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澶容到来前,瞎子在林家走了一圈。来到大门前,他看向门口的位置,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是过去的他和他的鼠友。 而记忆里的他盯着那些年不肯离去,死 林家的老鼠,明知对方看不到他,还是劝对方:“你回去吧。” 接着老鼠像是听到了他的话,老鼠走了,可它又回来了,然后再也走不动了…… 之后他离开了正门,又来到了林家主宅,这里也有他的回忆,是看着林家人 聚时的悲愤。 他伤 自己回不去的地方,恨着这里所有的人,直到他看到了林三娘。 林三娘就像是路边开放的花,装点了他送金路上的单调枯燥。 彼时她坐在小院门前,把手里的花按在他的手中,一遍遍说着外间的景象。 那时她的声音很温柔,不似现在这样充 了痛苦。之后他来到了林三娘的产房外,瞧见了似有所 的澶容。 澶容见他来,问他:“要去了?” 老实说,瞎子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他能够越过黑布看到所有人,可他看向这人时只觉得眼前白光闪过,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知晓对方不是常人。 而澶容七情缺失,面对瞎子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心里惦记的是若清的孽债,为此格外关心林三娘和季庭生。 而瞎子季庭生听着林三娘的叫声,对着澶容点了点头,抬脚走向房中。 这时,澶容问他:“你心中在意的事都完成了吗?” 季庭生没有说话,只是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房间,来到了林三娘的 边,弯下 看了看女人汗 的脸。 然后,他伸出了手,细细摸过林三娘的脸,就像是那些年林三娘要他摸花是什么样一样…… 片刻后,孩子的啼哭声出现了。 那孩子是个白白胖胖很有福相的孩子,一个一出生就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孩子。 而无心关注孩子,生下孩子后本该死去的林三娘此刻正坐在 上,十分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懂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房外的澶容没有说什么,只在之后抬脚离开。 林三娘凝视着身旁的孩子,不知为何,只觉得这孩子不像是季庭生。 她有些慌了,为此四处张望,而当她那双哭红的眼睛看向桌子时,她瞧见了一封信。 那是林三娘早前扔在箱底,曾经不敢去看的信纸。 此刻光从窗外探入,落在了信封上,浅黄 的纸张被光勾画,一明一暗,两种 彩存在于纸张之上,竟是有些安逸温暖的味道。 而在林三娘秀气的落笔旁有两行很丑的字迹,那是林三娘回避多年没敢去看的字。 隐隐明白了什么,林三娘回忆着当年雨夜季庭生站在书桌旁,十分认真地写字的画面,心里不安的 觉越来越强。 当年的她害怕信上是一些指责的怨语,没有敢看,这次的她不怕了,她跌跌撞撞地爬下 ,努力拿起那封信再去看,发现那上面写着一句话—— “那金,是用来救命的。” 看到这里,林三娘很久都没有其他动作。 在已过的三年里,内心备受煎熬的她经常梦到季庭生提笔写字的场景,经常看到信纸上写 了怨语。那一幕成了她的 力,彼时的她 本无法想到对方留在这张信纸上的从不是什么怨语,而是他委屈又放不下的一件事情。 而等她打开信封的时候,她发现她的那封罪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小小的白 干花,以及一张墨迹很新的白纸。 白纸上写了一句—— “你可以和他一起住到城东,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在街道上玩闹,再给他说个俊俏的娘子。” “还有。” “我一直都知道杜鹃花是什么样子的。” 而后,那封信落在了地上。 在信纸落地的时候,那上面好像飘着瞎子季庭生的过去。 闪过的画面有季庭生在送金,有他夜里和老鼠靠在一起,有他为了保住林三娘的命,因为知道胎符除不掉,挖空心思给她找了三年善魂灵胎的岁月。 回首过往,他不曾伤过任何人,他只守着自己应该守着的道义,甚至愿意为此付出常人不愿意付出的代价。 能做的事他都做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他只觉得自己对不起等着他归去的人…… 而林三娘生产的那 ,若清和傅燕沉同时打了个盹。 若清做了一场梦,梦里他坐在黄土坡上,看着远方,不知在看什么。 身边有声音在笑他:“早就跟你说了,就那种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不贪金,你到底的错信了他。” 这个人的声音很 悉,像是他自己,又不像他。 他听着这个声音对自己说些不好的怨语,只想着那人一定会回来的。 而他等着等着,等了不知道多少个 夜,终于等到了一辆马车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 出现的马车踩着风沙,奔跑的样子十分潇洒。 这时一个叫做季庭生的男人拉着一车金出现,朝着他挥舞着手臂,高声喊着—— “路有点长,可我还是回来了!” 随后,男人把一块金放在了他的手中,嬉皮笑脸地表情一收,无比认真道:“我没贪金,我只是走丢了。” 若清自是信他,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苦了你了。” 听到这句,季庭生忽地扬起了头,似乎是不想眼中的泪水落下。最后他笑了笑,坐上他的马车,不知又要走向何方。 目送那辆马车离去,若清醒了。 醒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手里沉甸甸的,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金,一块上面还带着血痕的金。 而他手上那在林老太爷被百鬼分杀后就停止不动的红线,在此刻散开了一 ,只剩了两 …… 傅燕沉也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天是昏暗老旧的黄,他坐在高楼上,一旁的城墙上有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面容模糊不清,身姿 拔,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还扛着一面不小的旗子。旗子在空中飘动,上面似乎还写了什么字。 等到傅燕沉看过去,扛旗的人停下脚步,站在光线不好的地方,朝他喊着:“你说话算话,等我送金回来,你还让我扛旗,这面旗除了我谁也不给碰。” 梦里的他似乎点了点头。 接着那人笑了。 而在他的梦里,那人的身影、周围的建筑、以及那面旗帜都很模糊,只有那人裂开的嘴角,看上去清晰无比。 他记得对面这人是怎么笑得。 接着这人乘着风,挥舞着手中的那面大旗,一边高声喊,一边越走越远。而在风把这人带走的时候,风声里传来他轻快又高兴的声音。 傅燕沉听到这人对他说:“等来世我还给你扛旗,你打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傅燕沉点了点头,只是他还没有说好,那扛着旗的人就被风吹走了。 风带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就连面容都是不真切的。 而傅燕沉醒来的时候,身后的破房子里正好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傅燕沉歪着头,不知为何脑子有些浑噩不清。 他一边听着孩子的哭声,一边想着,还好。 还好这人借着林三娘的身子转世了。 扛旗的事,肯定能做到的。 第54章 黑心 孩子啼哭的声音很响亮,像在高唱生命的诞生,也像是在 叹旧人旧事的离去。 随着响亮的啼哭声出现,周围的景象晃了一下。林宅好似落入水中的浓墨,聚拢分离,丝丝墨 柔和地并入水中,最后完全散开,彻底消失在清水之中。 若清和傅燕沉还没想明白过来这都发生了什么,林家的宅院和人物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扭曲的时空似乎归位了。 停止重复的时间结束了。 他们三人站在院子里,在小小的四方天地中仰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没过多久,衣着朴素的夫人从陌生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瞧见自家院子里站着三个陌生男人,吓了一跳,惊讶地朝着他们喊了一句:“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这女子才是怀城城西的原住户。之前的林宅不过是占了她家的位置。 大抵是季庭生的离去令林家消散,这才让一千年后的原住户出现在几人眼前。 三人都懂这个道理,谁也没有说话。 离开了这里,若清在城西四处张望,发现城西的一切没有任何改变。 林宅的出现和消失短暂到就像是昙花一现。若不是手中还握着那块金,若清都要怀疑之前在林家的 子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而看着手中多出来的金,若清脸上完全没有解开红线的高兴。 他想不通为何这金要来到自己手里,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手上的红线跟季庭生联系到了一起去…… 季庭生到底是谁? 季庭生为什么要给邺蛟送金? 是谁让季庭生去送金的? 为什么金到了邺蛟的手里能救很多人? 为什么邺蛟丢的金兜兜转转竟来到了他的手里?为何季庭生把金给了他,他手指上的红线就断开了? 难道 在他身上的孽债不是想要害他的 命?难道与他有关的债主想要他做到的事只是拿金? 不,不对! 如果只是这样,他的身子不会如此羸弱。 如果他没有害季庭生,绑在手上的也就不能叫做孽债了。由此可见,他应该是害过季庭生的,或者应该说季庭生的死与他有关。 可这算是怎么回事?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