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河很珍惜每星期在諮商室和应采声一小时的对谈,并抱着期待。当初已经说好,这是阶段 的对谈,不能半途而废,有事也必须请假。但这一周的这一天,应采声并没有如期到场。 那天,应采声在学校留得很晚,没怎么注意周遭。直到听见摔碎的声响才惊得回神。 循着声音方向,是油画教室传来的。 也许谁不小心摔破了石膏吧,应采声想。但没有收拾的声音,四周异常地静。 觉得有点诡异,应采声整理起自己的画具,打算离开。他洗好笔和瓷盘,吹乾图纸捲好,才要背起画袋,见到一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白化症少年。 少年向应采声的方向走来,脚步不太稳,和应采声四目相接后,点了点头,幽幽地离去。 又来了。 应采声大叹一息,大步往油画教室去,用力踹开门。果不其然地看见 地碎石膏,和对杂 视若无睹,逕自画图的夏青。 应采声没好气: 「你玩就玩,干嘛不清?」 「我知道你会过来,我们可以继续啊。」 「不必了,你的好意我……」 话到一半,应采声的手机响起,没显示名字,只有号码。他接起来喂了一声。 「喂?我是崔河。」 应采声本讶异为甚么他有自己号码,想起他有在諮商室留过资料,也就没再问。 「干嘛?想我了?」 电话那头笑笑:「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我只听好听话,你自己看着办。」 应采声往盯着自己的夏青瞪了一眼,往大门走去,没料到那人却跟上来。 「今天为甚么没来?」 应采声说,他画图画入神,忘了。有想说要通知一声,但没有崔河电话,就没打了。 听着应采声回答同时,崔河也听见他好像正驱赶甚么的声音,问道: 「怎么,有狗?」 「是啊,有狂犬病的。」应采声踹了夏青一脚,骂道:「滚一边去,干甚么?刚刚还玩不够吗?」 夏青冷笑一声,指了指通话中的手机,说,你喜 他吧?人家又是班代,又是帅哥,怎么会没有女朋友?你不用想了。 「干你 事?我讲个电话你烦甚么?你喜 的不也一大箩筐,管我喜 谁?吃醋啊?」 「我喜 你发脾气的样子。」 应采声本来想回「你有病啊?」但想想自己,又收了回去。他确定崔河还在通话中后喊道: 「喂,班代,几点了,你还在不在学校?」 「快八点了,我在宿舍,怎么?」 「马上过来,我在水墨教室。」说完,应采声便掛了电话,回头又给了夏青一拳,说,你到底想干嘛? 那人躲也不躲,笑说: 「你不是喜 打我吗?应该也喜 我吧?为甚么去喜 别的男人了?」 应采声嗤笑一声,说:「你少自作多情了,照照镜子吧。不是不缺我一个吗?还是你伤了人家的心所以被甩了,才回来找我?不好意思,我只揍人,不会给你揍。」 「现在没有人,你可以揍我。」 听不懂人话。早知道不要跟他扯上关係比较好。 宿舍在学校,走过来的时间大概要十分鐘。照理说也该看到人影了,他不会还梳妆打扮吧,搞甚么? 「他又不一定听你的,你是他甚么人,说来就来?」 应采声没理他,背起背包,朝宿舍的路走去。 他是他甚么人?是不算甚么人,大概就个病人,被辅导的学生之一。如果他说他要自杀,崔河一定会出现,但那一定是基于他是諮商师的理由。 不 心酸了。应采声本来就不是甚么特别自信的人,只是看起来好像是。 只是因为自杀是不好的,因为他是被崔河諮询的学生之一,出了事,崔河不好 代;又或者是,崔河就是 管事的人。 是了,他的确是很像啊。他就算来了,那也不是因为对象是自己吧。 应采声摇摇头,叹口气,步子掉头朝停车场。 带着期望地回过头,还是不见人影,于是他放弃。直到转开机车的锁,他手机才响起。 「你不是说你在水墨教室?」 「谁让你这么慢,给你三十秒,我在停车场。」 应采声又掛了电话,又后悔。忍不住使唤他,办不到温柔。 他闔眼祷告似地双手 扣,真在心底默数了三十秒,这次如期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笑了。 「穿这么漂亮来见我?」 衬衫,西装外套,长 皮鞋。 「我平常就是穿这样。」崔河 着气回答。 「骗人,我不信八点了你在宿舍会穿这样。」 「好啦,我本来是上空,然后随便穿条 子在看电视,听到你叫我过来才梳妆打扮的可以吧?」 「你在水墨教室没看见谁?」 又跳过话了,这个应采声。转移的功夫一 ,又让人不得不回答。 「就夏青。」 「没说甚么?」 「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他神经病。」 应采声拔了车钥匙,拉过崔河的手走往宿舍。 崔河忍不住问,你跟他在一起吗? 「没有。」 「那你们是甚么关係?」 「你问这么多干嘛?就因为你是諮商师?」 崔河反拉过应采声的手,说,因为我想了解你。 应采声又笑了,说,行啊,你让我到你宿舍住一晚,就让你彻底了解我。 崔河脸一热, 开手,短短一秒想的不是两人促膝长谈,而是肌肤之亲。 「害羞啊?你真的很可 ,你喜 我吗?」 崔河没有回答这话,只问,如果他让应采声过来,他真的会把事情都跟他说吗? 「你真的肯让我过去?」 「如果你真的肯说。」 「好,那我要关机。」 应采声关了手机,笑得很开心。 到了宿舍,崔河没怎么招呼人就急着问话,且焦点完全集中在应采声跟夏青的关係。为甚么认识,为甚么 ,有过甚么没有,让应采声又好气又好笑。 「你让我想揍你。」 这句话,应采声是笑着说的。是崔河认为很甜的笑。 「你揍啊。」 「这么体贴?你知道吧?我会真的揍哦?」 「随便你,想干嘛就干嘛。」崔河耸耸肩,坐到 上去。 崔河没有室友,房间比想像中的乾净,特别是和自己及哥哥应禹比较过后,算是非常俐落的房间。一张 ,几乎只放课本的书柜,电视,电脑,放着一本素描本的书桌,浴室。几张只打了底的油画,和已经佈灰尘的宣纸捲。连衣柜也没有,换洗衣物简单地折叠起来在 头边上,其中一部份晾在 台。 应采声看出,他没怎么在画图。桌上的素描本还新新,也没见到炭笔或是铅笔的踪跡;就算有,可能也没怎么动。有点可惜,他没甚么机会看到崔河的画,他在水墨教室也不怎么画,总是被同学抓着聊天。 说是想干嘛就干嘛││但要求他画图也不太实际。应采声想了想,站到崔河面前,说,闭上眼睛。 「干嘛?」 「干我想干的。」 「我说你可以揍我,没说你可以把我干掉啊。」 「干掉你我又没好处。你不闭的话我就拿个甚么绑你眼睛,你连张开都不用想。」 崔河啐了一声,闭就闭。 觉 边有东西,不特别惊讶。这种游戏,能猜到是手指甚么的。还以为多新意,应采声想不到也这么老套?是因为他只有十七岁吗? 不过当手指进到嘴里的时候,崔河发现这不老套了。细长的手指往喉头一 , 得他反胃一呕,挤了眼泪出来。同时,应采声往崔河 口一按,坐上他跨部。 张眼剎那,崔河见他笑着拍拍自己的脸说,真可 ,眼眶都红了。 崔河咳了两下,想反应又不知该做何反应。应采声到底想怎样?不是单单想揍人吗? 「你是不是喜 我?」崔河说。 「凭甚么?」应采声打了第一下,一个耳光,崔河当下不是惊讶,而是终于。 终于动手了。 「凭你揍我?」 「夏青我也揍啊。」应采声又打了第二下,边说:「你才喜 我吧?干嘛这么在意我跟夏青?」 「因为我觉得他不是好人。」 「我也觉得我不是好人啊,好人会坐在你身上打你吗?」应采声抓起崔河的手先是打了一掌,之后毫不客气的咬。 不是挑逗的轻咬,是真的想咬下 来的咬。这样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崔河叫得不算小声,但他渐渐忍下,憋着的声线最后转为 息。 这下他也 受到自己的病态,他是真的兴奋。不晓得是不是跟对象有关,也许是吧,之前并没有如此渴望这种痛楚。但现在他不断地在期待应采声下一个动作。 好一会儿,崔河接过上一句话,说,你跟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们都有这种倾向。」 「你觉得你跟我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你很正常。」 「我也有这种倾向,但你说我们不一样。所以,你跟夏青也不一样。」 应采声怔住,松开在崔河身上的手,试着在理解这句话。 「等等……你能不能别老是跟我玩逻辑推理?你有这种倾向?甚么倾向?」 「我喜 你揍我。」 「你有病啊?」应采声 口而出,立刻后悔。 崔河耸耸肩说,对啊,跟你一样的病。 「才不一样,我又不喜 被揍。」 崔河说,没差到哪去吧。应采声说,那又怎样?你想表达甚么?是喜 我?还是只是喜 被揍?说清楚啊。 崔河说,那你也说清楚,你是喜 我,还是只喜 揍人? 应采声咬着下 ,深深倒 一气,不说话了。第二次,难得一见的脸红。 跟自己比起来,再怎么样也是小孩子。见他手叉在 口老半天不说话,还真是 可 一把。 良久,应采声总算开口,盯着崔河质问: 「你是同 恋啊?」 「这句应该是我问的吧。」 「你烦不烦啊?回答,不要反问我。」 「不是。」 「不是的话我喜 你也没用啊。」 「所以你喜 我?」 应采声又给了他一个耳光,说,你承认你喜 我的话,我再承认我喜 你。 崔河笑说,那好,我喜 你,也许我是双 恋吧? 应采声没话能回,站起身踢了崔河一脚,闷不吭声地坐到 沿。 难得见他这么老实,看来是真的害羞了。发展至此是始料未及的。崔河原本预想自己会就这样被揍得鼻青脸肿,却没有。算是多了一层了解吧,每见一回应采声,就觉得他不像旁人说的那么难接近。渐渐 受到一些纯粹,心灵的。 他当下理出结论,应采声是没有心机的人。说了甚么,做了甚么,其实背后也都没有铺陈。也许会考虑后果,却不是会挖 给人跳的人。加上之前在諮商室里的对谈,很真诚,没有保留,而且其实没甚么自信。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居然有这么大反差的一个…… 癖。 没错,照这样看来,那只是 癖,算不上病。只是应采声对自己和旁人差异太大的罪恶 罢。没甚么大问题的。 崔河坐近应采声,把他想法说了。却引来一阵笑: 「你这算职业病吗?」应采声说,他怎么考虑得比自己还认真。不一样就不一样吧,怪胎就怪胎,他早认了。 「我认为人都需要认同,你也不例外。」 应采声只淡淡地说,大概吧。他现在想的可不是这件事,崔河也真是容易模糊焦点。 「还是该说,你太理 ?」 「甚么?」 「我们不是在讨论││是不是彼此喜 的问题吗?」 轮到崔河愣着。他想得多了,一时之间忘了这回事。歉疚或其他复杂的情 ,意识回来后,他也跟着羞涩。 崔河说,是吧。虽然他刚刚是半开玩笑地闹应采声,但他也没说甚么违心之论。 应采声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崔河,含含糊糊表达着,那怎么办?我也喜 你。能明目张胆地在一起吗?被开玩笑他是无所谓,但要有甚么实质名义,他胆子倒小了。 「好问题。」 「你不是諮商师吗?快给个答案来。」 「答案在你心中,我是负责引导的。」 「少来,你也是当事人,不要跟我打马虎眼。」 崔河说,那我觉得,我们不要在一起。 应采声跳起来,大力地揍了崔河一拳。实实在在的拳头,不是巴掌。 「干嘛?」崔河按着脸,跌到 角,背部撞上墙; 上折好的乾净衣物散落几件到地上。 「你不是想要被我揍所以才讲这种话吗?」应采声挑眉,上对下地望他。 崔河说,应采声不是说胆子小吗?那他们就还是有共识,只是没有公开名义而已啊。 「方便你拈花惹草?」 「才不是咧,我没那种兴趣。」 「你朋友很多啊。」 「那就是朋友而已啊。」 应采声说,那好吧,反正如果他跟男人在一起,他妈不打死他才怪。 「你们家庭不能接受这样的 向啊?」 「收回你諮商室的官腔官调,崔河。」 应采声喊了他的全名,照理说,这是一个威胁。但崔河有种被命令,而他也想服从的,心情上的快 。崔河于是用更直白的句子又问了一次,果不其然地他只要有『听话』,应采声便会轻笑。 「是啊,因为他们觉得那不正常。」说完,应采声又蹲到崔河面前,摸摸他的头,说,你乖。要不是还要跟你说话,真想掐两下你的脖子。 「你真可怕。」 「怎么?」 崔河说,应采声刚才是第一次喊他全名,再加上言语的威胁,诸如此类……像是把他当宠物来看待的方式,他会 到兴奋。 「你说这种话无疑是在挑逗我吧。」应采声瞪了他一眼,膝盖朝崔河肚子一击。 「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揍我也是在挑逗我,不是吗?」 应采声 出难得易懂的表情,「咦」的情绪外显在脸上,像小孩子想起甚么忘了带,「糟了」的那种眼神。随后他又收回惊讶,说,那又怎样? 「不怕我对你怎样?」 应采声不屑地嗤笑,说:「你这么正派的人才不会,我才十七岁,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两情相悦就不会怎样的年纪不是吗?」 「谁跟你……」应采声本来想再给几拳,却又犹豫着没动手。崔河给他的意外太多了,揍他居然是挑逗。 「你揍啊,我乐意。」 「揍你不就便宜你?不揍。」 应采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脸已经有些红肿的崔河,忍不住站起身,一脚踩向他 口,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命令地「喂」了一声。 「是,主人。」 应采声又笑出来,说,你真的很有慧 啊,班代。虽然看他的脸是在开玩笑,不过这玩笑开得好。 「你说不在一起是为甚么?」 崔河说,像他们现在你踩我,我被你踩,早就比在一起还刺 了吧。只是当别人问起的时候,不要回答在一起就好了,也省得人家说间话,应采声也不会被家里问甚么。 「不然要说甚么?」 「说我是你奴隶。」 应采声笑瞇了眼,说,你果然也是个神经病。 这种听来像是玩笑的说词,果然没有被多问甚么。但这只单指没有被同学过问太多,私下有多少讨论,应采声本人并不知道。而崔河本身人际就广,多少听得到一些耳语,和别人的劝。多半是,知道班代你人很好,不过靠他太近这样好吗?或是,连应采声也能 得起来,崔河也真是了不起。 无论好坏,崔河就是笑笑,不多表态,有攻击 的话语便巧妙转移,所以崔应两人之间的『关係』还算保持得良好。 只不过,崔河成为『奴隶』的隔天一早,当应采声打开手机时,里头 爆了简讯,留言;信件都还没读完,就接到哥哥应禹的电话。死哪去了,你妈在找你,说不回家也不说一声,整个晚上吵死了,要是你是女生,就报警了。 应采声淡淡地问,那有报警吗?应禹说,你又不是女生,报甚么警? 应采声笑说:「你信不信,你不回家没给她打电话,她一定报警。」 旁听的崔河听出这一句的心酸,印证他之前的认为:应采声都是用开玩笑的方式,说真心话。聪明人听得出来,但聪明人通常也选择不做回应。崔河有听见电话那一头他哥哥的叫喊,但应采声依旧平淡。或许正因为他的表达方式都是如此,才造就他和家人间的距离 ││吵架也能是一种沟通,但显然应采声没有想吵架的意思,若是他自己,一旦被兇了,一定立刻兇回去。 「没事了。」应采声切掉电话,问崔河今天有没有课。 「下午,怎么了?」 应采声笑说,我想揍你。 「你不是拿我当出气包吧?」 「当然不是啊,我看起来像在生气吗?」 崔河说,是不像。但他也好奇为甚么应采声不发脾气。 应采声说,发了脾气不会比较好,小时候他就试过了。就算跟哥哥做的都是一样的事,坏的,他会被骂,哥哥不会;好的,哥哥会被讚,他不会。所以哥哥骂他,他随便回回就是了,不会有甚么大改变。 「这么偏心?」 「有没有很同情我?」应采声笑道。 崔河说,有,不过 情比同情多。 应采声傻傻地看着崔河一阵,最后选择揍他的后脑。 「你干嘛?」 「打是情……」 崔河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你家人骂你也是 的一种? 应采声说,少笨了,那才不一样。他推开崔河,背起画袋就要离开。 崔河拉过他,说,如果他的猜测让他不愉快,他很抱歉。他只是想找到一个让应采声比较好过的想法,如果不能改变别人作法,就改变自己想法吧。諮询师的目标都是在个人身上的,也就是来 谈的应采声本人││至于家庭上的,他们就没有办法多干涉。 「你职业病真的很重啊,我现在是在你房间,不是諮询室。」 崔河的抱歉还没说完,应采声扔下画袋,把他打倒在地,并坐到崔河 膛上,极其温柔地拍拍他的脸,说: 「你不要这样,我会忍不住。」 说完,应采声给了他一个耳光,又在那发红的脸颊边上,落了一吻,说: 「带我回家。」 崔河在第一时间以为,应采声的那句话是,「带我回你们家见你父母」的意思,又引来一阵訕笑。 「去你家干嘛?我是要你带我回我家。」 崔河『哦』了一声,写在脸上的失望让应采声笑不停。 在机车上,应采声毫不客气地环住崔河的 ,让他坐立难安。送到门口,崔河说,那我走了。 「走去哪?一起进来。」 「进去?」 应采声掐掐崔河的脖子,笑说,你真的很容易脸红。 「如果你进来的话,我今晚再打你一顿。」 「这话好像说反……」 「以后不揍你了。」 这句之后,崔河反 地说,我进去就是了。自己听都觉得病态。但能看见应采声的笑,他又觉得值了。话又说回来,他到底是多想被应采声揍呢?要是被其他朋友知道他有这种癖好,那可不是亏一两句就能算了的事。怪癖甚么的以前也没有吧?对象问题,对象问题。崔河这么安 自己。他应该只是喜 被喜 的人打吧?但这么一说的话,他有多喜 应采声呢?这似乎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问题。但应采声的确一直以来都 引着他的目光。 待应采声进了家门,崔河先听见的就是应采声母亲对他的责备,但看见崔河后,就收了许多,甚至笑开,喧寒问暖。说,应采声没有带过朋友来家里呢,是同学吗?甚么名字?长得 帅啊,今天没课吗,怎么有空来……。 原来。崔河明白了,带他回家,可以少挨点骂。不过看看应采声默不作声地,又不像是已经盘算好这心机。 应采声在那听了两分鐘,淡淡地开口,说,我去洗澡,你随意。就扔崔河一个继续被母亲攀谈。 崔河没有特别看时间,但他确信,应采声洗了多久,他母亲就讲了多久。她看来不像应采声说得那样 格,但自己只是第一次见的外人,也说不准。 应采声出来后,头发没有吹乾,披着 巾就坐近被拉到沙发上问东聊西的崔河身边,还刻意肘击了一下他的 ,偷踩了他的脚,母亲也没发现。倒是崔河,注意力已经不在应采声母亲的说话里了。 应采声和母亲并不像,肤 特别白,特别细,鼻粱骨靠近眉心那儿,有一处小小的凹陷,显得轮廓更深,但母亲并没有。没有看见父亲的踪影,也没听应采声特别提起。崔河想,应采声该是像父亲多一些。过了一会儿,见到从房里出来的应禹,崔河更认定应采声是像父亲。 应禹和应采声完全不像,简直不像一家人。应采声的确光是在长相上就和哥哥及母亲有道隔阂。平易近人的,和不食人间烟火的。 出浴的应采声,肤上还带着水气,有股微微的热,和淡淡的香。崔河一时之间入 ,也不记得自己是和应采声的母亲在谈些甚么。只记得应采声开口说话前,深深地 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聊完了没有?这是我朋友,不是你的。」 母亲听完这句,没有理解到抗议,只是打哈哈,继续和崔河没有说完的话。 应采声不发一言地走到房里。崔河听见吹风机的声音,之后是翻书的声音,摊开画纸的声音,磨墨的声音。 直到应采声的母亲说,她想起她跟人有约,匆匆地出门后,崔河才松口气,慢慢地往应采声的房间去。应采声房里没有桌子,他把 垫扔在地上,直接在 上画图。 是上回他看见的那张画,应采声正在半片半片的给叶子染墨 。 「山茶花吗?」 问这话的瞬间,应采声整个人跳了起来。他回头瞪崔河一眼,命令他关上房门,并强调要上锁。 「聊完了?」 「嗯,她出门了。」 应采声意义不明地哼笑,又回头继续画图。三片叶子的时间后,他开口: 「知道她多烦人了吧。」 「怎么说,没我想得那么糟?」 「因为你够帅。」 崔河捏捏后颈,囁囁嚅嚅地说,其实应采声看起来才像是受宠的长相,是个美人啊。 「我常被她问,我是多想当女人,我一点也不。她认为男人要该有男人的样子,她觉得我没有。」 崔河说,他猜应采声是像父亲吧?这样的话母亲应该不会讨厌应采声的长相才对啊。 「你以为你为甚么没看到我爸?」 应采声没再说下去,崔河点点头,不多问,心底大概明白意思。 这次是十片叶子的时间,应采声又开口了,只有两个字。 崔河。 崔河低应一声,心脏高速跳动。让应采声喊名字的时候总是异常地兴奋。 应采声扔下笔,扯过崔河的手,咬上。这回比昨夜在崔河住处的力道更甚,咬出了血。 应采声说,给我一点血吧,我一直想试试的。 让你的血,盛开成我的山茶花。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