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星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也从不做把酒赏花之事,她素来只当这棵桃树是片粉 幕布,从未仔细观赏过。 可即便如此,她也知晓,这些桃花原不该是这般模样。 不管是那些挂在枝头的,还是那些飘飘旋落的,无一例外,花瓣边缘都萎缩卷曲着一圈灰黑,像是在漫天的粉 中掺上了无数墨滴。 被时间定格的桃树,又在无声无息中衰老残败了。 湮星看了一会儿,别开双眼。世上哪有不败的花呢? 可她还是恍惚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奄奄地落了下去:昨 弟子在元 后山发现一处密道,通往议事堂地下。如何处置,还请师尊与魔尊定夺。 湮星松手放出纸鹤,那纸做的鸟儿打着旋儿从桃树枝桠隙 中钻出,跌跌撞撞地碰落许多花朵。湮星看了几眼,像被针扎一般猛地挪开视线,心中却生出了几丝隐秘的愧疚。 也因此,即使阮绿棠没有给她带回 饯,汤药也苦到人神共愤的程度,湮星还是乖乖把药一口不剩地喝了个 光。只不过,她有些心不在焉。 阮绿棠顺着湮星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到那些花瓣上,她轻声开口道:这是魔尊修为急速增长,魔气四溢,瘴气入侵的缘故。 湮星闷闷嗯了一声。 魔族与元 的大战一触即发,真要打起来,元 的一草一木都要受其害,难保自身。阮绿棠站到湮星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扬声道,我们所能做的,只有誓死守护元 。 湮星咬了咬 ,别扭地跟着重复道:弟子必将誓死守护元 。 不过是随口一句,逗阮绿棠开心罢了。湮星这样想着的时候,阮绿棠突然开口了。 对不起,湮星。阮绿棠定定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你刚失去青炎,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让你再次卷入元 与魔尊的纷争之中了。 湮星愣了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此时此刻,湮星对她的不 愤恨似乎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酸涩滋味。 挑起纷争的,其实是她啊 湮星 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她猛地弯下 ,剧烈地干呕几声,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她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来不及了,复仇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着两天码字码着码着一闭眼睡着了orz 今天好一点,惊醒的时候是零点半,有种ddl赶论文一觉睡过去的 觉,吓人。 谢阿尔泰尔 的营养 1瓶,咕噜咕噜,希望喝了让我别犯困了pls 第45章 湮星(16) 魔族对正道的反击来势汹汹, 倾轧而来。不过几 ,魔尊殷灼便向整个修仙界下了战书,半个月后, 于浪尾崖决一死战。 战书一出,正道各门各派无不震惊。 一方面是魔族行事 诡, 向来做事狠辣 险,下战书这种行为对他们来说过于光明磊落了些。 另一方面则是针对魔尊殷灼的。灵匙失窃之事除了晏睿广阮绿棠外, 只有元 几位长老知道。故而魔尊苏醒, 外人也只当他是侥幸逃 , 就算不死, 也要 了半层皮。 可殷灼转手就下了封战书,不仅下了,还是下给整个修仙界的。 一时间修仙界议论纷纷, 整件事都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处在舆论中心的, 除了殷灼,便是元  主晏睿广了。 百年前魔族与修仙界一战中, 殷灼被阵法与灵匙封印,而原元  主晏许之亦以身殉道。在群龙无首的局面中, 晏睿广被匆忙推为新任掌门人,就此执掌元 。 此后百年来, 魔族再未进犯。在一片平静祥和的好气象中,对晏睿广的质疑声逐渐大了起来。 有说他资质平平不过是赶鸭子上架 本不配执掌元 的,也有说他在位期间对元 并无贡献的。 虽多是酒肆茶楼的闲言碎语,可还是入了晏睿广的耳,在他心上扎了 。 斩妖除魔,为天下大义,浪尾崖一战我元 务必赴约!晏睿广台下长老, 正义凛然道。 长老们神 凝重,无人说话。只有阮绿棠看向神情 动的晏睿广,提醒他:殷灼一向 谋诡计最多,断没有突然转 的道理。决战之事或许有诈,还请 主三思。 晏睿广眉头一皱:事关正魔两界,怎会是儿戏?他似乎听不进去反对的一言片语,背手阔步道:我元 素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殷灼 情暴 ,魔族作恶多端,屠杀无辜无数。半个月后,即使倾尽整个元 ,也要将他绞杀于浪尾崖! 师── 阮绿棠还 再劝,刚张开嘴,却又被晏睿广喝住了。 你整 里在挽星楼喝酒赏月,久不理 中事务,怎的今 如此心切?晏睿广被那些闲言碎语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想要做些惊天动地留名青史的大事,对阻挠她大业的阮绿棠说话时语气中多了几丝尖酸刻薄,师妹之前不管元 事务,今后也无需管。 他直勾勾地盯着阮绿棠, 低声音道: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看好你的好徒儿,不要为她折损了你的 命。 晏睿广软硬兼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阮绿棠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她挑挑眉,双臂抱 看向晏睿广,语气中又 了几分淡漠:师兄教育的是,是我多言了。我这就回挽星楼,好好守着湮星。 晏睿广一意孤行,长老们各有考虑,唯有 中弟子情绪高涨,除魔口号喊得震天响,摩拳擦掌只等着大展身手。 湮星似乎也被这狂热的气氛所 染,整个人无比亢奋,顶着一圈黑眼圈勤勤恳恳地擦拭配剑。 阮绿棠看着她把那柄长剑擦得锃亮,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浪尾崖一战,我们不去。 不去?湮星猛地抬头看她,手中的剑都差点扔了,为什么! 阮绿棠撑着胳膊看她, 脸的恨铁不成钢:还不是因为你修为总是不长进,修炼了这么几个月时间,也才堪堪悟了元 剑法第三重。别说和你师兄比,就是在 中随便点一个二级弟子,修为都比你 进。若是放你去浪尾崖,魔物没伤几个,免不得还要人分心照拂,多不划算。 湮星真实修为其实与云鸿不相上下,她自然不服气阮绿棠的话。可没办法,谁让她伪装落难弱质少女太过投入,一不小心坑了自己。 她磨了磨牙,在心里狠狠咬了阮绿棠几口,才问道:那师父呢,师父会去浪尾崖吗? 阮绿棠往吊 上一躺,随手抓了本书盖在脸上,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不去。 哦湮星有些纠结地站了会儿,犹犹豫豫地蹲到阮绿棠身边,咳了几声才不大自然地劝道,这种事不去怕是不大好,别人会说闲话的,师父你还是去吧 她伸手要去拉阮绿棠用来遮 的书,刚拽动一个书角,就被阮绿棠一甩手打开了。 阮绿棠伸手又把那本书往脸上按了按,说:啧,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湮星顿住了,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去劝阮绿棠。 她腾地站了起来,仗着阮绿棠看不见张牙舞爪地冲着她狠狠挥了几拳:哦! 半个月期限转瞬即逝,晏睿广如约而至,浪尾崖聚集了各大门派的人,一眼望去全是黑 的人头。 对比之下,元 则显得萧瑟许多。晏睿广带走了长老们以及少许 锐弟子,只留下众多修为不甚高深的普通弟子看守。 因此当阮绿棠听见喊杀声时,空气里已经弥漫起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元 弟子的尸体以各种姿势毫无尊严地倒在地上,了无生机的眼睛瞪得滚圆,唯有他们身下的鲜血还在向外缓慢蔓延,昭告着这是一场新鲜的屠杀。 阮绿棠矮身合上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弟子的双眼,沉默着起身看向对面。殷灼正拄剑冷笑,剑上的血迹顺着血槽在他脚下淌出一泊小小的沟洼。他身后是一小队黑袍罩身的魔族人,各个双手沾血,严阵以待。 阮绿棠,我们又见面了。殷灼的脸上有道疤痕,从右眼斜划过去,一笑便狰狞地扭动起来。他恶狠狠地看向阮绿棠,眼神 鸷,说来我这只眼睛,还是拜你所赐。 阮绿棠看着他,没说话。殷灼说的是百年前的事,她虽在记忆里回顾了一遍,但到底不是亲身经历, 触不深,阮绿棠也没兴趣摆出苦恨仇深的架势。 她的无动于衷仿佛惹恼了殷灼,他沉沉地剜了阮绿棠一眼,目光一偏移到了她身后。接着,他 恻恻地笑了。 湮星,他把这两个字嚼得又慢又重,你可是我魔族的大功臣。 阮绿棠没回头,却也从眼角余光发觉到了湮星浑身一颤,不自在地瞥了她一眼。 快,过来。殷灼依然在笑着,冲她亲切地一招手。 湮星略显僵硬地从阮绿棠身边走过,刻意控制着没有去看她的脸 ,径直走到了殷灼身前,低低喊了一声:魔尊 殷灼语带笑意地夸赞道:若非你找到了通往元 内部的通道,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潜进来。 他是对湮星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阮绿棠,试图捕捉到她发现自己被最亲近的亲传弟子背叛后的反应。 可他到底失望了,阮绿棠对此并不震惊,而是反问道:浪尾崖一战果然是你的骗局吗? 怎么能说是骗局呢?我只说在浪尾崖决一死战,可没说是我要和他们决一死战啊。他们非要自以为是地误解我的意思,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殷灼的手指在剑把上轻轻扣了几下,嘿嘿一笑,放心,我魔族左右使率魔将前去应战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这样啊阮绿棠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的左右使和魔将负责浪尾崖,你则带着一群小喽啰来对付我和湮星,不错,倒也算势均力敌了。 阮绿棠这话一出,湮星顿时无比震惊地上下打量几遍阮绿棠,疑心她是受打击太大一时昏了脑壳。不然,她怎么还会把自己纳入她的阵营呢? 殷灼也被她的话语气到失 :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硬到什么时候! 湮星,念你对魔族有功,阮绿棠就 由你处置了。他眼皮上翻,看上去像条渴死的鱼,可不要让我和你师尊失望啊。 我湮星心头一紧,金属剑柄在手心里硌出几道印记,她却浑然不觉。 见湮星迟迟不动,殷灼身后一名黑袍人略微上前一步,低声喝道:这些修仙之人都是一路货 ,湮星,你难道忘了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 我没忘,我当然没忘!湮星猛地抬起头,眼中 是仇恨。 阮绿棠皱眉看着她不住颤抖的背影,忍不住喊了声:湮星── 湮星闻声转过身来,死死盯着阮绿棠,喃喃道:我双亲被恶人所害,所幸他们一时疏忽大意遗漏了我的存在,才能让我侥幸苟活,孑然一身在世间求生。 她呓语般将先前告知阮绿棠的话复述一遍,突然咧开嘴笑了,尽管笑得比哭还难看:师父,你也觉得他们很可恶对不对?可是你知道吗?那些人并不是魔族,而是你们修仙人。 湮星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怒吼了:只是因为我父母是妖,那些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他们。你们这些修仙人就是这样, 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在对妖对魔赶尽杀绝,双手染的血比任何人都多! 你们,都一样! 她说着,突然提起剑朝阮绿棠飞奔而去,剑尖直指阮绿棠的心窝,只要此剑击中,阮绿棠非死即伤。 面对如此迅猛的攻势,阮绿棠竟然一动不动,即不避让也不还击,只是柔柔地看着湮星。 湮星瞥见她的神 ,动作刚停一瞬,殷灼的声音便又响起:别被他们的伪善骗了。湮星呼 一滞,提剑更迅速地刺了过去。 刺到阮绿棠心口的那一瞬间,她还没来得及体会涌现在自己 口的那股强烈得能将她淹没的情绪究竟是悲是喜,就先 受到喉咙里一阵腥甜,紧接着剑尖像是抵到了一层透明的隔膜,微微绞了几息,下一秒就将她整个人反弹出去。 湮星摔到地上时,喉咙里那口腥甜的血噗地吐了出来,濡 了一小块泥土地。 这场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无论是殷灼还是湮星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是中途犹豫了一瞬,可也不至于反噬到这种地步 阮绿棠却像是早早地预判到了这一幕,五指成爪一放一收,几道灵力便从她指尖窜出,把湮星五花大绑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湮星就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你暗算──湮星刚张开嘴,就觉得一口血又要沤了上来。 嘘!阮绿棠用食指贴了贴湮星的 ,转手将她揽入怀中,同时一振袖,击退了几个 要偷袭的魔物。 很快就好。她轻柔地碰了碰湮星的脸,突然从指尖探出一 三寸长的银针,猛地朝她心口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任凭世界纷纷扰扰,湮星吐血勿扰。 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os 1个; 谢灌溉营养 的小天使:阿尔泰尔 1瓶; 第46章 湮星(完) 阮绿棠没有骗她, 话音不过刚落,她手中的银针就已从湮星 口拔出。 针身细长,尖尖处挂着一滴血珠。阮绿棠的手一晃, 那颗摇摇 坠的心头血便毫不留恋地从针尖上跳了下去,被一抹轻柔的灵力包裹, 漂浮在半空中。 在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湮星甚至没来得及调动情绪, 就听阮绿棠低声首:把灵匙拿出来。 她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着这句话, 宛如饭后闲谈, 以至于湮星疑心这是自己做贼心虚而产生的幻听。 什么?湮星把视线从那滴血珠上挪回来, 皱着眉,用上凶巴巴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心虚,我 本没听说过什么灵匙! 阮绿棠头疼地闭了闭眼, 抱着湮星往后退去, 说:月余前,你用我的玉盘偷溜进元 密室, 窃走了什么,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