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 就知道年初新建的玉镜别苑修缮好了,地势布局最适宜赏月,想来今年中秋夜宴会设在那里,如今到了正 ,仍没有车辇来凤仪 前,更无人知会她们一声,皇后的处境还有什么可说? 不过,凤仪 永远有凤仪 的规矩。 快到晌午时,太子派人送了几筐瓜果时鲜来,随行的除了小篆,还有个面生的小内侍。 二人向宝珠见了礼,小篆便叫人来卸东西,那个面生的则赔笑道:“原该早些到的,路上耽搁了,幸好这会儿东西还鲜活,否则奴才们可担待不起。” 宝珠给了赏钱,叫人在院中 凉处搭了两张杌子,又端来绿豆汤,供他们一时解暑。自己捧了那匣月饼,到皇后跟前去——说是太子那里厨子做的新样式,跟京里见过的都不一样,且经不起久搁。 皇后听她说完,笑了笑,又道:“叫太子不要过于和他父皇拧着来,我这里还不至于缺什么。” 即便是撕破脸了,衣食供给这方面,贤妃也不肯落人口实,无非是在有关体面尊荣的事情上头,时不时隔应人一把而已。 宝珠便道:“殿下是有分寸的人,亦是有孝心的人。” 这些时令东西人人都有份儿,柳叶儿、宝珠、杏儿这些人尚可,小 人们着实雀跃了不少——凤仪 是冷清许久了。 宝珠再出来时,只见小篆一个人,她便将皇后的话委婉告诉小篆,小篆连连点头称是,说:“姐姐放心,殿下心里有数呢,再没有意气用事的。” 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泥捏彩绘的兔儿爷来,递到宝珠跟前:“这是殿下在 外瞧见的, 摊子只这一个拙得有趣,说独给姐姐就是了。” 宝珠不 微一撇嘴,想收回适才在皇后面前那句话。 第17章 .十七丹药 中秋节后,气温骤降,这天皇后起身时略有几声咳嗽,恰好是宝珠值夜,听见了便让将素 炖燕窝的瓷盅换成了雪梨挖的盅子,又 了一味川贝在里头,连吃了几 ,仍旧不见大好。 还是得请御医来扶一扶脉,老先生隔着帘子诊了一回,说是外 风寒,兼有里热,开了方子, 由宝珠拿着,去尚药局领药材。 御药房的女官接过去一看,却是枯着眉笑道:“可不巧,这一味没有。” 宝珠忙托住那薄薄一页纸,顺势将戴着的一个翠玉戒指褪到女官手里——她原本不惯戴这个,专是为出来一趟备着的。 女官得了东西,脸上有了笑模样:“姑娘,实在不是我有意为难,咱们做奴婢的,怎敢不把皇后主子记在心上?的确是皇爷那里几位道长炼丹,每 要用的量极大,连库房里都没有了,尚药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望直了眼,等着采办的人回来呢!” 库房里一点儿没有,宝珠是不信的,可她也知道,那同样是为皇帝预备着的,皇后再如何,不能和皇帝争。 她想了想,索 往回走,赶在那老御医离开内 前问问他,没有的这味药,还有没有旁的可代替。 老先生抬眼瞧了瞧她,片刻,说:“这算是个药引子,去了,好得慢些。” 这已经比宝珠预想的要好了,她又向御医行礼道了谢,方才折返往尚药局去。 领了药包回来,守在炉子前煎好了,倒出来待到温度可入口了,便端给皇后,并不提其中曲折。 捧了药碗出来时,她方才低声叮嘱杏儿:“你去打听打听,有几个炼丹的道士,是什么时候进 的。”杏儿答应着就要去,宝珠念头一转,又 代一句:“别去问芳儿。” 到了晚间,杏儿才回来。 宝珠意识到,除非贤妃肯让她们知道,如今凤仪 要打听消息,越来越不容易了。 “姐姐。”杏儿唤她一声,宝珠先将倒好的茶水递给她:“不用着急,歇歇气再慢慢说。” 杏儿一气喝干了水, 匀了气儿,道:“这事儿没刻意藏着,但知道的人都知道得不多,只听说这一派道士炼的丹和历朝历代那些都不一样,是当真有奇妙之处的。有人见过那为首的两个,看着不过三四十岁光景,说起前朝初年的事儿,都头头是道,像亲身经历过似的;余下的倒全是些十一二岁的男孩儿女孩儿,管他二人叫师祖。” 宝珠听了,便问:“是谁将这些人找来的?或者是谁在皇爷面前提起过这些人的?” 杏儿摇摇头:“大伙儿头一回见到他们,就是在中秋夜宴上。听说他们走进殿中时,在场的全都忘记了言语,神态举止真像仙人一般。” 宝珠皱起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杏儿喃喃自语:“幸亏皇后娘娘没去,否则指不定又要起争执。” 宝珠心里七上八下的,没缘故地又问:“那太子也在场?” 杏儿想了想:“应当在吧。” 在场又如何?做父亲的想长生不老,难道太子还能阻拦?历朝历代没有这样的药,不代表今朝今代也没有。 拖拖拉拉小半月,皇后的咳疾总算好了。而这时候,皇帝已经又一次准备去红松围场秋狝了。 年初的时候,皇帝尚说,今年要忙太子的婚事,务必好好地 办起来,秋狝因为时间离得太近,不妨暂且搁置。 如今又忽然改了主意。今年就只带着贤妃母子同往,留下太子代为视朝。 太子已 了十八,参政亦有些年头, 常政事处理起来算是游刃有余,但又不擅作主张,时时向父皇去信请示汇报。 太子监国的 子里,宝珠久违地 到些微畅泰,如屏息多时后的呼 自如,但她同时明白,这种舒畅安宁注定是短暂的,秋狝在外的皇帝、伴驾的妾妃、每 进献的丹药,无一不是暗含变故的因素。 两名“师祖”虽跟在皇帝身边,男女弟子们却未尽数带上。太子来凤仪 的时候,宝珠也觑空同他提过一句,要不要从这些人口中探知些什么。 太子只轻轻摇头,嘴角的弧度比平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皇后唤宝珠将他送来的丹桂 在瓶中,宝珠还未动,太子已亲自做好了。 他看起来成竹在 ,从容不迫。 宝珠便勉力说服自己,不用徒劳无益地担忧。 回到住处后,还像往 一样,写上两张字。自三月以后,凤仪 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了一种默契,无要紧由头鲜少出去,待在自己的地方,做着自己的事儿。 皇后是下棋,柳叶儿和杏儿是绣花,宝珠便是写字。 九月过了一半,为太子大婚准备的贺诗已然誊写好了,骏马图却还没能成形。 她将练字当作消遣,也是平心静气的好法子,可是画不一样,由着她如今的心境来画,那不能叫做骏马图。 终究只能食言了。这样的大喜事,总不至于挑剔她这些细枝末节。 吉期定在十月初六 。初一夜里,皇帝仍在红松围场与众汗王们把酒言 ,毫无动身回 的意思。 太子送来的信里除去朝堂之事,多了有关大礼的部分:告庙之后、亲 之前,按旧礼,太子应当在奉天殿向皇帝行跪拜礼,并聆听教诲。 太子说,不敢以尊为卑驱,愿至红松围场全礼,亲 后再携太子妃诣见。 皇太子纳妃仪,其礼制之盛大,并不亚于皇帝大婚。像这些友邦首领汗王们,也早早得知了消息,且各有贺礼送到京中,葛梭新汗王甚至愿意亲自前往、随百官一同朝贺。 做父亲的,为儿子主持婚仪,从来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当着汗王们的面,皇帝什么也没有说。 但他独自对着这封信的时候,异乎寻常的脸 连他自己也未察觉:这次秋狝他一如既往地猎到了最凶猛的野兽,但那种 力旺盛、无穷无尽的 觉却是已经阔别多年的了。 他身份尊贵无俦,自然不会每场围猎都参加;更多的闲暇时光里,他是由贤妃伴着、在草原上信马由缰的——如龙似虎的力量、娇 青 的女人、天真烂漫的幼子,都叫他觉得,自己年华正好。 而皇 里,太子却要大婚了。 那也是他的儿子。 皇帝不可能嫉妒自己的儿子,但他可以厌恶他。 次 ,皇帝召来秉笔太监,告诉太子不必往红松围场来,婚仪照常举行,太子妃诣见则可以延些 子,待他返跸后再议。 旨意一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惴惴然,但是金口玉言已做了如此安排,又不能不遵从。 唯独太子还是泰然处之。亲 前的诸多繁琐细节大都有礼部包揽,太子妃一家当 的一应礼仪更是已经学了半年了,除了到凤仪 问安外,太子忙得还是以朝事最多。 宝珠发现,随着太子的心思越来越不能被人看清,她们在潜意识里越来越将太子视作主心骨了。 她们,包括皇后。 皇后本来对皇帝定下的太子妃并不十分 意,眼下却在礼部为太子妃循例准备的嫁妆外,额外又拿出许多东西,等着为她 妆。 宝珠便当着皇后的面,正大光明地将自己的贺诗放到了里头。 对于她的凑趣,皇后不过一笑置之。 初六 质明,太子冕服乘舆出东 ,东 属官皆从,至傍晚揖太子妃返,于东 内殿行合卺礼。 “姐姐没瞧见,那头面一打开, 屋子都亮了!”杏儿下了值,先往宝珠房里来,专带了一碗红豆酒酿给她。 宝珠小 子来了,小腹坠痛, 肢酸 ,在 上躺了一 ,这会儿依旧不愿起来,且又不觉得饿,索 就半歪着听她说话。 东![](//www.020magazine.com/ig/gong.png) 来了真正的女主人,又增 了许多 女,皇后信不过六尚办事,犹让徐姑姑从凤仪 调些人手过去帮衬。 杏儿因惦记着要照顾宝珠,便缩在后头没去,晚间帮着柳叶儿备好礼,太子妃来拜见皇后时要赏的。 她来凤仪 内殿当差至今,也算开了不少眼界,还这么啧啧称奇,可见确实是很难得的珍宝。 宝珠却只“嗯”了一声,实在有气无力。 自己也觉得扫兴,便又低声笑说:“你没去东 ,要少多少喜钱?等我能坐起来了,给你做双羊皮靴子吧。” 杏儿进 前跟随双亲去喝过喜酒,对撒喜钱一俗可谓念念不忘,可惜当年太小,抢不过别人,寥寥几枚还被娘亲收了去,代为保管。 她知道宝珠是打趣自己,不过得一双羊皮靴子岂有不好的?先道了谢再说。 随后又叹一口气:不过, 里的婚仪,确实是隆重有余,热闹不足。 皇后作为生母,竟连设宴都不必。 杏儿侧首看了看宝珠,她将一头乌发蜿蜒铺展在枕头上,眉不画, 不点,在暖黄的灯火下,有一种沉静而奇异的美。 杏儿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央求宝珠,待她出嫁的时候,能将自己也带出 。 但那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凭据不过是皇后一句承诺。 杏儿明白,还远没到兑现承诺的时机。 直到十一月初三,皇帝的御驾终于回銮。 第18章 .十八羊皮靴 十一月初六,在太子大婚一月后,太子妃终于得以朝见皇帝,而后再与太子一同谒庙,最终接受命妇拜贺。这一套礼走完,她才算名正言顺的天家媳妇。 “好了,”皇后将叶子牌往桌上一丢,笑道,“这下她的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宝珠只管将一把散钱推到皇后跟前,又同徐姑姑一道洗牌。 太子妃一家多年不在京中,她进 时虽有陪嫁的奴婢,先要受 里的姑姑调'教一回,气势天然矮三分,她竟算是独身一个,行事难免多掂量几回。 更别说遇上皇帝不给作脸,皇后这个婆母起初中意的就不是她。嫁进东 一个月,太子妃只在太子往凤仪 请安时,方才跟着前来。 新妇腼腆些,其实也不是不能体谅。且宝珠几回看她,也是进退得体、言行有度,教养是好的。 但皇后留心的不止是这些。太子一则是成年男子,二则大小事务芜杂,来母亲跟前嘘寒问暖的机会并不很多。既有了正妃,很该由她常来常往,费心尽孝才是。 要么是她眼空心大,自己想不到这上头,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知提点;要么,就是她还多怀顾望,要揣摩着皇帝的喜恶再看人下碟儿。 皇后若对太子妃生了芥蒂,面上的工夫再过得去,天长 久的,难保太子不察觉,平 一桩烦心事。更不必说其余有心人,要抓着这一点做文章。当 皇后赐下那般丰厚的见面礼给太子妃,就是出于这样的考量。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