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因延庆殿求着要人主事,才派到这 里来的,可现如今出了岔子,就得往上寻 溯源。梁遇拱手朝王贵人行了个礼,“下 奴才不长进,惹得娘娘生气了,娘娘打算怎么处置,都听娘娘的意思。” 王贵人心里,对这偷东西的太监并不怎么记恨,反倒有些 他,因他这一糊涂,才有理有据地把梁遇请到延庆殿来。 王贵人脸上赧然,望了他一眼道:“梁掌印高升了,公事繁忙等闲见不着,今儿要不是 里出了丑事,也不敢劳动梁掌印。” 梁遇听后一笑,他就是有种神奇之处,望着俨然,即之也温。不管外头怎么传言他冷砺凶猛,你见了他,便是一个 致的翩翩佳公子。他的眼睛他的笑容,可以叫人忽视他的手段,实心实意地以为,他就是靠着多年勤勤恳恳,才登上司礼监头把 椅的。 “娘娘哪里话,这人原是我们衙门派出来伺候的,犯了事儿就是臣管教不严,不单他,连着臣也该受教训。”一面说,一面瞧了瞧那只包袱。包袱里装着纹银和头面首饰,其实东西不算多,但既是偷,哪怕一个铜子儿也是罪过。他哼了声,“捉贼捉赃,人赃俱获,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太监哆哆嗦嗦扒住了梁遇的鞋面,磕头哭道:“老祖宗,是小的不懂事儿,错走了这一步。小的老家遭灾,爹娘吃不上饭,小的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惦记起娘娘的东西来。”一面说一面啪啪 自己嘴巴子,“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小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朝老娘娘的妆奁伸手,小的知错了,求老祖宗超生。” 梁遇厌恶地挪开了脚,转头问王贵人,“娘娘丢了些什么?数儿合得上么?” 王贵人瞧他瞧得走神,他一问,忙哦了声道:“是我素 积攒的梯己,还有当初先帝御赐的物件,有些在,有些已经找不回来了。” 梁遇听罢,抬脚将那太监踹翻了,“不长进的东西,让你做人你不做,偏要干这些 鸣狗盗的勾当。既然伸了脏手,那这爪子就不该留着。来人!” 他一声断喝,倒把王贵人和跟前的 人都吓了一跳。外头掌刑的太监上前,停在廊子底下听令,他寒声吩咐:“把这狗东西给咱家带走, 给东厂番子。先剁他一只手,要是不死,再剁另一只。” 掌刑太监道是,恶狠狠扑进来,将人生拖了出去。 里的殿宇进深不像民间的屋子,惊恐的哭嚎窜上房梁,像 绕在雕梁画栋上的蛇,拽也拽不下来。王贵人没亲眼见过司礼监办案,也没想到梁遇会有这样的一面,当即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遇呢,又换了个笑模样,拱手道:“娘娘受惊了,司礼监的规矩,最忌讳人手脚不干净,既出了这样的案子,臣就要清理门户。眼下娘娘跟前缺了人,回头臣发话下去,让 监处调拨人手过来。娘娘 里受的损耗,臣下令去追,追得回来固然好,追不回来的也请娘娘宽怀。实在有为难之处,咱们司礼监再悄悄填补些儿,娘娘看如何?” 他一字一句说的都是场面上话,但王贵人听来却透着温存。这深 里讨生活,没人照应真是寸步难行,以前没进 前,对太监这等奴才是瞧不上的,可后来见识了梁遇,才知道自己先前眼皮子有多浅。 海棠无香,鲥鱼刺多,梁遇为宦,都是人间憾事。那个危难中愿意帮她一把的人,就算他六 不全,她也认了。 何况他的品行为人及相貌,都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像夏美人、宋康妃,屈尊和两个随堂太监来往,她得知后甚为不齿。就因为她心里的人远比那些浊物清高得多,连带着她觉得自己的心也是清高的。 可惜梁遇是太监里头的正人君子,司礼监但凡手上有权的,一个个都和太妃们有了钩 ,唯独他,权倾朝野,却连半个女人也没有。为什么呢,她那么多回明示暗示,他都不为所动,她就开始担心,是不是别的 也对他青眼有加,他上了别人的船,这才瞧不上延庆殿。 今儿一定要有个说法,王贵人下了好大的决心,总是这么含含糊糊不是方儿,越 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成不成的,大家都安心。 她转头冲跟前 女道:“你去预备好茶来,我请掌印大人喝茶。” 女道是,领人鱼贯退了出去。梁遇见了心知肚明,向王贵人揖了揖手,“娘娘盛情,臣受之有愧。” 王贵人说该当的,比手道:“厂臣请坐吧。” 梁遇依言坐下来,屋子四角的料丝灯高悬着,照出 致又磊落的眉眼。王贵人轻轻一瞥,心头急跳起来,暗自 慨着,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残缺了,也绝不会让人心生轻慢。甚至那种矜贵自重,比之寻常男人更胜。 两个人就在殿内对坐着,她有些局促,梁遇却仍是言笑晏晏,眼风调转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一圈,问:“娘娘有什么吩咐,臣听着呢。” 有什么吩咐……王贵人红了脸,低头道:“自打先帝殡天,我的龙种没保住,后来一应种种,都赖厂臣照顾。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厂臣如今到了这样前程,我再说报答的话,听上去未免不自量力了吧?” 梁遇道:“娘娘言重了,臣在司礼监任职,原就是为主子们办事的。娘娘们给示下,臣尽心当差,这是臣的本分,说什么恩不恩的,娘娘可是折煞臣了。” 王贵人摇了摇头,“我和其他娘娘们不一样,他们都是诞育过皇子皇女的,我这样的人,原该送进陵地里青灯古佛一辈子,到老了死了,往妃园里一埋就完事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留在富贵窝里,坐享荣华。” 其实富贵窝里的荣华富贵,享起来并没有那么受用,全看你怎么瞧吧。 梁遇脸上带着温 的笑,呵 道:“娘娘的龙种虽没留住,但也有生育之功,要是发到陵地里去,未免不近人情了。如今这事儿过去多年,娘娘也该放下了,想着怎么吃好喝好就成,不必旧事重提了。” 王贵人才要张口, 人送了茶进来,一时打断了,只道:“厂臣喝茶吧,这是我们老家的云雾,先唐时起就是贡茶,请厂臣尝尝。” 喝茶闲聊,其实这个点儿上很不是时候,梁遇今天愿意走这一趟,也全是因为被惦记得久了,存了点戏谑之心。 月徊说过,不让他找笼中的金丝雀,不让他勾搭寡妇,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要反一反。人心从来不是恒定的,先前她说不喜 皇帝,不愿意进 做娘娘,到如今又怎么样呢,还不是陪着滑冰吃爆肚,第二天也没忘了买蝈蝈……可见男女生起情来,不过一霎的光景。 好容易找回来的妹子,他留不了太久,将来自己又是孤身一人,和 里太妃走影儿取乐,也没什么。然而明确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又百般的挑剔,王贵人入不得他的眼。他不喜 她端杯盏的姿势,不喜 她脸上的胭脂,不喜 她说话的语气,连她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不舒坦。 是从来没有和女人亲近过的缘故?大概是的。万事开头难,一旦起了玩儿 ,或许就乐在其中了。 他低头呡了口茶,味儿不错,“庐山云雾,果然名不虚传。” 王贵人的心思并不在茶上,梁遇那么聪明人儿,她把他留下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不知道。可眼下他还端着,这种事原本应当男人更主动些才对,但他大约是碍于身份的缘故,迟迟不见有任何动静。 这么长时候的七上八下,实在够够的了。她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来,那张秀致的脸因紧张愈发酡红,身上热气腾腾,一蓬蓬的热浪从领下翻涌上来,打在脖子上。在他也 站起身前,在他肩上轻 了下,“厂臣,我今儿是壮了胆的,也豁出这张脸去了,就想问你一句,你明白我的心吗?” 梁遇沉默着,借着这段沉默细细品咂,奇怪当一个女人向他示好的时候,他居然可以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明不明白她的心,别说他,就连他身边的人也都瞧出端倪了,可就算说清了又怎么样?他忽然不想在这延庆殿里逗留了,这种无趣的周旋,让他觉得无比厌烦。 他微让了让,起身向王贵人拱手,“娘娘,臣不聋不瞎,自然明白娘娘的心。可臣是个残废,自知力不从心,恐怕要辜负娘娘的美意了。” 王贵人听了,一股莫大的失望弥漫上来,喃喃说:“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残废,在我心里,你就是顶天立地的真爷们儿。梁遇,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这 里另有让你觉得可心的人了,你这才拒我于千里之外?” 梁遇说没有,“臣这身子是如此,不想糟蹋了娘娘。娘娘在 里安心颐养,臣在衙门为主子们办差,各自安好岂不自在?” 可是王贵人不死心,她抓住了他的袖子轻轻摇撼起来,“我不图你什么,咱们原都是苦人儿,在深 里做做伴,有什么不好?” 女人拽着袖子哀恳,仿佛是一种共 ,月徊也有这 病,急起来整条胳膊抱进怀里,半点没有已经长大成人的觉悟。他原以为并不讨厌这种动作,谁知换了个人,他就觉得受不了。来延庆殿前拈花折柳的兴致,现在变成了一种煎熬,他到底将袖子 了出来,淡声道:“娘娘请自重,这 里内外全是眼睛,万一叫人宣扬出去,臣是没什么要紧的,只怕坏了娘娘名声。今 的事,臣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娘娘把心放在肚子里,照旧安逸过自己的 子。只是这样的话,再也不要提起了,臣微 之躯,不敢承娘娘盛情。” 王贵人的一腔热血洒在地上,凝结成了冰,嫣红的脸颊瞬间变得煞白,看着倒有几分让人心疼。 梁遇不常怜香惜玉,复又行了个礼,“时候不早了,娘娘早些安置,臣告退了。” 他却行退出延庆殿,殿内热气暾暾的,甫一出来凉风扑面,倒 得他一 灵。 秦九安快步 了上来,他在外头掐着点儿,自那个犯事的太监被押出去算起,到掌印出来,前后不过一炷香时候。太监和平常男人不一样, 起女人来不是三下两下就尽兴的。因为缺了一块,那些女人解不了馋,自然也不能放你下绣 。况且王贵人久旷,纠 起来应当更厉害,照这个时间算,可见今晚什么事儿都没来得及发生。 他瞅了瞅梁遇,“老祖宗,王娘娘没有旁的差遣?” 梁遇知道他意有所指,拿眼梢瞥了瞥他,“依你之见,王娘娘该有什么差遣?” 秦九安碰了个钉子,立时讪讪发笑,“小的只是随口胡诌……” 梁遇看了看天 ,月亮已经爬上了 墙,明儿没有朝会,也没有内阁进讲,他负着手轻吁了口气,“叫人备车,我这就出 去了。” 第31章 秦九安道声“得嘞”,忙承办掌印的差遣去了。 不过要是换做一个月前, 掌印是绝不会这么晚还惦记回去的。如今是家里不空着, 不空着就有奔头儿,像他们这号人, 净身入了 ,等于是把老家那些人和事,都断绝了个干净。就算将来风光无两, 也不会有衣锦还乡的念头, 毕竟做了太监, 断子绝孙了, 回去也是招人背后笑话。宁愿在紫 城里爬,也不稀图老家人场面上叫你一声“爷”。但话又两说,远离了故土, 要是有人投奔你, 那心里自然是喜 的, 毕竟都是血 之躯, 谁还没点儿七情六 呢。在这京城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时候长了也觉得孤单。 秦九安上神武门外头传令, 让今儿当值的曾鲸吩咐人套车,曾鲸问:“这么晚了, 老祖宗还出 家去呐?” 秦九安对 着袖子, 了 鼻子,“可不。不瞒您说,我也想有个妹妹。” 招来曾鲸一个含糊的笑。 所以说老祖宗对王娘娘提不起兴致, 那也是应当的,到底跟过男人怀过孩子,再年轻也缺了点儿意思,老祖宗那么干净人儿,不愿意蹚那趟浑水。还是家里头好啊,妹妹进 不碍,不进 在家养着也不赖,横竖怎么都行,换了他,他也 摸着黑回家去。 他们这儿预备停当,回身看,人也从顺贞门上出来了。秦九安和曾鲸带着底下当差的快步上前接应,抬高了臂膀搀扶梁遇上车。车里人坐定了,淡声道:“多盯着点儿,火烛尤其要小心,大年下的,大家图个平安。” 秦九安和曾鲸呵 道是,站在西北风里,目送马车去远。 好在冰盏胡同离得近,出了 门不消一刻就到了。门房上值夜的小太监见有车进了胡同口,忙大声喊掌事的。曹甸生一向睡得晚,听了招呼便从围房里出来,站在槛外 接。车到了台阶前,驾车的锦衣卫打起车轿帘子,他忙上前把人搀下来,问:“督主这会子回来,在 里进过没有?要没有,小的这就叫人预备。” 梁遇说不必,“早用过了。姑娘呢?睡下了么?” 曹甸生道:“才刚还在问,该给蝈蝈喂荤的还是喂素的,料着没睡下呢。我这就打发人通传姑娘一声去,今早上姑娘起了个大早,原想送您出门的,可惜没能赶上,倒懊恼了好半晌。” 这么说来还算是个有心的丫头,梁遇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严苛,至少 中块垒因曹甸生的回禀,已经缓解了大半。 他解开领上领扣,曹甸生忙替他揭下了鹤氅,他整了整衣冠道:“不必兴师动众的,我过去瞧一眼就是了。” 曹甸生道是,不免 慨自家人没有隔夜仇。督主对待外人可没有那份好耐 儿,也只有大姑娘,能让他一再退让包涵。 曹甸生挑着灯笼在前头照道儿,过了跨院回禀:“还有一桩事儿没报督主呢,今儿广东看守珠池的官员进京来,给督主敬献了两盒今年产的珍珠。小的瞧成 ,比往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还有个头,个个有大拇哥的指甲盖大小。” 梁遇哦了声,“平江珠池、雷州府乐民珠池、永安所杨梅珠池,还有廉州青婴珠池,那可都是咱们大邺盛产珍珠的好地方。平时连年上报,采珠费用大大超出珍珠所得,咱家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们,如今倒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些珍珠且搁着吧,等过完了年,我再送到皇上跟前去。”他偏过头,牵 笑了笑,“那么大块儿肥 ,与其填了别人的胃口,不如咱们自己吃进嘴里。底下那些小子们,一个个瞪着眼珠子瞧外埠,也让他们腥腥嘴,不为过嘛。” 曹甸生意会了,笑着说是,“督主的话句句在理,那些看守珠池的官员确实忒贪了些儿,既伸手问朝廷要银子采珠,又要昧下珍珠高价转手苏禄国,再由苏禄国倒卖进大邺来。这一进一出,多少耗费,只当上头不知道。” 梁遇冷笑了声,“不说如今世道,古往今来哪朝哪代不是这样?单凭朝廷的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他们票一回戏的。”说着到了月徊的院子外,公事不带进私宅,便抬了抬手,示意曹甸生在外候着。 抬眼望,正屋里亮着灯,丫头进去又出来,看样子月徊还没睡。 昨天的事儿,如今细想起来确实是他过于计较了,原并不是什么不可转圜的大事,结果话赶话的越说越严重,自己生了闷气,也把她吓得不轻。今天该如何若无其事地圆过去,他心里也没底,只是慢慢踏上台阶,慢慢沿着回廊往前走。忽然静谧之中传来蝈蝈的叫声,他站了站,又不大称意了。 里头的月徊浑然不觉,她喂过了蝈蝈,就盘 起那两只棠梨肚葫芦来。养蝈蝈的器皿也是有大讲究的,回头葫芦得镶圈口,她琢磨了一回,觉得拿虬角染成墨绿 ,再配上这栗红的葫芦身子,一定又俗气又好看。 这头正兀自设想,隐约听见门外丫头请安,她一 灵,知道是哥哥回来了。 忙扔下葫芦跑到门上,见梁遇正从廊庑底下过来,才回家没换衣裳,身上还是白天的曳撒。月徊喜 他穿公服的样子,穿金戴银像朵富贵花儿,看上去有权有势又有钱。她本来还闹着点儿小别扭,可是转念一想,梁掌印那么大人物都肯退一步,她有什么道理不顺着台阶下? 于是她跳出门槛,万分亲热地喊了声“哥哥”,“您才回来?回来就惦记上我这儿来呀?” 梁遇就着廊下灯火瞧她,她真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丫头,昨天的不愉快,过了一夜就全忘了。还是因为漂泊在外,吃了太多苦的缘故,生活没有那么大的余地,能容一个糊口都难的孩子长出傲人的气 儿来。 他颔首,举步过去,“我听说你今儿买了两只蝈蝈?” 月徊说是啊,献宝似的拉他进门看。只见一只 大的纸盒子四周拿棉布围着,中间两只绿油油的蝈蝈儿昂首 ,因肚子还没养得撑起来,背上翅膀耷拉得老长,像个年轻气盛的小将军。 “您看,是不是好俊的蝈蝈儿?”月徊笑着说,“瞧这膀花儿又深又糙,我买着两只憨儿呐。” 梁遇却退后了半步,对于不玩儿鸣虫的人来说,走近点儿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甚至闻见一种莫名的气味,像腐烂的青草,当即抬手掖了掖鼻子,调开视线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 养这个?长得跟蝗虫似的……” 他才说完,那两只蝈蝈就亮嗓子叫起来,月徊顿时 不释手,着急给它们正名,说:“蝈蝈会叫,蝗虫不会叫。且蝗虫长得瘦长条儿,一副饿死鬼模样,哪像咱们又结实又壮,浑身透亮。” 梁遇没看出什么区别来,实则他连多瞧一眼都觉得糟心。有的人就是这样,可以杀人不眨眼,却忌惮一只小小的鸣虫。 他刻意闪躲,月徊再 枝大条也发现了,“您怕虫啊?怕它干什么,它又不会吃了您。” 梁遇掩着鼻子又退后半步,就算是怕,嘴上绝不会承认,也不会 半点畏惧的神情,脊背 得直直的,还在努力维持着体面,偏头道:“我不是怕,是觉得不干净。养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还是送到外头放生了吧。” 月徊说那可不成,“这种冬蝈蝈得伺候,送到外头一会儿就冻死了。”说完觑觑他,心里明白,这皇城 儿下没有秘密,她的一举一动为的是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与其被他套出实话来,还不如自己老实招供。月徊把蝈蝈赶回了葫芦里,盖上盖儿才道:“其实这个蝈蝈是给皇上买的,深 里头寂寞,有虫叫热闹点儿。我还有个打算,先教皇上玩儿虫,等他玩儿成了行家,那些娘娘们为了取悦他,自然也跟着养蝈蝈。到那时候,我可以成为紫 城里的叫蝈蝈卖主,一只是五两还是十两,全凭我出价。” 梁遇听完,对她刮目相看,“你出息 大,打算在紫 城里做买卖?” “我这是投主子所好,为主子分忧啊,有错儿吗?”她笑了笑,“再者您掌管着司礼监呢,只要发话不许其他太监出去给主子买蝈蝈,那这笔买卖我就能长长久久做下去,而且越做越大。” 这算是有生意头脑的,打算垄断,还不许人货比三家。梁遇 慨,“你是想做 中一霸啊。” 月徊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京里各行各业都有这样的人,像拾媒核的叫煤霸,担粪的叫粪霸。我志向不大,就在 里做个虫霸,一辈子也吃穿不愁了。” 梁遇算是无话可说了,唯有点头。 她擅长打岔,原本预料中的尴尬气氛没有出现,可月徊的心思显见有了变化,这点让他无法忽视。 他暗自沉 ,踱到玫瑰椅里坐了下来,半晌才道:“我今儿回来得晚,你不问为什么吗?” 月徊心道司礼监琐事多,耽搁上一两个时辰不是寻常嘛。可他既然有意引导她,那她就不能不赏这个脸,遂笑道:“我原本是要问的,结果一打岔给忘了。那您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呀,离下钥可有阵子了。” 梁遇垂下眼,抚着膝头道:“今儿延庆殿遭了贼,我上那儿处置去了。那个王老娘娘,你还记得么?” 月徊眨眨眼,想了一圈才想起来,“延庆殿王老娘娘,不就是那个打您主意的太贵人吗。”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