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很好,只是离我们有点远。”冷锋弹去泪水。 “远到你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了。小狐狸 ,我哥哥他没了。他太偏心,没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却给你留了这么多。”商明星嚎啕大哭。 “商明星,”白雁腾地站起身,小脸一板,“我知道你不喜 我和你哥要好,我们现在已经分开了,我也嫁给了别人,你还有什么不 意的。你要咒就咒我,不准咒你哥。明天他好好的,好好的,好好的......” 冷锋握住她的手,“白雁,你冷静一点。”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冷锋,目光寒冷,“你也和她是一伙的。告诉你们,我不相信你们的话,不相信,我要去给明天打电话。” 她身子一摇晃,笔直地走向门口,拉开门,咚咚地下了楼。 她疾步如飞,当冷锋和商明星回过神来,追过去时,她已经走了很远。 白雁目不斜视地走着,路上遇到同事。同事和她打招呼,她状似未闻。 拐弯,上楼,直奔手术室。 “白雁,你不是在冷医生那儿吗?”护士长讶异地问她。 她一言不发,走到更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包,手抖得拉链都拉不开,她着急地回身拿了把剪刀,把包袋一下剪开。 她颤微微地从里面拿出保鲜纸包着的纸玫瑰,一点点地展开。 纸玫瑰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片片的红纸屑,她定定地看着。 “白雁——”冷锋向惊讶的护士长摆摆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动。 冷锋愕然地瞪大眼,他看到一滴血滴在了纸屑上,他扳起白雁的脸。她牙齿紧咬,把嘴 在瞬间咬出了两行血印,血从嘴角滴落了下来。 “白雁,快松开。”他慌 地捏她的脸腮。 她看着他,眼神恍惚、呆滞,牙齿慢慢松开了。 “白雁------”冷锋心疼地拿起一块纱布帮她拭着嘴 。 “不要再努力了,不要再撑着了,不要再做小强了......”她喃喃地对着冷锋说, 到心在一寸寸地断裂,她的身子变得很轻、很轻...... 不要了。 不要学好,不要乖巧,不要自重,不要努力地给自己找一个家,不要去寻一个自己喜 的人,不要去贪求一份温暖,不要让自己过得快快乐乐的。 一切都不要了。 没有明天在远远地看着,什么都没有意义。 以前,一个人撑得辛苦,很想自抛自弃,她对明天说,她是散落在大海里的一片浮萍,好与坏都没有区别。明天笑着摇头,说,我们是一个人,只不过分成了两半。你如果不好,我也肯定不会好。 现在,明天把眼睛闭上了,不要她了。 她好不好,和谁有关系呢? 小强之所以打不死,是因为它不能死,它有喜 的人,它要让喜 的人放心,所有再大的委屈、再深的苦痛,总能忍着、受着,哪怕 被 得直不起来,只要抬起头,它都要笑。 明天与她,是恋人,是哥哥,是爸爸,是朋友,是家,是温暖,是希望,是明天。 明天不再来临,她不恐惧,不疼,她只是碎了,像纸玫瑰一样,散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白雁?白雁?白雁?”冷锋摇着白雁,惊愕地发现她的瞳孔里没有焦距,气息越来越弱。 “明天,怎么出的意外?”她无意识地问。 “坠机。”他晃着手指,想引起她的注意。 “那一定很疼。”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目光幽幽地落在他的脸上,呼 屏住。 “白雁,你呼 ,你呼 ......”他再次轻拍着她的脸腮。 白雁直直地看着他,突然嘴巴一鼓,哗地 出一口鲜血,一滴不拉地 在冷锋的 襟。 冷锋托着她,不顾 前的腥红,抬起手臂,用袖子抹着她的嘴角。 “白雁......” 她乖巧地伏在他的肩头,很安静。 “白雁......”他小心地托着她,想让她坐下来。 她慢慢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突然咯咯地笑了,紧紧地拉住他的手, 喜得像个孩子,“我就知道明星骗我的,她不喜 我,不愿我们在一起,故意说你不理我了。明天才不会不理我的,对不对?” 冷锋嘴角痛苦地 搐着。 “明天,你干吗不说话?” “白雁,你不认识我了吗?”冷锋颤声问。 白雁突地惊惧地 回手,“你是谁?”她着急地四处张望,“明天呢?” “白雁,明天他......已经不在了。” 白雁的身子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 新官上任三把火。 康领导就任云县县长,没放火,也没通电,甚至连会都没开。他让县委办公室找了辆车,带着简单和几个副县长,用了一周的时间,把云县的寸寸土土都转了一遍。 就在云县的上上下下都在对新县长拭目以待时,康剑召开全县局级领导以上的会议。 会议一开始,康领导没有先来一段白开水似的开场白,而是直奔主题。他提出了几个大的规划。 首先,他要在云县建一个最先进的剧场。云县是越剧之乡,这是优势。现在传统艺术开始被人们青睐,全国各地的越剧 们常不远万里来云县观看。他要把这个优势发扬广大。建剧场,建越剧培训班,排演经典曲目,加大宣传力度。借着这个优势,要带动云县的服务业、旅游业。 看一场戏,不过一晚,怎样能让来的人多留几 呢?康剑说道,云县山青水秀,湖泊众多,果树茂盛。如果在云县效区开辟一个农业观光带,那么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现在城里人兴农家游, 天时来看油菜花、看桃红李白,夏天来看麦浪滚滚、秋天到果园里采撷果实,冬天踏雪寻梅。再围几百亩鱼塘,让城里人来个自驾游,学古人垂钓修身。这些都是很快见效益的,投资不会太大。等全县的经济上了个台阶,那么就要增大招商引资的力量,把工业也提升上去。 最后,康剑说,要在三年之内,云县的经济也在滨江市名列前矛。 在场的局级领导们,个个被康剑描绘的蓝图, 动得热血沸腾。这些并不好高骛远,确实是能望得见的效益。但以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年轻领导,目光远大的呀! 现场,旅游局、文化局、规建局的几个局长就向康剑立下军令状,拍着 膛说散了会,就开始把这个计划列在今年的首要 程上。 “资金的事,我会向上争取,大家放手去干。”康剑喝口茶,润润嗓子,心情也很澎湃。 康县长第一次粉墨登场,算是赢了个 堂彩。 晚上回到政府招待所,和白雁通电话时,康领导情绪非常美好。 要说,来云县工作,虽然是个小县,但能当家作主,不比以前顾忌这顾忌那,康剑是热情高涨,唯一不足的就是到了晚上,看不到老婆,抱不到老婆,有点冷清。 他和白雁还在新婚中,黏都黏不过来,生生拉开了几百公里,怎么能不想呢? 晚上,蜷在被中,和老婆甜甜![](//www.020magazine.com/ig/mi2.png) 煲个电话粥,勉强弥补点相思吧! 电话一通,白雁先是嗲嗲地撒个娇,然后把一天发生的事,一一向他汇报,接着,他也会把自己的事稍微提一些。白雁太小,他的工作繁重、枯燥、 力又大,他不想破坏她的心情。 说完工作,两个人音量默契地一低。这时候说的话,外人听着,都会觉得 麻又无聊。 “康剑,你想我吗?” “想呀!” “哪里想?” “哪里都想。” “你想到不行怎么办?” 康领导血奔 如 ,“我就看你的照片,吻你。” “照片是冰凉的,有什么好吻的。” “那我把 力积蓄下来,回滨江时一齐吻回来。” “那个还能积蓄呀?”白雁好奇地问。 康领导大口 气,无语以对。 挂上电话后,康领导要在 上像烙饼似的叠好一会,才能平息身上的燥热。数着 子,他来云县快十天了,这个周末,一定要回滨江,不然真要疯了。 第二天,康剑处理好公事,简单告诉他晚上没安排,他点点头,给白慕梅打了个电话。 也该去拜访下她了,为公事,也为私事。 接到康剑的电话,白慕梅也没吃惊,两个人就约在文化大院旁边的一家餐馆吃晚饭。 天气刚开 ,白慕梅就 去了厚重的棉衣,换了一件夹 的大衣,脖子里围了条披肩, 苏长长的,很有风情。 “怎么想到云县工作了?”白慕梅气 不算好,人也倦倦的,没像平时发娇 嗲,面无表情地问。 “正常的工作调动。”康剑没有多提别的,问她要喝红酒还是白酒。 “来点果汁吧!”白慕梅把老板喊来,告诉他要一杯鲜榨的木瓜汁。 木瓜养颜、美白,康剑看着白慕梅保养适宜的面容,心想她真是善待自己。 “云县要成立一个越剧培训中心,你是越剧界的名角,很有号召力,能过来担任中心主任吗?”康剑问。 “我?”白慕梅细长的凤目一挑,“我像个当官的料吗?你找别人吧,我要演出,还有自己的礼仪公司打理,不想 这个心。” “可你不是在省城越剧团担任顾问么,你的礼仪公司在云县,何必要两处奔波,培训中心的报酬不会比你担顾问的少。” “做事图个心情,我并不在意多几个钱少几个钱。”白慕梅优雅地接过老板送来的木瓜汁,浅抿了一口,“再说你已和白雁离婚了,我没必要卖你人情。” 康剑真是有点吃惊了,她这话的口气,好像气愤他和白雁离婚,可能吗? “我约你见面,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一下,我准备和白雁复婚。” 白慕梅抬起眼,看了他好一会,慢条斯理地哦了声,问道:“你爸妈同意了?” 康剑点头,“当然,你呢?” 白慕梅似笑非笑,酸溜溜地撇嘴:“我的意见不重要。她过年就给我发了条短信,还是转发的别人的,下面人家的名字都没删掉。我老了,她翅膀硬了,不求着我,嫌我丢人,当然不需要把我放在眼里。” 这弦外之音真浓了,康剑讶异地直眨眼,“不是,白雁考虑到你 节时活动多,不想打扰你!” 白慕梅摆了下手,“别说了,她是我养的,肠子弯弯扭扭,我都看得到底。她是恨我来着,我也不辩白。” “白雁说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源,对于她来讲,你永远是她妈妈。”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肯做孤儿,也不会要我这个妈的。” 康剑怔住,今晚上的白慕梅让他 到匪夷所思,像是另外一个人。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饭,白慕梅就起身离开,临走前,她把单买好了。 康剑并不知道,白慕梅今天收到了医院里的化验报告,确诊了她的一侧 房里长了恶 肿瘤。 白慕梅有一种恍若隔世的 觉,生活中曾经与她密切相关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又淡漠起来。楼下盛开的一片黄灿灿的![](//www.020magazine.com/ig/ying.png) 花,胡同口焦香酥翠的小点心,橱窗里 美的时装、饰品、香水以及手袋,还有小贩们那悠扬婉转如同山曲儿一样的叫卖声,街上走过的对她行注目礼的英俊男子,仿佛在刹那间,它们都华丽转身,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背她而去,把她扔在路边,孤寂、绝望,却又无可奈何。 医生要她立即住院进行手术,不然癌细胞扩散,将会变得非常可怕。在此期间,不可避免地接受没完没了的放疗和化疗,像吃饭一样大包小包地吃药。 一个女人,头发 落成一个丑陋而又可 的光头秃子, 口横着可憎的疤痕,还有什么美丽,还有什么自信? 还怎么能在男人面前妩媚地 衣解带? 她拒绝了治疗。 女人如花,那就在花开胜时一次 地谢落,不要一片一片地凋零,那样太残酷了。 多么可笑,从医院出来后,她没有想到曾丰富了她人生的一个个男人,她一再想到的就是那个已经和她断绝母女关系,怎么也捂不暖的女儿。 也许,她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 ,才是最真切的。 康剑在饭馆里 了 烟,想起白雁提到过小时居住的文化大院,他信步往那里跑去。 锈漆班驳的大门虚掩着,里面几间平房里透着昏黄的光束,二月的天,温度还很低,大门外并没有人。 他跨进大门,刚绕到一个破旧的篮球场边,眼睛瞟到有家小院中站 了人,中间还有几个穿着天空蓝制服的军人。 康剑拧了下眉,这颜 看着眼 。 “真是老天不长眼呀,那么好的个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一个头发灰白的妇女边抹泪边往这边走来。 “大婶,那家出什么事了?”康剑 上去问。 年老的妇人抬起头看看康剑,摇了下头,叹道:“商家那个当飞行员的儿子什么演习时死了,尸体烧成了个焦碳,认都认不出来。他们刚从部队奔丧回来。唉,可怜呀!” 康剑突地打了个冷战,“他......他是不是叫商明天?” “是,龙凤胎,一个叫明天,一个叫明星。我瞧着你面生,你是?” 康剑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外跑。出了文化大院,他就给简单打电话,“快,给我准备车,我要回滨江。” 还是来晚了。 夜 如墨, 寒料峭。 康剑站在病 前,只见白雁面无血 地躺着,双眼合拢,头歪向一侧,不知是 睡还是昏 着。他的心口被一把不太锋利的刀,一点点地切割着。他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脚下有点儿飘浮。他欠下身,给她掖好被角,发觉她一只手掌攥得紧紧的。他抬起一看,依稀看得出是几块红 的纸屑。 “别碰。”冷锋在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谁拿,她就像歇斯底里一样的和人拼命。刚给她打了针镇静剂,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那是碎裂的纸玫瑰,康剑看出来了。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只是苍白得可怕,嘴角耷拉着,像个在赌气的孩子。 康剑摸了摸她的脸,“冷医生,我们谈谈吧!” 冷锋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康剑细心地把灯关了。柳晶和简单站在走廊上,商明星惊恐地倚在一个角落中。 柳晶是在白雁晕倒时赶到手术室的。不一会,白雁就清醒了,然后就痴痴傻傻地对着手里面的红纸发呆,有人走近,她就浑身紧绷地,像头小兽似冲过来。小脸上狰狞的神情令人心疼又痛楚。 “康领导。”柳晶看着康剑,不知该怎么安 他。白雁为了别的男人失控成这样,康领导心里面一定很难受。 康剑轻轻点了下头,目光扫到了商明星。 商明星也在从眼帘底下怯怯地打量着他。 “我......妈妈说这是哥哥留给她的东西,应该送给她。所以我就来了,没想到她......这么脆弱。”在康剑慑寒威仪的的目光下,商明星抖抖地把 记本和相册递给康剑。 康剑![](//www.020magazine.com/ig/cu.png) 翻了下,问道:“你家里现在怎样?” “我爸妈还好,部队给了抚恤金,是以最高规格给的,哥哥追认为烈士,他们说会给爸妈养老送终。” “简秘书,”康剑扭过头,“你和柳护士带她去吃饭,安排她坐下。回到云县后,你找下劳动局,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帮她安排一个。” “康县长,你也没吃饭呢!”简单皱着眉头,提醒道。 康剑苦笑笑,摆摆手,“去吧!”这个时候,他还咽得下饭吗?他的喉咙已经堵得几乎不能呼 了。 是不是惩罚他当初娶白雁的动机不纯,所以老天才故意这样的设置一个又一个的障碍。 在跨越前几个障碍时,他灰心过、担忧过,但在心底里总留有一丝希望。即使在双规时,他都能坚定地认为,他会和白雁幸福的。 现在,还敢坚定他能给白雁幸福吗? 在商明天为了白雁,和他打过一架后,躲了他很久的白雁,为商明天的前途主动找他求情,他就知道商明天对于白雁的重要 ,虽然这份 情并不涉及男女私情,但也让他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他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很 很 白雁, 到能遮住商明天的身影。 他以为他和白雁已经如此亲密、如此地契合,他应该是白雁独一无二的 人。 似乎,他错了。 冷锋把康剑带到了办公室,拿出一个病历。 “ 神病科?”康剑一看到病历上写着的科室,一下脸 惨白。 冷锋神情凝重,“康县长,虽然我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但这是真的。白雁崩溃了,她把自已的心封闭了起来,认不得 悉的人,她只活在自已的世界里,慢慢地,她会失去自理能力。这种症状,就是 神病的一种。” 康剑声音干涩地问:“这种病能治愈吗?” “我问过专家了,没有百分百的治愈方法。通常是病人因为无法面对发生的意外,自然地逃避现实,就像受惊的蜗牛躲进了壳中。除非她自己走出来,不然就是尝试电击脑电波下看看。” “不要,白雁她只是一时受的刺 太大,不是什么 神病。她会好起来的。”康剑手握成拳,拼命地摇头,心底一片冰凉。 冷锋抿着 ,凝视着康剑,“我看过商明天写给她的 记,他对于她来讲,可以说是活着的全部意义。这不是一般的刺 ,有可能她终身都不会走出来。” “你错了,”康剑眯起眼,“以前,确实商明天是她的全部。但现在,将来,她有我,她不会走太远的。” “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会让她住进 神病院,我要带她回云县,回家。” 冷锋淡淡一笑,“我只怕她 本不让你靠近。” “这些是我的事。今天麻烦冷医生了。”他伸出手,礼貌地与冷锋握了握,然后又去了病房。 白雁还在睡着。 康剑在 边坐下,握住白雁的一只手。这只他 悉的纤细的手因失血而冰凉,原闪动着光泽的粉红指甲有些泛白。他将手抬起,放在自己 边,轻轻吻着。 “老婆,做人不能这样自私,我才走了十天,你就这样惩罚我吗?你这样想着他,那你把我放在哪呢?你那么 喜地告诉我我们的家有多漂亮,客厅大得可以给孩子骑车,如果可以你想生两个孩子。你还说我比你大,老了后你帮我推轮椅、给我洗假牙,牵着我去逛公园,这些话还算数吗?” 白雁长长的睫 颤了一下。 “老婆,商明天在你的心里面是特别的,我不和他争,但是我可以替他 你。没有了明天,你还有我。他为你做的,我都能做。别孩子气好吗?其实心里面有一个人,不管他身在哪,你都可以 觉到他的关 。天堂也只是一个地点,有一天,我们也会到达,我们也会和他相遇,最多那时我和他公平竞争,好不好?” 一滴泪从白雁紧闭的眼帘缓缓地滑落下来。 “我刚到云县,工作还没开展,一些事也没抓上手,老婆,我信心并不足,我需要你的鼓励、支持。我也想做一番事业给你看,让你觉得你嫁的这个男人很man,不是一个靠父母遮荫的公子哥,他配得上你。如果你把我屏蔽在心门之外,我做的这一切也没了意义?白雁,你醒了吗?” 康剑突地觉得白雁的手指挠了下他的手心,他惊喜地瞪大了眼。 白雁缓缓睁开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老婆,我回来了,饿不饿?” 白雁眼珠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康剑又往她身边挪了挪,“要喝水吗?” 她突然像被什么惊了下,慌张地坐起来,四下张望着,直到看到掌心里握着的红 纸屑,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白雁?”康剑怔怔地看着她,声音沙哑低沉。 “我在等明天,他来了后,我就走。”她抬起头,对他 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眼眸晶亮如星。 康剑整个人都僵住了。 说完,她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拼凑着掌中的纸屑,非常耐心,非常细致。冷锋说她已经几顿不吃了,她不提饿,也不提渴。只穿了件 衣,就这样坐在 上,被子落到脚边,浑然不觉着冷。 那个对着他俏皮地笑着,小酒窝一闪一闪,时而挪揄、时而调侃的白雁哪里去了?康剑咬着 ,嘴角痉挛,恨不得向那个已经灰飞烟灭的年轻男子大声怒吼:把我的白雁还给我? 白雁仍自顾玩着,笑得天真烂漫。 康剑又在滨江留了几天,真的被冷锋说中了,白雁只活在她与明天的世界中,谁也不认识了。 唯一庆幸的一点是她不排斥他,他坐在她身边,只要不碰她手中的东西,她就能安安静静地由他去,还乖乖地听他的话,吃饭,穿衣。 “你在她心里面还是有位置的。”冷锋与康剑站在![](//www.020magazine.com/ig/chun.png) 下,自嘲地一笑,“只不过是明天的悲痛来得太急,她承受不了,可是她并没有忘记你。” “我要把她带回云县。”所有的规划刚刚开头,他必须坐镇指挥,能不妨碍工作,又能照顾到她,这是最好的办法。 冷锋讶异地一挑眉,“你有时间陪伴她吗?她现在 本不愿接触外面的人,除了你。留在医院,医生总有些办法的。” “留在 神病院?不,我不要听那么个冰冷的字眼,白雁不是 神病,她只是一时走失。” “你要是出差或者开会,她怎么办?” “她不会离开我左右的。”康剑认真地说道。 冷锋抬起了头,轻轻地一叹,“她当初选择嫁你,原来是真的经过慎重考虑的。” 康剑疲累地笑了,“不然你以为她是攀附权贵?” 冷锋没有接话,隔着窗户,看着病房里独自玩耍的白雁。明天,他,身后的那个男人,都深 着她,现在,他觉得白雁嫁给康剑是最最正确的。 明天,是她的昨天。康剑,是她的今天和明天。 他,在错误的时刻与她相遇,注定了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祝福者。 冷锋屏息,明天的 ,很真很纯,没有一丝瑕疵,但却给不了白雁人间烟火般的温暖和幸福。康剑的 很重,很实,看得到、摸得着的温馨、温情。 一个男人,在 子为别的男人失控到崩溃之时,能这样不离不弃,有几人能做到?这不只是 ,还有包容、宽怀、体贴。 一个逝去的人,是没什么好妒忌的。但逝去的人却是最最完美的,活着的人没办法比得过。 说实话,他没这份自信。 即使白雁有天恢复正常,但明天在她的心里面烙了印,回应的 是不完整的。 只有深 、挚 着她的男人,才能接受吧! 隔天,康剑为白雁办好了病假手续,然后便带着她回了云县。 “我们去哪?”白雁揪着他的衣角,看着窗外飞逝的绿绝,胆怯地问。 “回家,去找明天。”他摸摸她的头,柔声回答。 她乖巧地点头,文文静静地坐着。 康剑回来前,给白慕梅打了个电话,让她把文化大院的两间小平房借给他住,白慕梅一愣,问为什么?他说白雁想家了。 白雁对商明天全心的依赖,是儿时太过孤冷。如果回到云县,在她长大的地方,她有亲情,有 情,那么对商明天的思念会不会淡薄些,慢慢她就会走出来呢? “白女士,白雁在云县时,你能经常来看看她吗?”康剑诚恳地问道。 ******* 康剑疲惫地 了 额头,抬手看表,六点,该下班了。他把手中的文件夹合拢,搁下笔,站起身时,简单从外面走了进来。 “呃,今天是周末,你怎么没回滨江?”康剑讶异地问。 “你下周防汛会议上的讲话稿,我晚上想再修改下,明早回滨江。”简单答道。 “你把稿子拿过来,我带回家修改。你快回去,不然柳护士要有意见了。” 简单脸一红,“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于一朝半夕。你要下班了?” “嗯,今天是个特别的 子,我要回去带白雁出去吃饭。” 康剑向简单摆了摆手,走出办公室。 落霞正红,晚风轻拂。他看着县委大院里花坛中一大株盛开的月季,时间如 水,转瞬都入夏了,自已来云县也有四个月。 这四个月,云县大剧场开工,农业观光带已初具规模,休闲度假村在建中,越剧培训中心第一批学员都能上台跑龙套了。一切规划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四套班子开会时,常务县长开玩笑地说,能听到钱在路上咣当咣当地响了。 上周,丛仲山到云县视查,他陪着到处转了转。吃饭时,丛仲山和他对饮后,凑到他耳边说:“康县长,我到了秋天就退居二线了,常务市长接任我的位置,你是不是该考虑回滨江了?” 他摇头,“我在这还没有什么起 ,现在回去,连张及格的成绩单也没有。” “你还没起 ?省报、《农业周刊》,《旅游报》,把个云县夸得像个人间仙境似的,告诉我,今年 天的旅游收入比过去涨了几成?现在,云县可比滨江出名。我到北京开会,大家互相介绍,人家一听我是滨江的,说知道,你们那儿有个云县,戏剧之县、旅游之县、休闲之县,敢情好,我这滨江市委书记还没你一个云县县长 脸。” 康剑笑了,忙起身敬酒,“这还不是丛书记对康剑的培养和指导。我敬你,丛书记。” “我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丛仲山说道,端起了酒杯。 康剑只笑不答。这个时候,他回滨江,是职位选择他。等到他羽 长丰 了,真的有了资历,就是他选择职位。他喜 后者。 云县不大,不需要开车回去,走个二十分钟就到文化大院了。路上经过一个步行街,到了晚上特别热闹,什么都有得卖,有时,他和白雁会过来走走。街上的小贩都认识他,见到他热情地打招呼,憨厚地笑着。 康剑看到一家花店门前摆放得姹紫嫣红,他走了进去。 “康县长,你买花?”花店小妹笑起来也有两个酒窝。“今天的百合刚从昆明过来的,很不错。” “不,我要一束玫瑰,不要开得太胜,含苞待放就好。” “好的。”花店小妹俐落地从水桶里拿出一束玫瑰,稍微修剪了下,然后配上 天星,用玻璃纸包好,扎上丝带,递给康剑,“是送给你 人的吗?” “不然还能是谁?”康剑大笑。 花店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康县长,你真浪漫。”说完,轻轻地一叹。 云县的市民都知道康县长有一个不太正常的 子,她像个孩子似的总是躲在康剑的后面,有一刻见不到康剑,她就会惊慌失措地大叫。于是,康剑开会时,会在会场的角落给她留个座位;出去应酬时,她就坐在他隔壁;出差时,她紧紧牵着他的手,不离他左右。 可是,她却不知道康剑是她的谁,她的意识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商家空难去世的儿子------商明天。 “今天怎么没看到你 人?”康县长牵着 人在街上走,已成了云县一道风景。 “今天,她妈妈在陪她。”康剑向花店小妹点了点头,付好钱后转身走开,心里面很轻快。 白雁算是有一点进步了,她能和白慕梅单独呆在一起。刚开始,白雁见到白慕梅也是闪躲不已。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康剑拿出来一看,是省城家里的。 “剑剑,下班了吗?”李心霞问道。康云林和李心霞是极不同意康剑来云县的,康剑说是组织上的安排,他们俩就没话可讲了。谁敢和组织对着干?但康云林和李心霞没有来云县看过他,他为了照顾白雁,又有工作牵着,也很久没回家了。平时,就是打打电话。 “嗯,在路上走着呢!没和爸爸出去散步呀?” “省城今天下雨,我们没下楼。白雁最近怎么样?” “ 好的。” 李心霞叹了口气,“剑剑,你工作那么忙,怎么能把她放在身边,还是送去 神病院吧!” “妈妈,”康剑语气一冷,“白雁又没有病,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剑剑,咱家是欠她的情,咱们可以养她一辈子。唉,恩情是恩情,你还真以身报恩呀!别做傻事,她这样,你放开她,没人会指责你的。再说你们现在已经是离婚夫 ,你没这个义务,她不是有妈吗,让她管去。你以后会身居要职,难道也要牵着她出席各种场合?” “妈妈,这件事我们讨论过多次,白雁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她就是我的。我 她。”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了。 其实每一次李心霞打电话来,总是这样的开场白,然后母子俩就开始沉默着。康剑其他事都顺从她,唯独在白雁的事情上,康剑丝毫不退让。 “妈妈,家里好吗?”康剑主动开了口。 “饭现在是你爸爸做,我帮着洗洗碗。他在学着养花,早晨我们去公园学唱京剧, 好的。钟点工一周来二趟打扫屋子、洗衣服。昨天和吴嫂通电话,她大概找了个离婚的老头,心情还不错。” “是吗,这可是件好事,你记得给她寄点礼金去。妈妈,我和白雁也很好,你和爸爸别牵挂。” 李心霞顿了一下,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今天是你们结婚一周年的 子吧!” 康剑怔住,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下,心里面很震撼,“妈妈,你居然记得?” “我唯一的儿子结婚,虽然我没来参加,但总会记得这一天的。剑剑,妈也是为你好,可是你不接受,我又勉强不了你,扯不断的孽缘呀,你们父子注定让我心寒。” “我和白雁是因为相 才结合,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妈妈,我挂电话啦,白雁在等我呢!” 康剑已经走到文化大院门口了,收起电话,一抬头,看到白雁站在小院门前,正对着这边张望。 藕荷 的连衣裙,小脸粉 ,长发及 , 出来的小腿,一寸寸白皙示人,落 透过树梢,斑斑![](//www.020magazine.com/ig/bo.png) 地撒在她的肩上,映得她的肌肤透明无暇。 一瞬间,康剑心里面被一种温柔、悸动的情绪慢慢注 。 是的,一 一 地面对着她,她的世界却给了另一个男人,不失落、不吃醋那是假的。但那些都比不上她这样真实的站在他面前。可以 触到她的温度,可以闻到她的呼 ,可以唤她的名字,可以看到她扬起小脸专注地看着你,可以牵着她的手走在每一个季节里。 如果他彻底失去她,那么他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谁能让他品尝到 的滋味?谁能给他家的温馨?谁能与他一同分享奋斗的成就?谁陪他慢慢地到老? 于是,不去计较,他 着她就好,即使现在还得不到她的回应。 他微笑着向她走过去。 “康县长,等一下。”半路上,商明天的妈妈从屋子里跑出来,喊住了他。 商妈、商爸差不多已从商明天过世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了。 商明星被安排进了云县县中工作,负责管理后勤,有了稳定的工作,商明星。比以前懂事、沉稳多了。不久,有一个老师追求她,两个人很快打得火热。前不久,双方父母见了面,秋天准备办婚事。这一喜冲淡商家上天积郁了许久的愁云。 康剑拧拧眉,他对商爸、商妈平时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很少说话。 “这个是她小时候最 吃的,我......今天做了点。”商妈递给康剑一个盘子,装 了金黄 的蛋饺,“以前家里穷,过年做几个给明天尝尝,明天只是吃一个,然后趁我不注意,就全送给她。” 康剑愕然地接过。 “她现在这样子,我看着心里面难受, 对不住她的。可是我......”商妈捂着嘴,说不下去,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匆匆进了屋。 “谢谢!”康剑端着盘子回到家。 “白雁,想我没有?”他含笑看着白雁,白雁没有看他,没有看玫瑰,目光紧盯着蛋饺,![](//www.020magazine.com/ig/liu.png) 出一点儿惊奇、一点儿困惑,秀气的眉宇慢慢蹙了起来。 “你回来啦!”白慕梅从屋里走了出来,指指白雁,“她今天做饭了。” “呃?”康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慕梅耸耸肩,“也不知她怎么了,电视看得好好的,她突然进了厨房,煮粥,和面,做了蛋饼。” 蛋饼,白雁的独门绝艺! 康剑心怦怦地 跳着,这是奇迹出现的先兆吗? “没事我先回去了。”白慕梅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玫瑰,“你还真是有心人。” “我以前没什么给她买过花,今天一定要买的。” 白慕梅淡淡地一笑,她最近憔悴得厉害,头发不再染 ,尾端也 出了一些银光,眼角的皱纹逐渐多了起来。她还是去了越剧培训中心,只肯任教,不肯做官。她不再上台了,闲下来的时候,她就经常过来看白雁。 看着白雁呆呆傻傻的,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当初,真不该把你给生下来。这话的口气听着不是厌烦,而是无奈、凄婉,还有隐藏的不舍。 “一起吃晚饭吧!”康剑的心情很亢奋,进屋找了个花瓶 好玫瑰,嗅了嗅鼻子,久违的“独门绝艺”的香味。 “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 ,我就别做个老人嫌了。”白慕梅走到白雁面前,替她别好散在额前的头发,“雁雁,我走了。” “妈妈,再见!”白雁机械地应道。 白慕梅花了很长时间,她才开口喊妈妈,看向白慕梅的眼神却是陌生的。 白慕梅是哭笑不得。 康剑把白慕梅送到了大门口。 对于白慕梅,他仍是疏离的,但也不想去计较什么。她和他父母之间的恩怨,他顾不上了。他只想着,她是白雁的妈妈,她能够给白雁一丝母 就好。 回到小院,白雁已经坐在桌边,目不转睛看着蛋饺。 “想吃吗?”康剑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她点点头,做了个 咽口水的动作,把康剑惹乐了。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忍不住抱紧了。 两个人之间已很久没有这样亲密过,这一抱,康剑身子本能地生起了反应。 白雁的身体很自然地 应着他的强硬,柔柔地抵向他,眼睛却还在看着桌上的蛋饺。 康剑失笑摇头,“傻丫头,等你以后好了,我一定要说给你听,在我们结婚一周年时,你有多丢脸,人在我的怀里,心却想着一盘蛋饺。” 他深呼 ,把心口里的火焰生生 下去,然后去厨房盛了粥,端来了饼。 别说,白雁的手艺一点也没丢。 他喝了两碗粥,吃了许多饼。 白雁吃了许多蛋饺。 把碗筷收拾下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陪着白雁去看电视,而是牵着她一同来到了以前她住的房间,现在改成他的书房了。 “坐下!”他温柔地把她按坐在椅中,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神秘兮兮地从 屉里拿出一叠红纸。 白雁眼睛一亮,掠过一丝火苗。 “不准笑哦!”他捏了下她小小的鼻尖,“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手工,这可是个很高的挑战,不过,我悄悄地从网上下载了折叠的方法,琢磨很久了。老婆,你看我三十多高龄的男人,趴在桌上折纸玫瑰,说出去别人还不得笑掉牙。可有什么办法呢,我老婆喜 呀,人家八百年前送的一朵,她当宝贝似的,都成几片纸了,她还攥在手中,我只能亲自上阵了,不然她永远不知道她老公有多 她。” 他轻笑着在她眼前晃了下红纸,“看好喽,康县长折纸玫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老婆,我 你。”他凑过头,啄吻了下她柔 的樱 。 这一吻,又 得他 心 漾了好几波。 白雁静静地坐着,看着他裁纸、折叠,眼珠子像被定格了一般。 这折纸玫瑰的活还真复杂,康剑记得练习时有成功过,怎么今天又给忘了呢?他拧着眉,把纸翻过来、折过去,一会儿往里折,一会儿往外翻,额头上都出了汗,才好不容易 出一朵玫瑰来。 这朵玫瑰,看着真不是普通的难看,康剑叹息。 白雁看着他这样,呼 都放缓了,生怕自己给他![](//www.020magazine.com/ig/tian.png) 似的。 “我尽力了,老婆,”康剑挫败地摇头,把纸玫瑰递给白雁,“你先玩着吧,我以后再练习练习,重给你折。” 白雁接过,握在掌心里,头低着,身子一动不动。 “如果你想说很难看就说吧,我心脏强壮,承受得住。白雁......”康剑蓦地瞪大了眼,他看到纸玫瑰上突然 了一处,一点点晕红往外扩散。 “康剑,明天不是这样折的。”白雁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那他是哪样的?”康剑的声音沙哑而忐忑。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