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关系的,您说。” “秦惊蛰是个可堪大任的好官,我不愿让她被人借此事打下去。而这场会审是前所未有的,有些话若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容易被人扭曲为狡辩,而寻常讼师不够分量站出来替她说话。我知道朝中肯定有 悉律法又愿为她说话的人,但这事有风险,若被对手抓住漏 ,她和为她做讼师的人都会前途堪忧,”赵絮歉然自嘲地摇摇头,“而你,到开审时已有了信王妃的头衔,分量足够,又 悉律法。更重要的是,你眼下只是试俸官……” 赵絮没将话说完,徐静书却迅速领悟了她的未尽之意—— 自己眼下只是试俸官,即便这场口水仗打输了被连累丢掉试俸资格,对朝廷来说不算太大损失,至少比折进去一个正式官员要划算。 “这真相,果然不太温情,”徐静书小小声声嘟囔了一句,“好,这差事我接下。会审几时开?” “不急,具体 期还在协商,最快也要十月底、十一月初,你大婚过后再做准备也来得及。”赵絮松了口气。 徐静书略有些紧张地直视赵絮,“储君方才说,会公布所有当年被模糊的细节,这其中包括完整的药童名单吗?” “不包括,我知道公布名单对当年的药童们有多残忍。而且秦惊蛰从来没向任何人 出过完整的药童名单,包括皇帝陛下,”赵絮深 一口气,避开了她的目光,“但届时总需那么两三个当年的药童站出来做人证。你放心,会提前征询他们同意的。” “既秦大人从未 出过药童名单,储君上哪儿去找当年药童?” 赵絮摸摸鼻子:“我身为储君,自然会有一些渠道。咳,其实我也就知道三五个人而已。” “若储君所知的那几人都不愿冒险站出来,请储君莫与他们为难。其实,我也可以做人证的,”徐静书缓缓闭上眼, 角轻颤着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弧,“ 里来与您见面那回,您虽没将话说穿,但我觉得您知道,我也是。” 虽不知赵絮是从谁口中得知了几名药童的身份,但徐静书确定自己的药童身份一定不是赵澈透 给她的。 因为她说的是,“知道三五个”。而赵澈撑死就知道徐静书与白韶蓉两个而已。 “不,你不可以亮出药童身份,否则你为秦惊蛰说的话就难以服众,”赵絮坚决摇头,“人证的事你不必考虑,我会解决。你要记住,成败在你能否说服众人认同‘秦惊蛰在此案中无渎职之嫌’这件事,而非你站出来自曝药童身份。你的担子比他们重得多,一句话说错就会导致 盘皆输,明白吗?!” 见她点了头,赵絮才取出几份卷宗、记档 给她:“这是当年药童案的所有记档。若打赢这一仗,你前途不可限量。懂吗?” 徐静书郑重接过,轻声道:“我不敢放大话说有十足把握。毕竟还要看卷宗比对现有律法,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 这些年来,秦大人为了保护药童们,真的受了太多委屈。如今,当初她保护过的小孩儿,该站到她身前了。 ***** 虽赵絮说在大婚之后才开始准备也来得及,可徐静书哪里等得?当天回去后就开始细读卷宗、翻阅法典。 接下来一连数 ,那些卷宗与法典简直像长在她手上似的。 九月初八大婚前夕,信王府派一位年长的姑姑来教导她新婚之夜的“某些事”时,她垂着脑袋“嗯嗯嗯”地敷衍应着,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门子都是案情与法条。 姑姑见她应声痛快,半点赧 也无,忍不住 出暧昧的笑:“寻常小姑娘此时多半羞涩拘谨,人家教十句小姑娘大约能听进去两句,就光顾着害臊了。您这般落落大方,想来都听明白了?” “嗯嗯嗯,都明白的,劳烦姑姑费心了。”徐静书一心二用,抬头笑应。 其实她就听清这位姑姑最后一句问话,前面人家说了半天,对她全像耳旁风。 然而,到了新婚之夜,她就非常尴尬且惨痛地体会到什么叫追悔莫及。 ***** 九月初九,亥时人定,穹顶天幕呈幽幽深蓝,初秋银月缀于其上,皎洁清辉洒了一天一地,皎洁、明亮又袅娜。 月下花间的虫儿蝉儿们也似有灵通,仿佛清楚今夜是什么样的 子,嘶鸣声都较往 细弱许多,轻轻的,柔柔的,无比体贴,无比缱绻。 喜房内的大红花烛火光轻曳,喜榻前的地上,一大一小两双鞋亲密依偎的景象莫名看得人面红耳热。 徐静书裹着薄锦被坐在榻上,只 出一张与彤红鸳鸯被面相映成趣的脸,乌溜溜的双眼四下游移,将喜帐四角垂悬的绞金丝 苏一条条数得清清楚楚,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人,也不敢开口说话。 她脑子像一锅被大火熬坏掉的豆腐花,混混沌沌不成形。 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此景此景就是了。 昨夜那教导姑姑说了许多,她总共听进耳朵里的加起来大约都没二十个字。而之前那两本小册子,她只看了其中一本的一半。 最惨的是,那两本册子似乎是循序渐进的上下两册,她唯一看过的那半本,非常不幸……是下册。 也就是说,她知道事情的后半段大约是个什么样,但她完全不清楚该如何开局! 这真是个尴尬里藏着悲伤,荒唐中又带点无助的故事……啊不,事故。 虽说徐静书一直没敢直视自己的新婚夫婿,余光却时不时总要瞥他两眼。 他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盘腿坐在她对面,隔着薄薄锦被与她对膝相抵。也不说话,看起来似乎也没要主动的意思,就那么偏着张好看的脸笑觑她,漂亮星眸中写着“我就静静看你搞什么鬼”。 徐静书略蹙眉心, 生生的小红脸浮起困扰之 。 她深深怀疑,面前这人前几 在忙着袭爵的事,大概 本没空想起看“小册子”,昨夜也没有认真听别人“教导”。 他既不吭声也没动静,想必理由与她是一样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局”,所以就假装镇定从容、不急不躁,等着对方来打破僵局,好掩盖“自己其实 本就什么都不会”这件事。 他多半和她一样,不想被对方发现自己之前没有认真“学”完全程这个秘密。嗯,一定是这样的。 估摸着他和自己是半斤八两,徐静书总算没那么尴尬无措,终于记起小册子上那些画片上,两个人都是……不着寸缕的。 既她看的那半本册子是“下册”,那就只能开动脑筋倒推了。 唔,此刻她穿着中衣,他也穿着,显然就不符合顺序规程。好,懂了,要先想法子 衣。 可惜她是个胆小的怂包,实在做不出动手扒人衣衫的大胆事。 她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清清嗓子打破一室沉默:“咳,那个,你方才沐浴时,让旁人帮忙照应了么?没、没打 伤口吧?” “嗯,平胜帮的,伤口没太沾水,”赵澈噙笑,嗓音温存沉柔,“怎么了?” “那、那你沐浴过后,重新上药了么?”徐静书咬着下 ,忐忑又期待地觑着他。 “没。” 这个答案让徐静书心中涌起狂喜,赶忙咬住 将 腹得逞的笑憋了回去。 “那我帮你上药好不好呀?别担心,这次我一定不倒整瓶,真的,你信我。” 红脸徐静书笑弯了双眼,头顶上仿佛咕噜起美滋滋的甜泡泡。 她可真是个机灵又贴心的姑娘。这样他不就得自己 衣了?如此就不着痕迹地掩饰了双方都“学艺不 ”的真相,新婚之夜,完美开局。 第九十四章 ... 彤红的织锦褥子在红烛映照下闪烁着华美光泽。在烛火的摇曳映照下,那层光泽格外生动, 如红浪轻波微微 漾, 明 旎,生动 绵。 赵澈慵懒写意如大猫似地趴卧在这 旎风光中, 红褥红被衬得他后背肌肤更显白皙,那道长长的伤口虽令人望之心惊, 同时也平 三分豪烈血 。 这场面,矛盾地兼具了力与美,莫名还透着点叫人脸红心跳的神秘 惑。 徐静书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都在发烫, 赶紧使劲闭上眼, 倍 羞 地咽了咽口水。 她紧紧捏着小药瓶, 深深吐纳着平复紊 气息,努力摒弃着 脑子不合时宜的杂念。不要轻易沉溺于美 , 毕竟现下又有了新问题。 她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比表哥懂的多一点点—— 不管怎么说, 她至少还看了半本小册子吧? 这人肯定一页都没看。 要不他怎么只 衣却没 呢?好像 本不知画片儿上的两个人是什么都没穿的。 徐静书忍住挠头叹气的冲动, 噘着嘴小心地替他上药, 同时开始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云淡风轻地提醒他, 新婚之夜是要 到一件不留的……噫,快住脑快住脑,一直想那些画面, 可真是羞到要原地燃起来了。 虽一时还没想出不着痕迹提醒他的法子, 她还是没忘分神关切他,边上药边心疼地替他吹吹。 “不疼吧?其实,你不用提心吊胆地绷着劲儿, 略放松些,我会轻轻的……” 赵澈回过头来,神 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似是想笑,又像是在忍耐什么。 “我真的很轻!而且每次只沾了一点点药,不信你瞧。”她无辜地亮出食指给他看。 赵澈抿住 畔笑意,转回去又趴在枕上:“嗯,我知道。你别抖。” 这兔子怕是慌到 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我没抖,没抖的,”她接着上药,口中糯声糯糯地叽叽咕咕,“新婚大喜,又、又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我有什么好抖的?” 赵澈实在忍不住了,闷声笑得整个人轻颤起来:“你除了害怕时会抖,遇到心里没底的事时也会。你自己不知道吗?” 打小就这样,他可是早早就看透了。 “你你你瞧不起谁啊?我、我怎么……怎么会没底,”徐静书假作镇定地扭头从 头取来新的裹上药布,戳戳他的后肩让他坐起来,“学过、学过一遍的事我、我都会的,那简直是,一切尽在掌握!哈、哈、哈。” 她已经很久没有“哈、哈、哈”了,可见此刻真的慌到了极点。赵澈强令自己不能笑出声,驯顺地坐起来背对她,方便她替自己裹伤。 因伤在后背,裹这药布总需绕身一圈,她的双臂自要环过他 劲的 身。也不知她是太过紧张心慌,还是没坐稳, 第二圈时便晃了一下,正面扑到他后背。 猝不及防的赵澈伤口被 住,带起一阵疼。好在又经了几 那伤已在收口,这阵疼痛尚在他能承受的范围。 他稳坐如金钟,神情无甚波澜,只是稍稍蹙眉片刻。忍过这阵突如其来的痛后,背上两处软绵绵的触 让他心音猛地一重,两耳烫了起来。 “对不住,我、我一时没坐稳。 疼你了吗?”她讪讪致歉,倏地退离些许。 赵澈轻咳一声,耳廓的热烫汹涌往下泼,一路烫过脸,再烫到脖子 。 “没事。”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嗓音已有些 粝沙哑。 “你嗓子怎么了?”徐静书飞快地替他将伤布打个结,“口渴么?我去帮你倒水来喝吧,正巧我也渴。” 赵澈握拳轻抵在 畔,笑音隐隐:“我去吧。” 说完,兀自下了榻去,随手从旁侧的架上取了袍子,松松披上。 ***** 喜房内间的小圆桌上没有可供饮用的温水,只摆了一壶桃花酿。那是他俩今夜的“合帐酒”。 赵澈目不斜视地直接行过了小圆桌,绕过屏风出去了。 他这举动使徐静书疑惑了片刻,不过她旋即想起另一件事—— 先时就光想着怎么哄他 ,自己该怎么 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的。 这是个好机会! 她 捷地跳下喜榻,四下里跑一圈,呼呼呼将内间的蜡烛全吹熄了。然后借着薄薄透窗的月光蹿回榻上,拿锦被将自己裹住。 烫着脸摸黑躲在被中将自己 到只剩贴身小衣小 后,徐静书羞到几乎要窒息,再也对自己下不去手了。 于是将 下的中衣藏到 角后,她蔫蔫巴巴躺下,拿被子将自己裹成个只 出头的蛹,长长到底叹了一口气。 哎,跟她想的 本不一样。 这桩婚事她是想明白之后应下的,这新婚夫婿嘛也是她真正心 的,所以她以为既一切水到渠成,那新婚之夜的自己该是很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