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他成为急诊室医师那一天开始的。 「患者自高处摔落，右腿开放 骨折，左臂 臼，身上有多处挫伤，初步判断有严重内出血……」 像是永远醒不来的恶梦，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 「需要签署家属同意书，患者的家属到了吗？」 每当有急诊病患推进急诊室，梦魘便会出现，一点一滴侵蚀他的身心灵。 「患者心脏血 输出不足，需要紧急输血！」 就如同现在，那在他耳边的低语。 『你救不了他的。』语气充 嘲讽，还夹杂着些许轻蔑与怜悯，『这一次，胜利还是属于我。』 那是，属于恶魔的低喃。 「你闭嘴！」他在心中喝斥：「他会活下来，我会救活他！」 『呵，我们等着瞧。』 梦魘的声音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收敛心神，他全神贯注、近乎疯狂的为命垂危的病患治疗。为了证明他说过的话，为了挽救那条不被梦魘承认的生命。 「嗶——」 「心跳停止，快进行电击！」 「患者没有反应，再试一次！」 「已经电击三次了……」 「医师，请宣佈死亡时间吧……」 每一次，他都会驳斥梦魘的话，这不仅是否定梦魘，更是坚强自己的意志。 「医师？」 「医师，请住手，患者已经……」 然而，现实总是狠狠粉碎他的想望。 毫不留情。 ◆ 将自己重重摔进办公椅中，秦宇轩往后仰躺，用手遮挡刺眼的灯光。 为自己的无能而自责，是第几次了？ 寂静的办公室内，他听着空调轻轻运转的声音。 「看来这次获胜的还是我。」 然后，响起突兀的说话声。 秦宇轩猛然睁开眼，坐在椅子上回过头。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倚靠其上的人。 ——不，或许不能称之为「人」也说不定。 那个「人」一身黑衣，黑 的披风长及地面，面容因为同兜帽的遮掩而看不真切。 「你可不可以闭嘴？」确认来者是谁后，秦宇轩重新把眼睛闭上。 别人大概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的很。 那个傢伙，是个货真价实的——死神。 「怎么？还不想面对现实？」死神轻笑，声音充嘲 的意味。 「我没有！」秦宇轩瞪了死神一眼，「有时间在这里看我笑话，你很间是吗？」 「是 间的啊，现在医院又没有人死掉。」他悠哉悠哉的回答。 秦宇轩 着太  ，不想理会那个可恨的死神。 能够看到那傢伙，是从一年前他当上急诊室医生开始的。 就在病患因为失血过多死亡，他看着显示无生命跡象的心电仪器发愣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终于结束了，浪费我的时间，看就知道一定会死的人，干嘛还要花费心力去救他嘛！」 那不的语气就像是在讽刺他的无能，他回过神四处寻找发话的人，环视了急诊室一圈，他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一个人，黑的装扮和医院洁白的墙壁有着强烈的对比。 那是谁？ 在秦宇轩的印象中，医院里没有那样的人。 难道是家属？ 想了想，他主动上前去搭话。 「喂，你是谁？」因为才刚死去一条生命，心情极差的他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嗯？」黑衣人明显愣住，左右看了看，他发出疑问：「你在跟我说话吗？」 「对，不然还有谁？」这个角落只有他们两人，难道他还会跟鬼说话？ 「咦？怎么会……」那人错愕的喃喃自语。 「你到底是谁？」秦宇轩语气不佳的又问了一次，这打扮奇怪的人不但不回答他的问题还在自言自语，难道是 神科的病人？ 顿了一顿，那人语气带上些许笑意，「有意思......这还是第一次呢！」 「什么？」秦宇轩准备叫人来处理这个病患了。 「你刚刚问我是谁对吧？」黑衣人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空气彷彿随之凝结，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倏然停滞。 「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人低缓的嗓音轻轻响起，秦宇轩甚至能想像出他嘴角噙着的笑意。 「我是引领亡灵的存在，人类称呼我们为——死神。」 「……」 沉默的听完他的话，秦宇轩转身朝门外大喊：「护士！不好意思，这里有个游盪的神病患者，初步判定有重度妄想症……」 「喂喂喂！我说的是真的啊！」 这大概就是他们初次见面的经过，蠢得令人无法直视，不堪回首。 「我到底是为什么能看见你啊……」从愚蠢的记忆中回过神，倒回舒适的办公椅，秦宇轩深深叹息。 「谁知道呢？」死神不在乎的回应，似乎对这件事毫无兴趣，「欸，别那种表情嘛，身为史上第一个可以看见死神的人类，你应该要 到开心啊！」 「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瞪了角落的死神一眼，他站起身走向放置衣服的房间。 「你要走了？不再多待一会儿吗？」死神一眨眼就来到他身旁，靠在门上看他。 「有你在我一秒都不想留下。」秦宇轩冷冷的回道，他现在已经很习惯死神的神出鬼没了。 人的习惯还真是可怕，他心想。 「好过分啊，我脆弱的小小心灵碎了一地，你要怎么赔我？」死神说的可怜，但他的语气却充着愉悦，觉不到一点委屈。 「先不说你有没有那种东西，就算有，碎了也只是刚好。」秦宇轩的口气仍旧十分冰冷。他将白袍掛好，穿上自己的灰外套，回办公室拿了背包便要离开。 「明天见啊！」死神慵懒的举手朝他挥了挥。 「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你。」留下这句话，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秦宇轩是搭公车上下班的。看着窗外快速略过的景象，他突然到一阵疲惫。 刚开始能够看见死神时，他们的相处可没有像现在那么和平，每次对话到最后都差点没打起来，只是双方都懒得动手罢了。 后来，急诊室的工作愈来愈忙，秦宇轩没空管死神，本以为他会安静做自己的事，从此两人不相往来，但没想到死神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事没事就跑来 扰他，不管他的回应多冷淡，死神不但不会生气，反而更高兴的找他说话。 真不知道他是哪 筋不对。 秦宇轩到现在还是不懂死神在想什么。 不过，他们之间虽然取得了微妙的平衡，可是一旦有重症病患送入急诊室，这个天秤会立即失衡，只因此刻他们一个是挽救生命的医生，一个是等待收割灵魂的死神，是绝对不可能好好相处的身份。 急诊室是战场，而他们是敌人，除非一方倒下或退出，这无尽的斗争才有可能结束。 而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 秦宇轩看着手上的病歷表皱眉思索着。 现在是急诊室较为不忙碌的时段，秦宇轩在办公室内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研究一位病患的病况。 「怎么了吗？」温暖柔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秦宇轩旁桌的医生带着浅浅的微笑问道，配上他轻松的语调，给人一种安心的觉。 这名医生叫作杜子曦，和秦宇轩同所医学院毕业，也是秦宇轩实习时负责指导他的医生，两人在这段期间培养出深厚的友情；取得医师执照后杜子曦更引荐他进入这间一 的大医院，对他来说，杜子曦是他的老师，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这名患者的病情有些棘手，但我会处理好的。」秦宇轩放下病歷表，转向那名医生，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学长，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杜子曦有一个女友，从他还是实习医生时就开始 往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拖到现在才步入礼堂。 「学什么长，你小子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恭敬了？」杜子曦笑着了他的头一把，眼中有着的宠溺：「嗯， 期订在明年 天，你会来吗？」 「当然。」秦宇轩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友的婚礼当然不能错过。 「那真是太好了。」杜子曦灿烂一笑。 秦宇轩一直很喜 杜子曦身上散发的温柔气质，和他相处时气氛总是愉快而温馨的，不像和某隻死神，跟他在一起只会让他抓狂。 「宇轩，你什么时候也要一个啊？」杜子曦的笑容突然变得很曖昧。 「一个什……你说女朋友？」秦宇轩摆摆手，「不用，我就算了。」 「宇轩，你也老大不小了，没有对象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我才二十九岁，哪里老了？」秦宇轩哭笑不得的看着杜子曦：「我想把重心放在事业上，暂时还不想谈恋 。」 「这样啊……」医院里的护士们要是听到应该会哭吧，有不少人对他很是中意啊！ 杜子曦面带微笑看着秦宇轩，也是啦，端正的脸孔，修长的身材，没有不良嗜好，再加上一身温文儒雅的气质，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当代新好男人，虽然在某些事情上会鑽牛角尖，但这小小的缺点相信大部分女是不会在意的。 杜子曦正想再劝劝学弟尽早完成人生大事，外面突然传来的怒吼声却打断了他的话。 「都是你们！你们这些杀人兇手赔我儿子！把他还给我啊！」 「李太太，请冷静一点……」 「冷静？等你死了儿子再叫我冷静！我要告你们医疗疏失！我要告死你们！」 「怎么回事？」杜子曦按住那名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护士，低声询问道。 「杜医师，他是王先生的家属……车祸不治那位。」护士边说边向杜子曦使眼，最后一句说的特别小声。 「我知道了。」杜子曦点了点头，随即掛上温和的笑容转向情绪 动的李太太。 「李太太，关于王先生的事我们到非常抱歉……」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咆哮着打断他的话。 「闭嘴！我什么都不要听，我要没救回我儿子的医生出来！」 「请听我说完。」杜子曦仍然语气柔和的说，丝毫不受李太太的话所影响。 只不过，又一个人 进两人的对话中。 「是我。」秦宇轩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杜子曦和李太太之间，平静的低下头，「对于这件事，我们到十分抱歉，但……」 「道歉有什么用？道歉我儿子就会回来吗！」一直静静站在李太太旁边的男人像是再也受不了的怒喝。 「王先生的事我们深遗憾，但患者当时失血过多，且脑干遭受重击，我们已经做了最立即的治疗，这并非出自医疗疏失，换作别家医院，也会是这样的处理方式……」秦宇轩面不改，说出口的话对于家属来说近乎冷血，但他眼底暗藏的自责，杜子曦看得一清二楚。 这小子又来了…… 杜子曦无声地叹息。 「不要再说了！」男人厉声大吼，神扭曲，「你们这些没用的医生，我们这些纳税人养你们有什么用！」 男人一下抢到李太太身前，抬手朝秦宇轩就是一拳。 周围的护士和患者发出一声惊呼，眼看拳头就要落在他的脸上，只见秦宇轩右手一伸，轻松的扣住男人挥过来的手腕。 「失礼了。」秦宇轩抓着对方的手向后扭，在眾人还没反应过来前绕到他身后狠狠把他的手臂往上折，男人立刻发出吃痛的惨叫。 「这里是医院，请自重。」松开 制男人的手，秦宇轩向后退了一步，表示不想再继续下去。 「你！」按着还隐隐作痛的肩膀，男人恶狠狠瞪着他，「很好，我绝对会告死你们，等着瞧！」 看着两人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秦宇轩呼了口气。 事情结束，围观的人也都散了，这时，急诊室送来几位病患，原本很悠间的医疗人员开始忙碌起来。 「宇轩，这里我们来就可以了，你去休息吧。」杜子曦拍拍他的肩，他知道秦宇轩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看诊。 「嗯。」应了声，秦宇轩一个人走回无人的办公室。 才刚坐下，本该只有他的办公室在这时响起第二个声音。 「呦，刚刚那个是王小弟的家属吧？好大的火气啊，人都已经被我带走了生气也没用吧？人类真是奇怪的种族。」凭空出现的死神语带笑意的说道。 「……有空在这边说风凉话，你很间是吗？」 「是间的啊，刚送进来的那几个伤势不重，死不了。」 总觉得他们的对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短暂的沉默，他似乎听见死神叹了口气。 「王小弟的死跟你没什么关係吧？何必那么自责呢？」 「……他是我的病患。」 「那又如何？你已经尽全力救他了。」 「……」秦宇轩没有回话。 死神飘到他的办公桌旁，懒懒的靠着桌子，「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那种事了，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啊？他们的生死都是命运，你这个小小的人类无法决定什么，所以说啊……」 「够了！塔纳托斯，不要再说了！」秦宇轩略为动的低喝，随即冷淡地下达逐客令，「离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欸？难得你叫我的名字却是要我滚蛋，好伤心啊……」 「塔纳托斯！」 「是、是，我走就是了。」 室内恢復了真正的寂静。 秦宇轩的手捂着脸，但却掩盖不住他痛苦的神情。 「对不起……」 「真的非常抱歉。」 「是我没把他救回来，是我的错……」 ◆ 所谓的医疗纠纷、医院暴力，这种事秦宇轩的确不是第一次遇到，闹事的原因大概也就那几个，病患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医生没有抢救回生命，甚至有明明只是小冒却来掛急诊，不肯转普通内科而大闹的人，像这样滥用医疗资源，一不如自己的意就想要提告的事情，所有医疗人员都看在眼里，却各个无能为力。 或许有时真的是医疗人员的疏失，但还是没有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的必要吧？医院是让病患休息、看诊的所在，而不是让他们吵闹打官司的地方。 秦宇轩走在路上，脑中想着的都是今天发生的那件事。 『都是你们！你们这些杀人兇手！』 『我要没救回我儿子的医生出来！』 『你们这些没用的医生！』 斥责的话语回盪在脑海，秦宇轩的双眼变得黯淡无光。 他明白自己并不能救回每一个人，可即使有这样的认知，每当有生命从自己眼前消逝，他还是不 会想，如果自己当时再努力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挽救那些生命？ 因为他没有尽力，所以才让生命逝，是他的错。 对不起。 是他还不够努力，没能救回那些病患。 是他…… 「铃铃铃——」手机铃响打断他的思绪，拿出来一看，是杜子曦打来的。 「喂？」按下接听键，秦宇轩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一直觉得今天特别烦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而此时杜子曦的来电，更将他心里的不安扩散到最大。 「宇轩，快回医院，有重大事故发生了……」 杜子曦沉重的声音，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事。 ◆ 全院警戒。 当发生重大事故，有大量病患需要移入医院时，整间医院便会进入警戒状态，急诊室会招回所有可用的人力，做好准备等待病患的转移。 秦宇轩赶回医院时，已经有病患送进来了，他赶紧换好衣服跟着投入救援。 此次事故是一起发生在隧道中的连环车祸，八辆汽车连环追撞，预估受伤人数二十多人，正一一送达医院。 医护人员忙碌的在医院里穿梭，所有人都在为挽救生命而努力，在急诊室里，生死只在一瞬间，靠的全是医生短短几秒内的判断，他们下的每一个指令，决定了病患的生与死。 他们必须对每一位病患的生命负责。 急诊室里忙的不可开，秦宇轩接下一位检伤分类第一级的伤患，进行过紧急处理后马上推进手术室。 『他很危险啊。』 转身正要回急诊室，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 『呵呵，不知道今晚的收穫会有多少呢。』 「……」瞪着眼前的黑衣死神，秦宇轩没有立即回应，沉默半晌，他才语气冰冷的开口：「绝对会让你失望的，塔纳托斯。」 『是吗？』死神低低的笑了，秦宇轩无视他的存在，穿过他跑回急诊室。 ◆ 清晨五点二十九分。 急救工作告一段落，此次意外共计二十四人受伤，由于这家医院是离意外现场最近的，所以伤势严重的病患都送到这里来，在送过来的十三名病患中，目前有三人死亡，四人仍在手术室里奋斗，剩下的有些还在观察中，有些则已经转到一般病房去了。 而忙了一整夜的急诊室，除了值班人员其他人大部分都到休息室去休息了。 还不到值班时间也没待在休息室里的人不多，其中就包括秦宇轩。 在急诊区域后方，一个无人会经过的角落，秦宇轩一个人待在那里，他已经换下染血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的是纯白的医师袍。 死亡的三个人，其中有一位是他经手的。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当时他若能果断一点，那个人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 为什么他总是让一个又一个病患在他眼前死去，而身为医生的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听着心电图发出的刺耳声响，并冷漠的宣佈死亡时间。 为什么…… 陷入自己思绪的秦宇轩没有发现，有个黑影正在走廊转角静静的看着他，黑影只停留几秒，便凭空消失了。 ◆ 杜子曦领着两名家属往柜台走去，准备办理一些相关手续，他边走边安抚刚失去儿子的他们，不管这些话两人有没有听进去，起码现在能让他们好过一点，时间能够冲淡一切，这些伤痕只有自己看开才不会那么地痛。 「请往这边……」杜子曦举起的手一顿，硬生生的转了一个方向，「这里。」 奇怪，刚刚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原本那条路比较近的说…… 杜子曦为自己不自然的想法疑惑了一下，但现在折返又显得更奇怪，于是他就这么顺着走了下去。 悲伤的家属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在经过一个转角时，杜子曦眼角馀光瞥见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请问……」家属正想询问，就发现杜子曦正专注凝视着某个方向，顺着视线看过去，他们这才注意到在另一边的转角底端，有一名白袍医师站在角落，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而落寞。 「……他是谢先生的急救医师。」一旁的杜子曦轻声说道，他口中的谢先生就是这两位家属已故的儿子。 看着秦宇轩，杜子曦眼中是无奈，「他总是因为没办法救回病患而自责，总认为自己不够尽力，但他明明比任何一位医生都还要努力啊……」 「可恶！」角落的秦宇轩重重的捶了一下墙壁，他卸下在闹事家属面前那副冰冷的面孔，抑许久的难受和愧疚终于在人后倾泻而出。 「身为医生，我们背负着每一位病患的生命，对病患的死亡早该要看开的……」 杜子曦也不是没劝过秦宇轩，可是他总是听不进去。医生也是人，不是神，总有救不回人命的时候，自己的病患死亡，他也会到难过沮丧，可是他会把它当作一个经验，而不是鑽牛角尖的自责。 「……」彼此都没有说话，他们在原地看了秦宇轩一会儿，最后是杜子曦打破了沉默。 「我们走吧。」他 出温柔的笑容，「抱歉，我刚刚说了些奇怪的话，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 在连环车祸事故过后，接连几天秦宇轩常常心不在焉，只要没有病患送进来，他就会一个人恍神。 「秦医师，有家属找你。」一名护士对秦宇轩说道。 家属？ 「我知道了，请他们稍等一下。」这次会是什么事？ 秦宇轩先去巡查了诊疗室，然后又诊察了一位送进来的病患，等到他去见那两位家属时，已经半小时过去了。 「你们好。」秦宇轩对他们打了招呼，不远处的杜子曦也关切的看向这边，「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不会的。」两人之中的女微笑，笑容中带着悲伤，「我们是前些子通事故罹难者谢先生的父母。」 「我知道。」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天在病 旁痛哭的两人，他绝对不会忘记，「请问有什么事吗？」秦宇轩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是由男回答，他们两人对看一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点点头，然后——对秦宇轩鞠躬。 秦宇轩错愕的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想谢你，谢谢你为我们的儿子所做的一切。」 秦宇轩什么状况都想过，就是没想到会向他道谢，或者说，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可是……他……」他还是死了。 因为病患被救活而向他谢的人不少，可没救回来却来道谢的倒是第一个。 「你已经尽力了，秦医生。」女接下他的话，面容憔悴却温和，「谢谢你这么努力的救他，我们都看到了，所以请别再自责，向前看吧！还有很多人需要你。」 「我……」秦宇轩愕然。 需要他，还有很多人需要他？ 但他没办法挽回所有生命…… 可他已经尽力了。 在人们最无助的时候，用尽全力救人的医生是他们最需要的，他必须不断进自己的知识，然后帮助更多需要他的人，带给他们生存的希望，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试过了。 没错，他该向前看，活在过去是无法让他拯救更多人的。 「……我明白了。」 一种豁然开朗的觉盈心头，秦宇轩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也谢你们，谢谢你们谢我。」 ◆ 微风轻轻吹来，温暖的光洒在身上，秦宇轩独自一人待在医院的顶楼上，享受着寧静的午后。 「谢谢你这么努力的救他，我们都看到了。」 「所以请别再自责，向前看吧！」 「还有很多人需要你。」 昨那对夫 的话语回盪在他的脑海，他突然觉得奇怪。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他的事情？ 脑中才刚浮现这个疑惑，一个声音在这时忽然出现。 「你终于想开了啊。」说话的主人在他身后，秦宇轩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谁。 「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聊天，你很间是吗？」 「是间的啊，现在急诊室没什么状况。」 似曾相似的对话。 静默一秒，两人相视而笑。 「好吧，其实这一次来找你，是要和你道别的。」 「道别？」 「是啊，天天与死亡纠 的你，就是看得见我的原因。」死神飘到秦宇轩身旁，伸手将兜帽掀开，「现在你已将死亡放下，我们的相处也该到此结束啦。」 「你……」 清风拂面，银光浮动，如绸缎般的银白发丝挡住死神的半张脸，背光使得一切变得模糊，秦宇轩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出神。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为什么吗？」他问道。 死神一直表现的无所谓，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其实都是假象？ 死神似乎勾起了一抹笑容，他轻轻摇了摇头，答道：「不，刚开始确实是不明白，可是看你一个人搞自闭那么多次后，有脑袋的死神都想的出来。」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 「如果说了，你反而会更纠结吧？而且，我的话你听的进去吗？」 秦宇轩没有回话，他的确听不进去。 「秦宇轩，我想和你说声谢谢。」死神面对着他，脸上带着笑，在光的照耀下，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显得更加飘渺。 「每天超时工作还没人聊天可是很无趣的，多亏你当我这段时间的消遣，我觉得非常开心。」 「喂……」他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啊！ 「那么再见了。」死神的身体渐渐消散，他顿了顿，笑道：「不，还是别再见面啦！要是再见到你，我绝对会嘲笑你的啊！」 金光下，那抹璀璨银白消失无踪，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谁要再见到你啊。」秦宇轩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边却缓缓勾起了笑容。 后记：当初只是想写个短篇，其实到这就已经完结，后来觉得他们不在一起很可惜，才决定继续写下去，所以这章的剧情和后面可能不太连贯，大家见谅哈哈哈。020MaGＡZＩnE.ｃｏm |
骨折，左臂
臼，身上有多处挫伤，初步判断有严重内出血……」 像是永远醒不来的恶梦，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 「需要签署家属同意书，患者的家属到了吗？」 每当有急诊病患推进急诊室，梦魘便会出现，一点一滴侵蚀他的身心灵。 「患者心脏血
输出不足，需要紧急输血！」 就如同现在，那在他耳边的低语。 『你救不了他的。』语气充
嘲讽，还夹杂着些许轻蔑与怜悯，『这一次，胜利还是属于我。』 那是，属于恶魔的低喃。 「你闭嘴！」他在心中喝斥：「他会活下来，我会救活他！」 『呵，我们等着瞧。』 梦魘的声音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收敛心神，他全神贯注、近乎疯狂的为
的披风长及地面，面容因为同
的意味。 「我没有！」秦宇轩瞪了死神一眼，「有时间在这里看我笑话，你很间是吗？」 「是
间的啊，现在医院又没有人死掉。」他悠哉悠哉的回答。 秦宇轩
着太
，不想理会那个可恨的死神。 能够看到那傢伙，是从一年前他当上急诊室医生开始的。 就在病患因为失血过多死亡，他看着显示无生命跡象的心电仪器发愣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终于结束了，浪费我的时间，看就知道一定会死的人，干嘛还要花费心力去救他嘛！」 那不
神科的病人？ 顿了一顿，那人语气带上些许笑意，「有意思......这还是第一次呢！」 「什么？」秦宇轩准备叫人来处理这个病患了。 「你刚刚问我是谁对吧？」黑衣人的声音突然低了八度，空气彷彿随之凝结，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倏然停滞。 「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人低缓的嗓音轻轻响起，秦宇轩甚至能想像出他嘴角噙着的笑意。 「我是引领亡灵的存在，人类称呼我们为——死神。」 「……」 沉默的听完他的话，秦宇轩转身朝门外大喊：「护士！不好意思，这里有个游盪的
到开心啊！」 「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瞪了角落的死神一眼，他站起身走向放置衣服的房间。 「你要走了？不再多待一会儿吗？」死神一眨眼就来到他身旁，靠在门上看他。 「有你在我一秒都不想留下。」秦宇轩冷冷的回道，他现在已经很习惯死神的神出鬼没了。 人的习惯还真是可怕，他心想。 「好过分啊，我脆弱的小小心灵碎了一地，你要怎么赔我？」死神说的可怜，但他的语气却充
扰他，不管他的回应多冷淡，死神不但不会生气，反而更高兴的找他说话。 真不知道他是哪
筋不对。 秦宇轩到现在还是不懂死神在想什么。 不过，他们之间虽然取得了微妙的平衡，可是一旦有重症病患送入急诊室，这个天秤会立即失衡，只因此刻他们一个是挽救生命的医生，一个是等待收割灵魂的死神，是绝对不可能好好相处的身份。 急诊室是战场，而他们是敌人，除非一方倒下或退出，这无尽的斗争才有可能结束。 而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 秦宇轩看着手上的病歷表皱眉思索着。 现在是急诊室较为不忙碌的时段，秦宇轩在办公室内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研究一位病患的病况。 「怎么了吗？」温暖柔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秦宇轩旁桌的医生带着浅浅的微笑问道，配上他轻松的语调，给人一种安心的
的大医院，对他来说，杜子曦是他的老师，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这名患者的病情有些棘手，但我会处理好的。」秦宇轩放下病歷表，转向那名医生，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学长，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杜子曦有一个女友，从他还是实习医生时就开始
往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拖到现在才步入礼堂。 「学什么长，你小子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恭敬了？」杜子曦笑着
期订在明年
天，你会来吗？」 「当然。」秦宇轩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友的婚礼当然不能错过。 「那真是太好了。」杜子曦灿烂一笑。 秦宇轩一直很喜
杜子曦身上散发的温柔气质，和他相处时气氛总是愉快而温馨的，不像和某隻死神，跟他在一起只会让他抓狂。 「宇轩，你什么时候也要
。」 「这样啊……」医院里的护士们要是听到应该会哭吧，有不少人对他很是中意啊！ 杜子曦面带微笑看着秦宇轩，也是啦，端正的脸孔，修长的身材，没有不良嗜好，再加上一身温文儒雅的气质，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当代新好男人，虽然在某些事情上会鑽牛角尖，但这小小的缺点相信大部分女
动的李太太。 「李太太，关于王先生的事我们
进两人的对话中。 「是我。」秦宇轩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杜子曦和李太太之间，平静的低下头，「对于这件事，我们
制男人的手，秦宇轩向后退了一步，表示不想再继续下去。 「你！」按着还隐隐作痛的肩膀，男人恶狠狠瞪着他，「很好，我绝对会告死你们，等着瞧！」 看着两人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秦宇轩呼了口气。 事情结束，围观的人也都散了，这时，急诊室送来几位病患，原本很悠间的医疗人员开始忙碌起来。 「宇轩，这里我们来就可以了，你去休息吧。」杜子曦拍拍他的肩，他知道秦宇轩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看诊。 「嗯。」应了声，秦宇轩一个人走回无人的办公室。 才刚坐下，本该只有他的办公室在这时响起第二个声音。 「呦，刚刚那个是王小弟的家属吧？好大的火气啊，人都已经被我带走了生气也没用吧？人类真是奇怪的种族。」凭空出现的死神语带笑意的说道。 「……有空在这边说风凉话，你很间是吗？」 「是
会想，如果自己当时再努力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挽救那些生命？ 因为他没有尽力，所以才让生命
出温柔的笑容，「抱歉，我刚刚说了些奇怪的话，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 在连环车祸事故过后，接连几天秦宇轩常常心不在焉，只要没有病患送进来，他就会一个人恍神。 「秦医师，有家属找你。」一名护士对秦宇轩说道。 家属？ 「我知道了，请他们稍等一下。」这次会是什么事？ 秦宇轩先去巡查了诊疗室，然后又诊察了一位送进来的病患，等到他去见那两位家属时，已经半小时过去了。 「你们好。」秦宇轩对他们打了招呼，不远处的杜子曦也关切的看向这边，「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不会的。」两人之中的女
旁痛哭的两人，他绝对不会忘记，「请问有什么事吗？」秦宇轩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是由男
的话语回盪在他的脑海，他突然觉得奇怪。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他的事情？ 脑中才刚浮现这个疑惑，一个声音在这时忽然出现。 「你终于想开了啊。」说话的主人在他身后，秦宇轩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谁。 「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聊天，你很间是吗？」 「是
的你，就是看得见我的原因。」死神飘到秦宇轩身旁，伸手将兜帽掀开，「现在你已将死亡放下，我们的相处也该到此结束啦。」 「你……」 清风拂面，银光浮动，如绸缎般的银白
边却缓缓勾起了笑容。 后记：当初只是想写个短篇，其实到这就已经完结，后来觉得他们不在一起很可惜，才决定继续写下去，所以这章的剧情和后面可能不太连贯，大家见谅哈哈哈。020MaGＡZＩnE.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