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会选宜妃,容貌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宜妃没有亮眼的家世,她只是个普通农女出身,家里的亲戚最多只在县城里做个小商贩,连铺面都没有。 而她本人,看三妞和小蝶的意思,似乎也是个脾气很古怪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最好拿捏。 沈轻稚现在便明白,宜妃表姐冯夫人能当上安定侯夫人,大抵也是皇后给的脸面,在背后帮了一把。 否则以宜妃的出身,便是生了大皇子当了 妃,她家族也实在拿不出手。 沈轻稚如此便也明白,之前香叶说安定侯夫人的时候,为何会是那样的语气。 因为这位安定侯夫人看起来比宜妃还要聪明,她投靠的 本就不是自己的亲堂姐,她一路都是跟着皇后娘娘。 所以宜妃无论怎么作妖,在她那大抵也都是不成的,姐妹两个这才闹了不愉,盘碗都摔了好几个。 如此看来,倒也说得通了。 旁的几人自然不知沈轻稚在想些什么,她们都在认真听三妞的话,三妞继续道:“宜妃娘娘长得美,声音甜,脾气却不太好。” 她斟酌片刻,道:“也不是特别不好,宜妃娘娘有的时候 和善的,但若是有什么做得令她不愉,她立即就要发火,我听说……” 她往前探了探身,另外几个便不自觉凑了上去。 三妞声音 得很低:“我听说头几年,大皇子年纪还小的时候,宜妃娘娘经常拦他的步辇,然后便在 巷里同他说话。” 付思悦都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这宜妃娘娘,怎么听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妃都计较名声,膝下有子女的更甚,她们便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孩子着想。 哪里像宜妃这般,孩子都不是自己亲自抚养,竟还要反复纠 ,既没有给皇后娘娘面子,也没有为大皇子着想,年幼的大皇子得多为难? 沈轻稚心里叹了口气,暗想:这人选,皇后果然选对了。 无论她怎么作妖,无论她多愚蠢,大皇子是皇后的儿子,是皇后教养长大的,生母如何不成体统,同大皇子又有什么相干? 无非就是别人闲来无事嘲笑两句,但嘲笑过后,谁会不同情大皇子呢? 大皇子呢?皇后保住了宜妃的命,还给了宜妃体面,大皇子一面要 皇后,一面是否也会厌恶宜妃的贪婪和愚蠢? 皇后要的就是这个。 她既没有打骂宜妃,也没有让她 足,足以见得宜妃如此行事,是皇后乐见其成的。 果然,付思悦都忍不住问了:“那大皇子可怎么办呀?宜妃娘娘现在也这般行事?” 三妞摇了摇头:“倒是没有。”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犹豫道:“那会儿我刚入 ,年纪还小,有些事不是很清楚,许多事请都是后来听曼曼姐讲的,说那会儿大皇子被宜妃娘娘惊吓过度,很长时间都住在尚书房,连后 都不敢回,就怕碰见她。” 大楚 规,凡皇子十岁上,便要搬出后 ,住到前朝东侧的外五所,按三妞的说辞,当时大皇子下课之后是回坤和 居住,那他当时应该不 十岁。 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吧。 三妞语气里都带着同情:“那会儿宜妃娘娘年纪也轻,大抵是想同大皇子多说几句话,所以才有如此行为,但大皇子才几岁,自然被吓得不轻,听闻是陛下出面解决此事的。” “个中细节,咱们可不知道,只听闻后来宜妃娘娘便不再闹妖,大皇子这才重回坤和 。” 沈轻稚一直安安静静听她们说话,待到这时,她却问:“大殿下是个什么 子?” 这话一出口,林盼便浅浅瞥了来,慢条斯理道:“还是轻稚会问,这可问到点子上了。” 沈轻稚没说话,只是安静看向三妞,而三妞却是笑了:“大殿下是个极孝顺的。” “ 盛京这么多皇子龙孙,大殿下绝对是这个。” 三妞比了个大拇指,语气都跟着青 活泼起来。 “大殿下人品贵重,文武双全,最要紧的是,”三妞顿了顿,才边笑边说,“最要紧的是长得俊秀至极,让人看了……” 小蝶一把捏住她的鼻子:“这臭丫头竟胡说八道。” 一群人顿时笑闹在一处,整个储秀 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长信 中,响起悠远悠长的鼓声。 咚、咚、咚。 那鼓声回 在长信 中,让人 神为之一振。 几个小 女相视一笑,她们端起手里的茶杯,嘭地碰在一起。 “新年大吉。” “吉祥如意。” 转眼,便是弘治二十一年。 第17章 守过了岁,对于小 女们来说,就算是又熬过一个年头。 大年初一这一 ,她们能有个难得的休 。 贵人们比她们可要忙得多,身边都是姑姑和大 女们在伺候,也轮不到她们,倒是能有些闲暇时光。 因此过了子时,她们也不想散,依旧围坐在一起吃茶谈天。 储秀 的杂役 女足有六个,洗衣洗碗、搬水扫洗庭院、巷道和回廊都是她们的活计,往 还要同黄门换班值夜,轻易闲不得。 这会儿能放松玩闹,自然也很珍惜。 有三个年纪大些的,都寻了同乡去吃酒,剩下的三个便留在储秀 ,除了三妞和小蝶,还有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多丫。 她们的名字无人在乎,姑姑们也没给改,叫什么的都有。 这个多丫平 里便沉默寡言,显少说话,守岁的时候一直在边上嗑瓜子,众人倒也没管,这会儿倒是问:“宜妃娘娘给陛下送 汤,然后呢?” 她竟还在想刚开始的那一句新闻。 杂役 女大多都是 民出身,比沈轻稚她们这样每年采选时入 的不同,往常是 中实在无人做苦役,尚 局便会去棚户区选人,她们一入 就是杂役 女,没有出 的妄念,少数运气好的能被姑姑们赏识,也可往上晋升,也有能当上女官的。 但大多数都沉默地在 里忙碌,做着 女们也不愿意做的活计。 沈轻稚她们只在内殿忙活,擦擦花瓶摆件,侍 些花 香炉,杂役 女就只能风吹 晒,在院子里擦地泼水,拔草洗衣,干的活都很累人。 又脏又累的活,只能她们干。 但谁没有当贵人的心? 若多丫不吭声还好,她这一吭声,就连沈轻稚都忍不住往她脸上看了一眼。 大楚历一百四十四年,由于 规对 妃出身并不限制,历史上 女出身的 妃不计其数,甚至有的能做到皇后,但杂役 女出身的 妃,一个巴掌数的出来。 可谁没有当人上人的心?整 里风吹 晒地忙活,没有念想,没有未来,这样的 子过久了,人人心里都会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期望来。 沈轻稚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才发现多丫长得着实不错。 她是那种羞涩的小家碧玉, 一看不打眼,若仔细瞧了,却能看出她五官 致, 底是很不错的。 难怪,她也有了些心思。 旁的人不知道看出什么,但林盼却也跟着说:“就是,三妞,你赶紧说给我们听,后来怎么样了?” 她开口,就意味着她也看出来了,这是在给多丫打圆场。 林盼这个人当真是八面玲珑,就连杂役 女的脸面也要帮着圆,倒是会做人。 三妞看了看她,这才道:“宜妃娘娘是什么出身,这个不用我多说,姐姐们肯定有所耳闻,早年确实是不行的。” “但今时不比往 ,她毕竟诞育大殿下,又有皇后娘娘心慈,赏了她四妃之位,这十几年经营下来,在盛京之中倒也有了些脸面。” 宜妃代表的冯氏,渐渐在盛京站稳了脚跟。 外面的事,三妞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她只能说一些 里的传闻:“听说宜妃娘娘经常去乾元 求陛下开恩,前几 那一次,好像是给娘娘的一个堂侄求差事,但陛下没应允,宜妃娘娘便去寻了大殿下闹。” 里头只有宜妃娘娘的新闻最多,但都没什么好事,不是求了陛下被拒绝,就是找大皇子吃闭门羹,似没什么人待见她。 沈轻稚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三妞就道:“也是前几 ,大殿下回 看望皇后娘娘,被宜妃娘娘半路拦住,说了好一会儿话,大殿下也是心软,下午就去了乾元 ,似是帮她求了陛下。” 她如此说着,语气里都带了同情。 “陛下自不好同宜妃发火,大殿下这是撞到 口上,被陛下好一顿训斥,末了还命皇后娘娘好好管教大殿下,说他 子太过柔和,无男儿气血。” 这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亲眼所见,传得跟真的似的。 沈轻稚垂下眼眸,盯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看。 长信 里这些事,倒是比大夏 中还要 彩纷呈,这些大戏唱下来,也不知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 对于她来说,却比以前要有趣得多。 小 女们一听说大殿下受了罚,立即就心疼起来,七嘴八舌说宜妃娘娘不念儿子。 倒是付思悦没跟着她们念叨,只若有所思地问:“那最后呢?” 沈轻稚看了她一眼,浅浅勾起 角,付思悦这名字倒是没有取错。 三妞就说:“也是皇后娘娘恩慈,十分心疼大殿下,虽听了陛下的话罚了大殿下,却也亲自同陛下求了这个恩典,给宜妃娘家堂侄求了个翰林院的员外郎,让他盯着匠人们刻板印书。” 大楚的翰林院也肩负编书、刊印、宣扬教化之能,印数贩书也是其中的重要差事,这个宜妃的堂侄没走科举,无法在翰林院行正式品级升迁,却直接被封了个员外郎,专管匠人。 名头好听,官位不低却没什么实际的权柄,匠人们自有自己的大师傅领带,哪怕他做的不好,也无伤大雅,祸不及 本。 这官职给得妙极了。 沈轻稚打着吃茶的幌子,忍不住笑了。 帝后这对夫 ,当真是有意思极了的。 宜妃娘娘她没见过,不知到底是什么品行,不管她是蠢钝如猪还是大智若愚,最后总归愿望达成。 过程并不重要。 而大皇子……大皇子又是什么心思呢?他当真会对并未养育自己的生母心软吗? 他是皇长子,是记养在皇后名下的“嫡子”,他一个人占了嫡长二字,若无意外,弘治帝百年之后那龙椅就是他的。 若他当真如陛下所言心软柔弱,还能稳当当做十四年的“嫡长子”吗?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