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睫在颤抖,手也是。 宁殷坐着,原本是不在意的,但渐渐的,嘴角不经意的笑沉淡了下来。 “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他问。 因为伤得太多,所以渐渐忘了疼痛是什么 觉。 手断了就接手, 口破了便堵住血窟窿,这是他一贯的处理方式。但面对虞灵犀颤抖的眼睫,他却茫然到不知该往何处接,往哪里堵。 或许,这便是痛。 甘之如饴的痛。 虞灵犀没有抬眸, 下哽 ,瓮声道:“宝贝宠婢为主子濯手,是分内之事,不是么?” 于是,宁殷眼底化开了近乎自 的愉悦,手搭着膝盖倾身, 拔的鼻尖碰了碰虞灵犀两片蝶翅般的眼睫,而后下移。 “是宝贝。” 宁殷低低纠正,重点不在“宠婢”。 他的手染了血,但至少吻是干净的。 第59章 离开 一触即分的吻,像是在描摹什么易碎的珍品,多了珍 的意味。 虞灵犀没有动。 那一句低沉的“宝贝”,使得她呼 闷在 腔中, 得发疼。 前世她没有家人,也没有人对她吐 过半句 语,孤身一人活,孤身一人死。 这辈子家人俱在,亲友健全。有人豁出 命地 护她,可她依然如此难受。 这一天里,虞灵犀有好几次想问宁殷:“你有没有想过,可以过得不这么辛苦?” 她没有问出口,是因为她知晓宁殷没想过,真的没想过。 他把自己的命排在最末,认定的东西宁可死也不松手…… 哪怕,他明知只要虞家顺应皇帝的指婚、只要离虞灵犀远远的,就能省去许多许多的麻烦。 察觉到她的走神,宁殷将手从水中抬出,微微张了张臂膀:“过来。” 比起言语,他总是行动更多些。 虞灵犀依言坐在榻上,取了干净的帕子,拉下宁殷的手臂,将他割破的手掌包扎起来。 纱罩中的烛火安静地跳跃着,他们心照不宣的不去提方才发生的事。 “天 已晚,可这 还未暖过。” 许久,宁殷悠然暗示道。 虞灵犀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身后那张能容纳二三人的宽榻,而后又望了回来。 她 住鼻 的酸涩,轻声道:“沐浴的时候,伤口记得别沾水。” 宁殷扎着素白帕子的手搁在膝上,倾身凑近些:“我记 不太好,除非,宝贝宠婢亲自服侍监管。” 虞灵犀眸光盈盈地小瞪了他一眼,到底踢了绣鞋,只穿着素白的罗袜缩上榻,背对着宁殷躺在了 榻的最里侧。 她怕宁殷瞧见她眼底快要决堤的情绪。 八月的夜晚尚且残留着暑热,纳凉的玉簟还未撤下,哪里需要人暖榻? 不过是哄骗她入眠的借口。 虞灵犀有心纵容,没有戳破宁殷的这点小心计,乖巧而缓慢地合上了眼睫。 宁殷守着她的睡颜,在 沿坐了很久。 宝贝岁岁胆子小,不该让脏血污了她的眼。 宁殷漫不经意点着食指,垂眸 怜地想。 直至她的呼 渐渐绵长,宁殷方倾身, 开 头的挂画轻轻一按。 随着机括转动的微响,墙面旋转而开, 出了里头一间事先准备好的,极小的密室。 榻温柔地藏进密室中,继而墙面合拢,完好如初。 宁殷拖了条椅子坐下,黑冷的眸子望向夜 融融的窗外,等待什么似的,悠闲地给自己沏了壶茶。 …… 疾驰的马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座破庙前,那里已有人在接应。 折戟 开车帘,里头的两名汉子赤着上身抱拳, 前 着止血的绷带。 折戟将两个包袱分别丢给他们,低沉道:“里头有你们的新身份和 牌,路引也在,小心行事。” 两人道了声“喏”,麻利换好京师屯所的戎服,先后下了马车,混入接应的人群中。 折戟目送几人离去,方解下马缰绳,取出车中备好的酒坛,将酒水泼在马车上,点燃火引。 火舌窜起,折戟将燃烧的马车推入阎王山脚的深沟中,灭了踪迹。 他牵着马匹站在夤夜的黑蓝雾气中,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高大沉默。 长夜将尽,但腥风血雨并不会就此停息,一切才刚开始。 …… 虞灵犀太过担心宁殷的处境,睡得极浅。 是以宁殷刚启动机关将她藏入密室,她便醒了。 她伪装得很好,没有让宁殷察觉。直至密室的墙再一次合拢,四周悄寂,她才敢于晦昧的昏光中睁眼。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她克服对密室的恐惧,强迫自己不要睡去。 而后一声极轻的嗡声打破了静谧,似乎有什么东西钉在了密室与雅间相连的那面墙上。 虞灵犀竖起耳朵,很快听到了打斗声。 她悄然坐起身来,望向墙壁的方向,那阵极轻的噼里啪啦声让她觉得心惊 跳。 宁殷在做什么? 他在独自面对些什么啊! 最初的慌 过后,虞灵犀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有人要剪断宁殷的羽翼,拔去他的爪牙,光是 他杀两个心腹是不够的。那些人定然会回来,试探宁殷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幕僚 羽庇护。 而试探的的最好方式,便是出其不意的刺杀。 宁殷只能隐忍,一直忍,直到对方彻底打消疑虑…… 黑暗中的无助与心疼如 水般涌来,虞灵犀的指尖发冷,咬着 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的声响停了,然而密室的墙没有再次打开。 外面一阵令人悚然的死寂。 虞灵犀又坐了会儿,实在担心得紧,便赤着脚轻轻下榻,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边,摸到了最边上书架后两个透风的小孔。 她将脸贴在墙上,顺着小孔朝外看,只见屋内已是一片 藉,地上凌 地 着几支羽箭。 宁殷背上洇出一大片猩红 ,那鲜血不断扩散的中心,冒出一点森寒的刀尖。 一把薄如秋水的匕首从前而后贯穿了他的左肩,再往下一寸便到了心肺的位置。 虞灵犀的心也像是扎了一刀,汩汩淌着鲜血。 她总算知道,为何前世的宁殷身上有那么多浅淡的陈年旧伤,随便拎一条出来,都能要去普通人的大半条命。 外间,宁殷单手握住匕首,于是虞灵犀便眼睁睁看着那抹刀尖从他身体中隐去, 离,带出 薄而出的鲜血,溅在地上像是一束灼然的血梅。 宁殷连哼都没哼一声,麻木且 稔地,以牙咬着绷带包扎了伤口。 他把脏了的衣物踢至角落藏起来,然后赤着冷白强健的身形走到屏风后,换了件新的衣裳。 转过身时,虞灵犀看见了他的脸,冷漠苍白,没有一丝血 。 她喉间一哽,很快咬住了 ,将颤抖的气息咽了回去。 虞灵犀连出去抱抱宁殷,为他上药包扎都做不到。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在盯着宁殷,虎视眈眈。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藏在这方寸之地,不给他 麻烦。 宁殷这条路走得太险、太难了,身边多一个累赘,便多一分危险。若是再被人发现,他与虞将军的幺女私定终身…… 虞灵犀不敢想。 暖光从豆大的孔 中投入,落在她 红的眸中。 她怔然抬手,摸到了 指的 痕。 外间,宁殷大概简单洗漱了一番,带着 身 气推门进来。 发梢滴着冷水,更显得他俊美冷冽的面容苍白得不似凡人。 他打开窗户,扔了块香丸在兽炉中, 白的一缕香烟袅袅晕散,覆盖了 屋血腥味。 然后他拉开 榻边的矮柜屉子,从里头拿了 毡、蜡油等物,坐在香炉旁,专心致志地给一个什么物件抛光。 孔 能见的范围太小了,虞灵犀实在看不清他手里是个什么物件,只猜想应该是个十分重要珍贵的东西。 因为宁殷动作那般轻缓细致,苍白的侧颜近乎虔诚。 直到兽炉中的香渐渐散了,身上的血腥味也散得差不多,他才 意地将手中那枚雕琢得 细油亮的物件收起,起身朝密室走来。 虞灵犀忙擦了擦 红的眼睛,回到榻上躺好。 几乎同时,密室门被拧开,光线倾泻进来,高大的影子将榻上侧躺的美人轻轻笼罩。 门复又关上,宁殷躺了上来,小心地环住虞灵犀的 。 如同前世一般强硬的姿势,将她整个箍在怀里。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