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姐,不是我不通融。之前你孩子生病,家里漏水,老板问起来我都替你遮掩过去了,只是再一再二不再叁,上面的人也不是傻子,要是再开口,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辙了,到时候老板炒的可就是我了。” 小姑娘坐在电脑前,掰着手指头细数,站在旁边的祝梨梨眸光一黯,“那就算我请假吧,今天有事,真得早走。” “行吧行吧。”身着制服的小姑娘噼里啪啦地敲下几个键,改掉考勤,“好了祝姐。” 祝梨梨把手中的牛 干往小姑娘怀里 ,“真是谢谢你了,拿去吃着玩,啊。” 请完了假,祝梨梨往外走,办公室的门尚未关严,话音顺着门 飘出来,“要是 子过成她那样,我才不嫁人呢……” 祝梨梨听见小姑娘说的,兀自叹了口气。 今天是农历七月七,古时乞巧,今人凑热闹,为了消费把什么都同 情沾边。鲜花,红酒,巧克力,商家用彩绸搭出鹊桥,打扮妆妍的织女站在“云端”,祝梨梨穿过人 ,在街角的花店捧了一束黑纸裹着的黄白菊花。 地铁坐到终点南山站,沿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守墓的老人在门口听着收音机打盹,黑匣子里唱着她听不懂的评弹。江南小调,吴侬软语,咿咿呀呀好多情意。 男孩永远停在了十七岁,照片上的他不苟言笑,微抿着嘴,目光戒备又疏离,五官深邃,是个极清俊的少年。 碑上“许渊知”叁个字自带温度,祝梨梨看上一眼便觉得眼睛发酸,却 不出半滴泪。 就像成年人面对生活,跑不动,也跑不掉。 斟叁杯酒祭奠亡人,未几,祝梨梨抱着酒瓶倚在碑旁,仿佛他还在身边。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 子。 许渊知能为她以命相搏,她却不敢同他一起死。这辈子,终究是她亏欠他良多。 时隔多年,祝梨梨依旧想不出许渊知当 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替自己挡下人贩子的那一刀。 是喜 吗?那又为什么对自己避之不及? 如果不喜 ……那又为什么连死都不怕? 回去的路上雷声轰鸣,积攒了几 的雨,终于簌簌地落下来。 她没带伞,地铁口的小贩趁机加价,平 十块一把的东西往上翻了两倍,她心一横,用包盖住脑袋,咬牙往回跑。 小区里高楼林立,十七层亮起一盏橙红 的灯,那里便是她的家。 “你今天死哪里去了?壮壮在幼儿园里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我接回来的。大军应酬喝多了,我哪里搬得动他?”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进屋她,脸 立时沉下来。 “我讲过了,今夜要加班,早上还拜托您去接孩子。” 老太太闻言一哂,显然忘记还有这茬,没好气地关掉电视,摔下遥控器朝客卧走,“这是嫌我过来碍眼了?忙忙忙,就属你忙,我儿子是国家干部你不晓得?天天饭也不做,孩子也不管,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丧门星……” 祝梨梨没心情搭话,兀自进了卫生间。腿上的泥点子被一点点清洗干净,她擦掉镜子上的水雾,里面透出一张 苍白,黑眼圈浓重的脸。 岁月之下,女人身材愈发臃肿,容貌不复当年。她的五官不再灵动,曾经鲜活的眉眼中如今 是疲惫。 房里,男人呼噜打得震天响,她小心翼翼地躺下去,席梦思凹陷,肥 直往身边淌。 胡志军皱着眉头睁眼,看清眼前的人后翻了个身,含糊道,“快去拿点硫磺皂 你的臭脚丫子。” 月光顺着窗照下来,投 在两个人的结婚照上。久经 光的地方已经褪了 ,蒙上一层昏黄。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掉,她蜷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原来这就是长大后的世界,真可笑。 回首往事,半生荒唐。如果时光能够倒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窗外,一颗 星自西南而来,划过无边夜 。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如你所愿。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