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要紧，头面也要紧，”沈轻稚喜上眉梢，“这一趟侍寝简直赚了，还是皇后娘娘慈悲。”她在坤和
待了四年，除了第一年年纪太小，后来渐渐长大，成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伶俐人，在她身边伺候的机会越发多起来。越是跟苏瑶华相处，沈轻稚便越发欣赏这位皇后娘娘。
除了那一
醉酒，她道出了心底深处的怨恨，但也不过两三句，待得眼泪擦干，她就又是平里冷静自持的皇后娘娘。她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一点，沈轻稚同她相仿，所以才明白她下的每一步棋，懂她所有的打算。
在弘治帝重病的情况下，其实太子最好整
里吃斋念佛，忙碌政事，若是能睡在议事堂最好，那般的夙兴夜寐，才是那些老阁臣们最喜
的储君。但苏瑶华偏偏给太子殿下安排了一次侍寝。
这一次侍寝，沈轻稚虽未真的“侍奉”萧成煜，但母子之间的慈悲和孝顺，却显
分毫。她也告诉老臣们，太子虽然年轻，却有出身氏族的母亲，谁都不能轻易拿捏他。
于前朝而言，帝后相合，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皇后同太子如此母慈子孝，却也让朝臣放心不少。
这也更意味着，肃王想要起事，大抵不会有太多人支持。
毕竟，萧成煜除了出身略有些“缺憾”，几乎是个完美的继承者了。
思及此，沈轻稚道：“唉，你说我这绣活本就不好，那绣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不敢多看，如今却偏要靠绣活来行事，也不知得罪了哪位神仙。”
戚小秋有些不明所以，她眨眨眼睛，很直白问：“姑娘，您是何意？”
沈轻稚笑得很是有些苦涩：“我昨
侍奉殿下，并未侍寝，然今却得如此珍重，那你说，我们昨都做了何事？”女妃嫔是否侍寝，起居注都会一字不漏，侍寝就是侍寝，未侍寝就是未侍寝，除非皇帝或太子自行改正，掩盖事情真相，那么起居注上便就是真相。她此番是侍夜，并不等同于侍寝，此时也不得侍寝，她这个机缘是皇后给的。
戚小秋只愣了片刻，便立即回过神来，她道：“皇后娘娘！”
沈轻稚笑眯眯点头，伸手在白瓷碟中取了一块蝴蝶酥，
进她口中：“孺子可教也。”“我侍奉殿下，只能认真聆听殿下对皇后娘娘的孝心，对皇后娘娘凤体的担忧，并且适时表示自己会为娘娘虔诚祈祷，如此，殿下才会高看我一眼。”
“我也要
恩娘娘给我这个脸面。”所以，沈轻稚刚借着给陛下祈福绣了个荷包，如今，她要再给皇后娘娘绣一个。
这是她虔诚孝心。
戚小秋道：“姑娘想得长远。”
沈轻稚眉眼弯弯，眼眸里有着昂扬的斗志和意趣：“这
里的戏，是一出接着一出的，不到最后，无人知结局。”“但相对的，也着实
彩绝伦，高
迭起。”“你说，岂不有趣？”
戚小秋看着她
脸兴味，不由跟着笑了，她道：“姑娘，瞧着你高兴，我也觉得高兴。”沈轻稚摆
笸箩里的绣线，道：“子有盼头，自然就高兴。”她选出要给皇后娘娘做的花样，又挑出绣线，才道：“你且等着，一会儿下了早朝，太子殿下就会立即去看望皇后娘娘，然后母子二人会一起用一顿丰盛午食，再去看望陛下。”
戚小秋几乎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因着沈轻稚总是气定神闲，她对她的信任越发高涨，如今几乎是沈轻稚一个命令立即行事，从不犹豫。
“姑娘聪慧。”她只如此肯定说。
沈轻稚笑了笑，刚要继续手里的活计，就听外面传来
悉的热闹。眨眼功夫，简义公公就领着一群小黄门，
脸喜意地站在门口，朗声道：“沈姑娘，毓庆有赏。”沈轻稚被戚小秋扶着出了门，她在门口向毓庆
方向行礼，然后才道：“谢太子殿下赏。”简义朗声道：“
景苑女沈氏，孝心可嘉，体贴忠信，着赏银五十两，观音坐莲碧玺金顶心一支，白玉如意金簪两对，嵌宝花蝴蝶金簪一支，嵌宝花蝴蝶耳环一对，青瓷茶壶一套，五
绢丝各两匹，丝绵四匹，御供苏合香一盒，御供香药一盒等。”这一连串说下来，就连跟着过来捧场的纪言和圆圆都惊讶张了张嘴。
沈轻稚却淡定自若，又冲毓庆
屈膝行礼，道：“谢殿下赏赐。”简义并未多言，只笑道：“姑娘昨夜劳累，今
好生歇息，我便不多打扰。”待戚小秋把他送走，回来看着摆了一桌的赏赐，不由咋舌：“太子殿下可真大方。”
这比定例翻了五倍不止，都是萧成煜的私库所出。
沈轻稚看着那一套云过天青青瓷茶具，不由笑了：“太子殿下是个好上峰。”
————
也不知是否亲缘和睦，总之，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细心关照之下，弘治帝的身体略有些好转，每
都能见一见朝臣，问一问国事。虽不能彻底康复，却也令人心中振奋，把
中因帝病而遮覆的
云一径吹散，中上下也终于有了生机。而这生机更因太子妃嫔的入
而蓬
喧闹起来。三月下旬，帝命后拟懿旨，着请之前封妃诸位千金入
，令入储秀受训。三月底，随着
城缤纷花海，四顶青盖銮轿顺朝华门入。太子良娣蒋莲清、章婼汐，太子良媛冯盈、张妙歆身穿翟衣，以入
闱。四位太子妃嫔入
之后，并不能直入毓庆，要先在储秀受训一月，待得学成方能侍奉殿下。然她们的入
，代表着以门阀蒋氏，勋贵章氏、何氏，文臣张氏，以及外戚冯氏皆领受圣恩，臣服储君。待得太子妃嫔入
这一，中可谓是热闹至极，繁华似锦。皇后娘娘颇有成算，把这入
礼的锦绣非常，堪比当年四妃入，如此一来，便给足了四位新妃颜面。一时之间，储秀
风采斐然，而景苑却黯然无光。毓庆
中无嫔妃时，那景苑的姑娘们就是贵人，但若有了家世出众的嫔妃们，那侍寝女便立即一文不值。不过一两
的光景，待得寒食节时，从膳房送来的冷食点心，便全是上月旧存，瞧着很不像样了。纯卉自不愿受这份冷待，她在
景苑顺风顺水五载光景，即便是侍寝女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可先有沈轻稚未做小伏低，又有寒食节膳房奉
违，纯卉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来。因着节
，沈轻稚她们今休沐，因此，沈轻稚便叫戚小秋也闲下来，陪她一起下棋。戚小秋棋艺不
，
皮都不通，只能
七八糟落子，却不想竟有些奇思妙想，惹得沈轻稚落子时竟是反复盘桓，颇有些棘手之。“姑娘，”戚小秋有些好笑，“姑娘，我是随手下的，
做一气，姑娘何妨如此认真行事。”沈轻稚也不恼，闻言挑了挑轻眉，道：“下棋如做人，怎么可以敷衍了事？”
“再说，如今
子长，无事可做，有了事就好好做，也不枉这棋子摆出来。”她总是有些旁人说不出的道理，戚小秋没劝住，便只得继续陪着她下棋。
却不料一局未完，外面却传来一道温婉声音：“沈姑娘，晨安。”
沈轻稚抬起头，穿过明间和次间之间的珠帘，一眼便看到外面站着的纪言。
纪言冲沈轻稚屈膝福了福，温言一笑：“姑娘，刚坤和
来了人，道娘娘招您过去。”自打来了
景苑，沈轻稚已大半月未见皇后娘娘，却不料今过节，皇后娘娘却想起了她。沈轻稚闻言并未惊讶，她淡然一笑：“是，我这就准备，立即前去。”
纪言顿了顿，道：“姑娘辛苦了。”
沈轻稚没同她多言，只让戚小秋给自己换了一身新绢衫，淡雅的竹绿绢丝衫子上绣了层层叠叠的竹叶，下裳的长裙晕染渐开，一路由浅至深，最终堆叠到绣花鞋边的翠竹襕纹。
这身衣裳一穿，立即便有了世家千金的素雅静谧。
沈轻稚重新梳了头，只在发间簪了一支碧玉簪，然后便领着戚小秋出了门。
从
景苑去坤和，一路怎么也要行两刻有余，今天气晴好，沈轻稚一路行来心情也是极好的。她年轻貌美，衣着素雅，同旁的
女皆不相同，一路行来，路过的女皆是冲她颔首素礼，沈轻稚也回以微笑。烂漫，姹紫嫣红，晴空万里。沈轻稚仰头看着狭长
巷上方的晴天，同戚小秋笑道：“今是个好天气。”戚小秋也跟着笑，她未问沈轻稚皇后娘娘为何唤了她去，只道：“下午若是
头也好，姑娘便在院中投壶吧。”皇子们的侍寝
女身份特殊，她们除了景苑，其余之处皆不可四处走动，说起来，还不如在坤和时自在。但沈轻稚却仿佛早就习惯，今
难得得召出门，也是心喜，很是知道如何让自己知足。“好啊，”她道，“我手很稳，到时候输了你别哭鼻子。”
主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待到了坤和
，守门的小黄门老远就瞧见她，立即喊：“哎呦是沈姑娘，快请进，刚溪姐姐来问过一回了，只等您来。”沈轻稚冲他和气一笑，寒暄一句，这才进了坤和
。她一进去，便瞧见几个眼
的小女守在前院中，立即便知道皇后此刻在前殿暖阁。沈轻稚也不用人领路，自己便来到暖阁前，站在外面对张
溪点点头。张
溪留在坤和，成了沐芳姑姑身边的一等女，也算是有了好去处。她年轻稚
，脸蛋圆圆，瞧见沈轻稚来了，立即便眯眼睛笑起来，小声说：“姐姐可来了。”她同沈轻稚见过礼，又笑着同戚小秋点头，然后才道：“姐姐稍等，我进去通传。”
不多时，张
溪便从里面传来，很规矩对沈轻稚去了屈膝：“沈姑娘，皇后娘娘宣召，请进。”沈轻稚道：“多谢。”
然后便轻手轻脚进了暖阁。
穿过仙鹤青松门扉，穿过小雅室，再绕过山河永安屏风，才来到皇后经常待的暖阁。
如此
时节，整个盛京都暖和起来，温柔的风吹过盛京大街小巷，自也不会忘了正中央雕梁画柱的长信。但此刻暖阁中却还烧了炭盆，显得有些闷热。
沈轻稚半垂着头，她不抬头张望，也不好奇打量，就这么小碎步来到贵妃榻前，在苏瑶华前两步之处站定。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轻稚轻声说着，屈膝行礼，仪态端方，整个人的气度与之前相比似别无二致，若仔细去品，却能
出三分区别。到底不同了。
苏瑶华很是亲切，她斜靠在贵妃榻上，膝上搭了条羊绒毯子，正捧着热滚滚的红枣茶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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