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述喝了水便昏昏沉沉,伏在枕上发怔,被她一触一个哆嗦,一条腿挪着往被里躲,“ 。” 舒念只得松手,掖紧棉被,移到崔述眼前蹲了,神情严肃,“你脚上,还有手腕上的伤,是谁干的?” 崔述困惑地看着她,“什么?” 舒念双手比划了一个绳索捆绑的动作,一字一顿道,“是谁,绑了你?” 崔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阿兄。” 舒念心下一沉,“苏存仁?” “念念。”崔述拉她袖子,“水。” “哦。”舒念梦游般往案上取了水,心不在焉地喂他喝水,心中惊惶便如山崩海啸:崔述身上这许多捆绑伤绝非一 能成,若崔述没有撒谎,说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苏循囚 ,而且—— 手腕两刀又深又长,必然是冲着取他 命去的,若是苏循所为,又是谁能在苏大楼主的囚 中救了崔述? 崔述喝 水,伸手推拒。 舒念放下水碗,细想此事关系到能否回藏剑楼求助,不能不问,正 道,“小吴侯,这件事很重要,你必须告诉我,是不是苏存仁囚 了你,原因是什么?” 崔述皱眉思索一时,眼神渐渐 离,忽然将额抵在地榻沿上,发出一声痛呼—— 舒念暗道不好,揭开棉被看时,那掌印就跟活了一般, 眼可见其上血脉涌动,惜乎被银针阻隔,无法涨开, 泽却格外地鲜 起来,直如雪地红梅—— 崔述疼得昏昏沉沉,连声呼唤,“阿兄,阿兄——” 舒念恍然大悟,原以为崔述呼唤苏循是向他求助,却原来恰恰相反,竟是疼痛中向苏循求饶么? 苏循究竟对崔述做过什么? 舒念十指疾出,掌印边缘的银针被她指法牵引,稍稍浮起,复又陷入—— 银针制住掌力,崔述渐渐平复,伏在枕上不住 息。 舒念暗道一声惭愧,确然应该等迫出饮冰掌力才好追 究底,想一想又摇头,真等小吴侯清醒,又怎会把自家秘事说与她听? 罢了罢了,少些好奇心。只如今这情状,恐怕也不能向苏秀求助,万一苏家父子果真与崔述有仇,岂不是上门送人头? 崔述往前挪了挪,一颗黑发的头枕在舒念膝上。他被舒念 了衣裳,被内的躯体只余一条薄薄的中 ,几乎便是赤条条的。这般一动,棉被下滑,半边肩背便 在外间,肌肤晶莹,洁泽如玉—— 舒念只觉十分晃眼,忙拉扯棉被遮了。 崔述软软趴着,摸索着寻到舒念的手,将自己的手掌投入其中,“念念。” 舒念万分好奇这位“念念”究竟是谁,又恐再一次 得掌印暴起,不敢引他思量,强行按下心中好奇,抬手在他发顶慢慢摩挲—— 崔述疼得虚 ,早已力倦神虚,被她这般抚 便有些昏昏 睡。 掌中冰凉的指尖痉挛似地屈伸几下,又慢慢松开。舒念俯身查看,便见崔述双目轻阖,已是昏沉睡去,额上亮晶晶全是汗渍。 舒念扯出帕子与他擦拭干净,也觉困倦难当,偎在火盆边儿上和衣而卧。 一觉之中 梦颠倒,不知怎的又到了郊狱,又握着那把刀,少年又在不远处挣扎叫喊,“舒小五!你这祸害!早晚不得好死!” 她想将刀远远扔出去,那刀却像长在她掌上,冥冥中一股大力拉着她的手,笔直 下,一刀破腹—— 温热的鲜血 涌而出,溅了她一头一脸,浓重的铁锈味儿在鼻端弥漫开来—— 舒念一惊便醒了,心跳急如擂鼓,抖抖索索爬起来喝了一口冷水才略略平复。四下张望,石室无窗,不见天 ,不知睡过多久。摸摸腹中空空,饥火燎原—— 应有一二个时辰。 崔述仍是先前的模样,昏昏睡着。舒念定了定神,上前扯了手腕扶脉—— 致数不齐,散而无 ,主元气离散。 如今重伤无药,又无饮食,再在此间坐困愁城,难免有 命之忧,需得速速离开。 她的入骨针能保掌力不扩,只需一个绝顶高手以内力相助,辅以针法,便能彻底 除。然而江湖中有能耐助她迫出饮冰掌的人本就不多,武忠弼罪魁祸首不提,宁斯同烧成一具焦尸,苏秀父子看不清是敌是友,剩的—— 要么去求唐玉笑,要么去找甘与凉—— 答案昭然若揭。 然而甘与凉昨 便已启程往姑余,一路千里快马,她孤身一人都未必能追上,更不要说带着重伤未愈又痴痴傻傻的小吴侯—— 再者崔述其人在江湖上仇家遍地。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如速速 身—— 舒念仔细回忆崔述在石道中神智清醒时说过的话,默念一遍,“密室桌子是机关,往右转三下有密道,出去就是积秀谷。” 打开机关,地面果然无声无息现出一条密道。 舒念走回榻边,盯着兀自昏睡的崔述看了一时,慢慢理顺棉被,叹道,“小吴侯,我武功低微,能力有限,外间还有两个大仇家——啊,不,三个,苗千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身难保,小吴侯您老人家如今又是这般光景,若带着你,我们两个只怕一个也活不成——” 她越说越觉有理,点头道,“不如我先出去,若能寻着唐玉笑,把他带来这里。”难免心虚,“找不着唐玉笑我便去追甘门主——” 起身犹豫一时,终于还是 了一 油烛握在掌中,潜身入了密道。 作者有话说: 别骂念念,念念就跑个二百字就回来,也憋 心男主,很快会恢复,比心,明天六点《失怙》 谢关 : kiki7867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8 18:38:07 梓z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31 12:26:49 第21章 失怙 ◎如一个失怙的孩童。◎ 舒念一路秉烛前行,密道内 冷寒 ,岩壁上不住漱漱滴水——此地应在吴山山腹之中,且紧靠山中水脉。 约摸走了小半个时辰,耳听水声泠泠,舒念正走得 神萎靡,闻声 神一振——出口应该不远了。果然接连转过两个急弯,便到了密道尽头,一扇腐朽破败的木门横在眼前。 舒念 好油烛,拨开门上的落叶枯草,使力拉开,一股清新的 润的山风携着初雪寒气扑面而来。 夜深时分,天空一轮寒月,清泠泠照着白雪世界,夜 有微弱的蓝光。 绮丽到了极致,倒生出凄凉的况味。 舒念手足并用爬出 口,山谷中林木森森,足下遍地厚厚的积雪 在重重枯叶之上,一踩一个塌陷,有温和的碎响。 积秀谷。 舒念循着记忆搜寻一时,在山谷东侧寻着一间木屋,推门进去,屋内一个地火膛,一架简易矮 , 上有被褥,木架子上清水粮米,一应俱全。 ——冬 林中干燥,易生火害,积秀谷附近村民共同商议,轮 派人在此地值夜守山。 这便是守山人过夜的去处。近 吴山接连大雪,无须值守,理所当然地空着。 舒念爬了半 密道,早饿得眼冒金星,从架上取了块干饼子 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量米煮粥。 将铁锅吊在火上,蹲在火膛边纠结一时,长叹一口气,将剩的半个干饼子 入袖中,原路返回。 来时道路不 ,走得谨慎,很费了些工夫,回去时提轻功急纵,不过片刻便至,扒开 口枯枝穿过木门,密道内仍是原来的模样,连地上的油烛都未曾熄灭。 舒念拔起油烛往回走,堪堪走了一二丈远,忽听对面有脚步声 近,忙一口吹熄烛火,避在一块岩石之后。 一颗心重重一沉,这么快就有人追到这里,地室里昏睡的崔述难道已经落入其手? 蹲在原地侧耳倾听,地道空 ,很快辨明对面只有一个人,而且步履凌 ,仿佛全无武功又受了外伤—— 舒念心中一动,闪身 上,借一点 口处微弱的雪光,看清对面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跌跌撞撞过来,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失声唤道,“崔述,是你么?” 那人蓦然止步。 黑暗中便听一声破碎的哽咽,未曾吐出便被阻住,哽在咽喉之处—— 舒念点燃油烛,秉烛相照,一时间心内便如打翻了一屋子酱料坛子,说不清甚么滋味—— 崔述立在她面前,鬓发凌 ,全身上下只一条薄薄的中 ,多半个身子不着寸缕,双臂瑟瑟环 ,兀自冻得不住发抖。 舒念只觉心间那活物突然暴起,往她心腑间恶狠狠地啃了一口,一时间疼得指尖都不住震颤,张口便骂,“你——” 崔述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眶通红,目中水意盈盈,仿佛下一时便要滴下泪来。 “疯了”两个字便无论如何出不了口。 舒念将烛 在壁上,除下斗篷,上前披在崔述身上——她身量远较崔述矮小,本应及踝的斗篷堪堪遮过膝弯,聊胜于无。 崔述僵立不动。 舒念系好带子,俯身拉手,“走吧。” 崔述手臂一绕避开,留了个冷冰冰的侧脸给她。 舒念想想自己理亏在先,低声下气道,“我看你睡着,出来找点吃的,这不是正往回赶么?” 崔述死死咬着下 ,不言语。 舒念拿出初初重生时忽悠苗北望给自己撑 的工夫,强行挽住他光 的手臂,只一碰触便觉冰凉,连忙用手上下 摩取暖,口中老实认错,“是我不好,这里太冷了,咱们快走吧。” 崔述呼 沉重, 脯剧烈起伏,却不管舒念怎样解释,只不言语—— 舒念自打 了斗篷便觉寒冷,然而眼前这人几乎便是赤条条的,竟然还梗着脖子干耗,耐心告罄,强拉了他手腕,拖着便往 外去,堪堪走出一丈远,掌下一沉,便听“扑通”一声闷响。 崔述双膝一软栽倒在地。 舒念俯身查看,此时才看清这人竟是赤着双足一路追过来,密道内泥泞不堪,一双足便裹作一个泥团儿一般—— “你简直——”舒念又是生气又是懊恼,一把握了他足踝,“有没有割伤?” 崔述偏转脸,只不言语。 舒念 觉掌中那只脚一直细细震颤,扼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实是心疼得紧,想了想道,“饿不饿?” 崔述不为所动,舒念却清楚瞧见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 ,忙从袖中摸出那半块干饼子,递到他面前—— 崔述慢慢伸出一只冻得青白的手,捏住饼子边缘。 舒念忍着笑意,温声道,“我真的找吃的去啦,还熬了粥,咱们再不走,一忽儿煮糊了可就吃不成了。” “真……的?”他声音嘶哑,因为整个人抖得厉害,声线也是颤的。 “当然是真的。”舒念将心一横,往他身前蹲下,“走吧,我背你。” 崔述迟疑许久,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颈项。舒念丹田蕴力,暗暗庆幸苗千语这壳子自幼习武,外家工夫总算还将就,起码背一个人不在话下。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