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适才回望他:“当时臣妾读这个故事的时候,还觉得是传说,但现在想来,却又不觉得了。” “若是农桑院的博士们没办法给稻米麦子增产,为何不增加他们的其他效力,比如耐寒。” “若是能耐寒,那么冬 至芒种之间,是否可以间种一季,这样一年就是两季稻了。” 萧成煜若有所思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不让土地闲着?” 沈轻稚笑了:“是呀陛下,不过百姓也不会让土地闲着,到了冬 ,他们会种上耐寒的萝卜土豆茄子和白菜,一样可以吃用,只不过这些到底比不上米面,吃得再多也会觉得饥饿。” 萧成煜道:“是个好想法,之前博士们也提过这个想法,只不过北方冬 寒冷干燥,到了寒冬时节河水都会结冰, 本不能灌溉,也不适宜庄稼生长,这才没有大力研究。” “不过,你这么一说,朕倒是觉得可行,毕竟江南的冬 并没有北方寒冷,若是江南可以一年两季,可大大提高粮食的产量。” 作为一个皇帝,萧成煜最为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让全国的所有百姓都吃 。 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不可能并不意味着不去努力。 萧成煜少时就对农桑院颇为重视,想要丰衣足食,想要有足够的粮食,并非靠着读书当官,改换门庭这一条路,只有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土地上种出更多的粮食,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从来没有那么多天之骄子,也并非人人都是文曲星下凡,百姓大多一代代都是在地里刨食,萧成煜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能种出粮食。 故而他被封为太子之后,第一个去的就是农桑院。 丰年稻虽然亩产只能稳步增加,却也从平年的三四百斤升至了四百多斤,按萧成煜的想法是,无论多多少,都是多,再稳定适种两年,在开始推行。 沈轻稚说的是以另一条路子,南北两地毕竟环境不懂,冬夏温差不同,这样其实没必要全国都统一推行,倒是可以因地制宜。 两个人不过简单 谈几句,萧成煜便来了想法,他对沈轻稚道:“此番若是能试种成,你是头功,到时朕再给你封赏。” 沈轻稚眯着眼睛笑了:“臣妾也不图封赏。” 她偏过头,目光遥遥看着远方正冒着袅袅炊烟的农家,看着金 的麦田,看着田间一个个在风里飘摇的草人,脸上 都是向往。 “臣妾希望四海之内,百姓皆能丰衣足食,不会忍饥挨饿, 离失所,无以为继,”沈轻稚声音很轻,却又很重,“臣妾也希望家家户户都能团圆,不会因为穷困而鬻儿卖女,不会 离子散。” “团圆才好。” 萧成煜看着她淡然的侧颜,听着她娓娓道来的话语,心里突然就安静了。 两个人静了好久,他们并肩而立,看着远处的风景,似乎也在看大楚的未来。 看了一会儿,天 就暗了下来,两侧的卫兵陆续点亮行路灯,远处的景物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那些金 的麦浪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他们再也看不到农舍里的袅袅炊烟。 晚风渐起,秋意正浓。 萧成煜看了年九福一眼,年九福就取来萧成煜的披风,给沈轻稚披上:“娘娘,仔细冷。” 沈轻稚自己系好衣带,这才对萧成煜道:“陛下,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今夜好生安置。” 萧成煜伸手帮她戴起风帽,笑着亲自把她送到马车上,然后就站在平台上,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 直到瞧不见了,萧成煜才转身回了内室。 沈轻稚回了自己的车辇上,才觉得有些乏累了,在御辇上她只能坐着,在自己的车辇上就能躺着了。 银铃已经打好了水,先给她取下头冠,才道:“娘娘,方才多公公来了一趟,说是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到驿站,到时候咱们再歇下。” 沈轻稚接过温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脸,这才觉得舒坦一些。 她仰头躺在 榻上,戚小秋就坐在 边,帮她按摩 腿。 “娘娘,一会儿去了驿站,娘娘恐会不适,驿站不如 里面安静,娘娘若是怕睡不着,不如先准备好安神汤?” 沈轻稚想了想,道:“用安神香便好了,我倒是不太挑地方,车辇里照样睡得好。” 她说着,竟是 糊糊浅眠过去。 戚小秋放轻手脚,给她盖上薄被,这才把那炫黑的披风收好,仔细放到箱笼里。 一个时辰之后,车队披星戴月来到了奉天驿。 奉天驿在奉天城外五里处,因此处设立驿站,故而周围的旅店、车马驿、塌房和酒馆比比皆是,几乎形成了一处小村落。 奉天驿一早就安排妥当,整个驿站只剩驻守的士兵和驿官,尚 局和御膳房一早就到了驿站,已经把所有的客房都收拾出来,就等皇帝驾临了。 车队最前头的两位亲王车架先进了驿站,他们下来之后,萧成煜也不等什么文武百官 接,自顾自就下了马车。 礼部和尚 局的内外官皆在驿站外相应,萧成煜也只简单摆摆手,让他们不用做哪些虚礼。 简义此番没有跟来。 因之前王仲办事不利,萧成煜直接把他一 到底,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长草。慎刑司便也 由简义掌管,简义就提拔了他的大徒弟荣庆掌管敬事房,前后安排驿站下榻事宜的就是他跟尚 局的丝柳姑姑。 荣庆知道萧成煜的脾气,本来就奔波一 舟车劳顿,若是还在这 什么拜见 接的戏码,萧成煜恐要发脾气,故而忙上了前来,对萧成煜行礼道:“陛下,寝 已经备好,陛下这边请。” 这就免了那些虚礼。 萧成煜只同两位王叔道谢,请他们一起回屋安置,待他们三位都进了个子的寝房,沈轻稚等人的马车才驶入驿站。 奉天驿是盛京附近最大的驿站,前后有三栋楼,南来北往的车队都会行经于此。 萧成煜并不太限制军民的往来,就比如驿站,奉天驿前面的主楼只能供给官员和朝廷贸易来用,后面的两栋楼在闲时也可租赁给百姓商贾。 故而此处的奉天驿不用朝廷调拨款项,光凭租赁还能额外营收,把这附近的官道和临时村镇修得漂漂亮亮。 即便此时夜深,沈轻稚也能看到这驿站的三栋楼是多么气派。 章婼汐正等在马车边,见她也来了,便笑眯眯对她招手:“这一天车坐的,可累坏我了,晚饭都没怎么吃。” 沈轻稚也笑:“再熬三 便要到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骑马烤 ,能玩上一个多月,多快活。” 章婼汐听到她这么说,不由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随着晚风散到很远,后面几个下车的小主们也都听见了。 她们随着笑声而来,沈轻稚便在灯光中看到了几人的面 。 李巧儿倒是面 如常,还冲她笑 行礼,纪黎黎却面 苍白,显得有些委顿。 问了几句,沈轻稚才知道她有些晕车,这一路都昏昏沉沉什么都没吃。 沈轻稚同章婼汐对视一眼,章婼汐便道:“一会儿让太医给你送些药,吃了睡一觉,明 上车前再吃一颗就能好些。” 纪黎黎病恹恹 谢章婼汐。 几人说话的工夫, 人便来请了,沈轻稚跟着章婼汐往驿站里面走,路过李巧儿的时候,沈轻稚被她 上的玉佩晃了一下。 仔细一看,那块锦鲤玉佩。 沈轻稚心中一惊,可却面 如常,她不动声 回了自己的寝房。 等一进屋去,沈轻稚才皱起眉头。 为何是那样一块玉佩? ———— 沈轻稚神 如常洗漱更衣,然后便躺到了充 安神香的 榻上。 她所用的铺盖都是方才银铃和铜果收拾的,用的都是自己的被褥,所以睡起来也很舒适。 帐幔缓缓落下,沈轻稚却在黑暗中重新睁开眼。 过往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一一闪现,那些故去的人事如同旧 的皮影戏,重新回到她眼前。 那些纷繁的画面在她脑海中 汇,最终定格在了那块锦鲤玉佩上。 那是一块很平常的玉佩,用的是最普通的白玉,甚至因为李巧儿身份低,那玉佩的料子很差,白玉都发着青,颜 并不漂亮。 那锦鲤雕刻手艺也很一般,只不过大概雕刻出了眼睛嘴巴,要说灵动鲜活是没有的。 但沈轻稚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块玉佩,她匆匆扫了一眼,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神,也没有显出半分的疑惑。 但她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块玉佩其实没有任何出 的地方,放在李巧儿身上也合情合理,唯一的问题是,鱼眼睛的雕工很特别。 鱼儿的那双眼儿好似被水雾遮着,上下都有眼皮,显得很是有神。 这种刻法,沈轻稚以前在大夏后 时,机缘巧合见过。 当时那工匠也雕了一块玉佩呈给她,她觉得这鱼的眼睛很奇怪,就叫来那工匠问了问。 那工匠当时回禀她,说是夏国立国之后,把当地的坦木族人冲入匠籍,他们的雕刻手艺便传了下来。 经过几十年的 融和变迁,坦木族的雕刻技艺虽也传承下来,但特 却渐渐消失,毕竟中原百姓都不喜 那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他们依旧喜 简洁素雅的装饰。 会坦木族雕刻技法的人越来越少,在沈轻稚询问的时候,只剩一小□□个工匠认识坦木族的工匠,觉得鱼眼睛这么雕刻很有趣,便也保留了这个技法。 放到整个大夏,亦或者如今的大楚,会这个手法的一个巴掌数的出来,李巧儿那块玉佩瞧着也不是最新做的,大抵是什么人送给她的。 沈轻稚闻着淡然的安神香,觉得有些困顿了。 但她脑中却异常活跃,各种繁杂的思绪纷至沓来,让她的心也跟着烦闷起来。 她不是在为见到曾经的旧物高兴,她现在已经成了大楚人,在大楚生活了多年,同这么多人成为朋友,又见了大楚百姓的平静生活,她不想见到的是战火纷飞,百姓 离失所。 但她也了解厉铭浩,厉铭浩从来都觉得自己是真龙天子,大楚这么大的一片中原富饶之地,他不可能放过。 他当初为何要害死沈轻稚 门,又害了大将军全家,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无论是她父亲还是皇后的父亲,都不同意他穷兵黩武。 厉铭浩想做的事是一定要做成的,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 但沈轻稚两世为人,她看得很清楚,夏国绝对打不过楚国,厉铭浩一意孤行的最终结果,就是两国边疆百姓遭殃。 亡,百姓苦,兴,百姓苦。 只要是战争,就会有遍地的血 。 沈轻稚缓缓合上双眼,她不能急,她要先把那块玉佩调查清楚。 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也说不定。 大楚幅员辽阔,各族百姓杂居,刚才不过是匆忙一瞥,沈轻稚其实并没有看清那个雕纹,那或许是大楚匠人的一个技法,不足为奇。 再一个,七年前那技法都已经要绝迹,七年之后,难道还会有传人?即便有,他们是如何把这玉佩送入大楚 中的?又为何要送入 中?甚至出现在了一个不受宠的选侍手中。 李巧儿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是被人坑害还是主动而为,沈轻稚都没办法摸清楚。 而且很大的可能,那就是一个巧合。 沈轻稚长舒口气。 这件事她只能拐弯抹角自己查了,她甚至不能去问李巧儿,一旦她问了,才是正中对方下怀。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