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妥吧。”方长权左右看了看, 低嗓子问道。 王老更夫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方大人问的是什么。 藏香阁的瑜娘剜 噬人血骨 ,这事儿,府衙里人人皆知,莫说是武侯了,就是靖州城消息灵 的百姓,那也是知道的。 此时,方大人问的不是宵小之辈,是那夜间魑魅魍魉的动静。 这世道,不太平了啊。 王老更夫心中叹了一口气,摇头。 “一切正常。” “那就好。”方长权松了口气,他微微点头。 微黄烛光下,几人面容坚毅,头盔下隐隐能见下颌骨的线条干脆又利落。 一行武侯抬脚继续,行进间,明光铠相碰,铿锵铿锵。 王老更夫抬起脚,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 夜愈发的浓郁,天畔挂一轮弯月,倾泻而下的是微薄冰凉的月光。 长巷街道,老更夫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一道影子出现在这道影子里,两道影子相互 错,越来越近。 “笃笃,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身后有铿锵铿锵的动静声传来,那声音有些耳 ,方才听过,是明光铠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王老更夫以为又是方长权一行人,他有些诧异的回头。 “方大人,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话说到一半,含在嘴里吐不出来了。 见到来人,王老更夫面 惊骇,“啪嗒”一声,他手中敲梆子的木槌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张俞林探身而近,“是王伯啊,你看到我的符了吗?” “没,没呢。”王老更夫几乎是秉着气息摇了摇头。 面前这东西离他只有一尺远,凑近时,随着瓮瓮沉沉的声音,一并而来的,还有一股腥臭之味。 似乎是觉得头盔有些沉重,张俞林摆了摆脑袋,“真的吗?” “林,林子?”王老更夫失声。 紧着,他立马又拿手捂着 ,看着张俞林的目光更加惊涛骇浪了。 虽然干瘪了,皮 发皱发黑,头盔下,这一张可怖的脸还没有了嘴 ,上头的鲜血发黑凝固,但王老更夫还是认出了这人。 他,他是府衙里的衙役,张俞林啊! …… 见鬼这事儿,它并不会因为见到的是 人鬼而减轻害怕。 起码,王老更夫打了大半辈子的更,走了大半辈子的夜路,这一刻,瞧到 人鬼,他的一颗心就是吊在半空中的。 张俞林手中还提着食盒,上头,竹篾子编织的方盒被磕得变了形,沾了黄泥,瞧过去磕碜得紧,不过,他却丝毫不觉。 也是,莫说食盒了,就是张俞林也是磕碜模样。 王老更夫走夜路的,胆气到底是比寻常人大,坊间都说了,鬼也怕恶人,他努力板着脸,眉 倒竖,虽然颤抖着脚,却也要做出凶狠模样。 张俞林蒙昧,瓮瓮喃喃的声音从他 腔处传出,闷沉闷沉,诡谲又死气沉沉。 “王伯,真的没有瞧到吗?” “重要的,很重要的……” “我去寻寻,再去寻寻……” 说着,那鬼音里似乎染上了鬼哭的腔调。 他越过王老更夫,轻飘飘的继续往前,明光铠铿锵铿锵,还不待王老更夫卸下劲儿,他倏忽的又转回了头。 王老更夫心梗。 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不过是一息之间,原先走出几步远的张俞林倏忽的又出现在王老更夫面前了。 他欺身凑近,鼻尖微微耸动,闷沉的声音从 腔里出来。 “老哥哥,你今儿怎地这般香。” 说罢,他 溜了一下,没有了 瓣的嘴部, 出里头有些泛黄的牙花子。 “......香,真香啊。” 垂涎又贪婪的目光看着王老更夫,直把王老更夫看得手脚发凉。 完了完了,难道,他今儿是要 代在这里了吗?孙孙,他的孙孙要瞧不到阿爷了! 不成不成! 想起自家的小孙子,王老更夫深 一口气,他拿手用力的朝铜锣拍了拍,瓮沉悠长的铜锣声一下便在夜 中 远。 浓郁夜 中,似乎有魑魅魍魉逃窜。 王老更夫气势如虹,“好你个小子,你自个儿都带着饭盒了,还敢和我这老头儿讨食,快走快走!” 张俞林一时被这铜锣声和王老更夫的气势镇到,他抬起手瞧了瞧。 也是,他自个儿带了饭食了。 不不,不对,他这是要给元宝带的饭食。 元宝……对对,元宝知道那符箓在哪里。 张俞林脸上是蒙昧的表情,想起元宝,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干瘪的手提着食盒,摇摇晃晃,脚步轻飘的朝城门方向走去。 偶尔,人途鬼道 错,他走到了鬼道之中。 他就这样一直走啊走啊,又从鬼道中落到了人途。 在王老更夫眼里,就是这明光铠的身影若影若现,清冷月光下,明明寐寐。 …… “逃,逃过一劫了?” 王老更夫跌坐了下来,眼晕头玄,心口剧烈的跳动,好半晌,他四处飘飞的心神才勉勉强强的收拢回来。 “对了, 槌!在哪儿,在哪儿呢。” 他探手四处摸索,颤抖的手不灵活,摸了好一通,这才将掉落的 槌摸到手。 “啊,在这儿呢!” 王老更夫抱着铜锣 槌,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这更夫的活儿,谁 当谁当去,反正他是不要干了。 给再多银子都不干! 他又不是 槌!银两可贵,那得也有命来享啊。 …… 一行武侯在黑夜中巡夜,黑暗中,十来人手中的灯笼照亮了这一片的土地,也给人带来了勇气。 两方再次相遇,王老更夫瞧见这明光铠,眼眸剧烈的颤了颤,神情有些退缩。 方长权最先注意到,“王伯,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王老更夫跑丢了一只鞋的光脚上,视线往上,那暗青 的直缀都是黄尘。 方长权心里一紧,手不自觉的往弯刀上一握,沉下脸来。 “可是遇到大家伙了?” 王老更夫惊魂未定,“是林子啊。” 几个武侯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慎重。 方长权:“林子?林子怎么了?” “死了!”王老更夫一拍大腿,声音颤抖,就连发白的胡子也跟着颤了颤。 “林子死了啊,他被咬了 成人干,脸皱巴又发黑,穿着一身明光铠,可怕得紧,就是我,方才要不是我拍了铜锣,说不得也得被害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显得凄厉。 “你们不知道,刚才,他的鼻子尖凑着我的鼻子尖,嗅着我说我香嘞!” “我一个臭老头儿哪里有香的地方,他定然是饿了馋了,说我的这身皮 香嘞!” 众武侯心惊了惊。 大家伙儿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是谁喃喃了一句。 “林子......是了,大人今儿说了,那瑜娘还咬了一个人,尸骨还没有寻到,是林子......” 方长权下颌骨紧了紧,“走!” 一行武侯朝王老更夫来时的方向走去。 风来,一并将王老更夫挣扎的声音吹来。 “作甚作甚,我不去,吓人得紧,我得家去了,回头和大人说,这更夫我不干了,月银……不成,前几 的月银还是要算予我的!” “王伯,别这样,你得给咱们引路,再说了,老话都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可不简单,方才的铜锣都能将恶鬼震退,可见啊,你是很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王老更夫 惑,“是,是这样吗?” “自然,王伯你可万万莫要妄自菲薄。” 笑话,恶鬼谁不怕,更何况是王伯口中着明光铠,只剩皮 的张俞林,别说打更的老更夫了,他们 气足的小伙儿也是怕的嘞! 他可是会馋他们身子的! 王伯重新挣扎,“放开放开,你小子,少给我灌 魂汤!”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