” 阵亡、失踪,这些是他们想让人相信,但没有人会愿意相信的,真假不明。 半晌,程问音目光空 ,望着前方的一片虚无,说:“柏渊,我现在觉得更荒唐了。” 他忽然笑了,肩膀颤抖,眼睛发红,“ 密,审查,囚 ……他们是在侮辱我的丈夫。” “砚行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我知道,嫂子,”沈柏渊的嗓音已经劈裂到,连续几个音都是断的,“有很多东西,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脏,不想沾上,却硬生生被劈头泼下。” 他很想握住程问音的手,让他 受到自己始终和他站在一起,又担心过于冒犯。 他在程问音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无论如何,嫂子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你,你不能倒下。” 宝宝好像知道大人们提到了自己,贴着程问音的背,依赖地蹭了蹭。 当天晚上,宝宝早早就睡下了,程问音却怎么也合不了眼。 他轻手轻脚地起 ,披上衣服,到厨房煮梨汤。 外面起风了,猎猎作响,砂锅在炉灶上安静地咕嘟着。程问音看着跳动的火苗走神,耳边一直回 着沈柏渊的话。 他为丈夫 到不值, 到屈辱。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齐砚行,他的丈夫对待工作一向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愧对于任何人。他虽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军人,但他投身的始终是国防事业,不管他穿的是什么衣服,都轮不到别人来质疑他的立场。 出卖、背叛……这是何等肮脏的罪名! 难道这么多年的辛苦,远离故土亲人, 夜为家国付出,只换来了如此的羞辱和践踏吗? 他不能接受,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无法想象,丈夫是如何独自捱过那些黑暗的 子,给自己打电话时,却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听自己讲宝宝的调皮,道别前说我 你。 一阵反胃 涌上来,程问音有些站不稳,用手撑着灶台,把火关小了些。 他看向窗外的夜 ,一道白 的探照灯频次规律地从上空划过,照亮一小片草地,后又移开,像一道躲不过的视线, 复一 ,在不知不觉中,让你习惯了它的存在。 这座军区家属院戒备森严,时刻有卫兵把守,进出的 程严格繁琐,这到底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还是为了布控、监视? 程问音越想越觉得荒唐。 曾经他把这里视作唯一的家,心慌意 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跑回家,躲起来。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外面的世界动 不安,但起码是自由的,是有选择余地的,而这所谓的家,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是最可怕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不归自己掌控,宛如提线木偶的戏台,每个参演者都可以被随意抛掉,碎烂在台下,无人理睬。 那么这场战争的真相呢? 谁能说得准,又有谁敢说? 令人 骨悚然的真相已经渐渐显 出来,程问音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艰难地深呼 了几下,关了火,回卧室里看宝宝。 宝宝呈大字形躺在 上,侧着脸,挨着小鸭子,平稳地呼 着。 程问音靠坐在 头,牵住了宝宝 在被子外面的小手。 他永远都看不够宝宝的睡脸,有很多次,他握着这只柔软的小手,都能 觉到希望在重新凝聚,充盈了他的世界。 可此时此刻,他却透过宝宝的眉眼,看到了自己的 人,还有那缕沉静的松木香,已经离开他太久太久了。毫无预兆地,今天占据他脑海的愤恨不平、屈辱窝火,那些坚硬的情绪无声地崩塌了,碎成一地柔软但无孔不入的想念,直 得他落下泪来。 以至于宝宝忽然醒来时,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宝宝 了 眼睛,揪着小毯子坐起来,![](//www.020magazine.com/ig/mi2.png) 糊糊地叫他:“妈妈……”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