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如铁。 他怎么不知道她的软肋,她哪儿最 ,哪儿最软弱,哪儿最怕 ,他都能如数家珍,那会儿轻轻一捏,就像叼着幼猫的后颈,她只能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任他为所 为。 可如今又何必再伺候她,何必使出手段让她动情,他也要让她痛一痛。 他也 出个冰冷的微笑。 她紧紧皱着脸,绷紧了身体,蹬了蹬腿。 她痛,他也痛,剑眉紧皱,下颌紧绷,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这样也要伤下去。 痛得久了,两人都几近麻木, 人,也在自 。 为什么总要走到不堪的一步,一步又一步,像开膛破肚一样,为什么不能像一开始那样,他当个好兄长,她当个好妹妹,两人并肩站在清风朗月下,将那份情谊维持下去,她会对他很好很好,为什么要让她恨他。 屋内的声响渐多起来,像湖面涟漪 开,一圈圈撞在帐上。 他见她额头都是热汗,面上 漉漉,睫上还挂着颗颗泪珠,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 她猛然把头一拧,躲开他的手,把脸靥埋进软枕,汗和泪都沾在枕上。 施少连目光发冷,轻哼一声,如她所愿,将她身体翻转过来,将她摁在枕褥之间。 卧房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声响却一直没有停歇,不知停歇,不知疲倦,不知餍足。 这 绵的情场,也像厮杀的战场。 有没有尝过那种 觉。 身体纠 成一体,心却隔着千山万水。 你知道无能为力,无可挽回,却依然要头破血 ,往绝路上走。 求不得。 第101章 天 破晓,声响尤未彻底停歇,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种失控的、浮漂在虚空中的木然,神志早已被分割成两半,一半被撕裂抛撒向高空,一半奄奄一息只求安宁。 后来是在他闭目暂歇的空当昏过去的, 失了太多的汗 ,双颊是不正常的 红,  如血, 却已经干涸,从始至终,嘴里却没有发出半句求饶声。 他托着她喂水,清凉的豆蔻水触在 上,她无意识急促 咽,皱着眉头咳了两声,喑哑吐出一声低哼,滚烫的脸枕着他的 膛陷入黑甜梦乡。 施少连凝视着她的睡颜,任她一动不动趴在自己身上,指尖从她疲倦的眉眼上拂过,最后停留在泛着水 的 上,轻轻擦拭,也慢慢阖上了眼。 后来再醒,不知是何时, 上只余甜酿一人, 凌 ,身体刺痛,四肢绵软,似被巨石碾 过,连起身都不得。 有婢子轻步过来, 开帐子,低眉顺眼喊了一声“娘子”,将她从锦被间颤巍巍扶起来,玲珑有致的玉体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指痕,一眼令人咂舌。 甜酿被婢子们搀扶着去浴房沐浴,走出两步,这才瞥见屋中还有人在,窗边有人衣冠楚楚,长身玉立,背着手看着窗外景 ,肩背 得很直,对屋内的声响置若未闻。 这一番清洗,花了很长时间,麻木的身体在温水中渐渐复苏,而后渐渐痛起来,痛得身体发颤,婢子们听见她在水里短促带痛的呼 ,都垂着头不敢出声,见甜酿挣扎着要从水里出来,赶忙扶住,用暖绵的布巾擦拭干净,又裹着她扶回到 上。凌 的 榻早已更换过,香浓的翠被,软圆的白枕,甜酿垂首坐在 头,扶着雕花 栏,撑着 任婢子们擦拭 发。 施少连从窗边慢步过来,婢子们见他上前来,屈了屈膝,忙不迭退下,一盒青玉膏从他衣袖内抛在 上,滚了滚,撞在她手边,他眉眼平静,神 亦是冷淡:“若不想痛,自己上药。” 她也平静瞥了那药膏一眼,缓缓解开柔软的雪锦缎亵衣系带,手指沾了药膏,略微侧着身, 开衣衫,将清凉药膏缓慢推在 侧青紫处。 这 旎景致并不避讳他,他站在一侧,亦是不动声 ,肆无忌惮盯着她看。 甜酿神情专注,随着动作,一头半 的发披落,遮住半边脸颊,他只见她黑白分明又水盈盈的一只眼,像镶在白玉上的黑曜石,冰冷冷没有温度。 很快那漂亮的眼也紧紧阖上,皱着秀眉,呼 凌 ,他死死盯着她的动作,也不由得喉咙滚动,咽下 腔情绪,不自主往前探一步,见她睁开眼,软软倚在 沿,也掐住了自己的脚步,默然站在了窗畔。 甜酿也是旁若无人,将衣裳穿好,俯身去取 头的茶盏,将一杯冷透的茶浇在自己指尖,细细 ,而后用布巾将手指一 擦拭干净。 婢子们将搁着饭食的小案搬进来,是温热的莲蓬粳米粥,玫瑰搽穰卷,杏仁樱桃渍酪,桂花栗米糕,婢女举着箸勺略喂了几口,甜酿便摇头,将面前碗往外推,轻声要茶水漱口。 她似乎极累,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眼睑下是一抹淡淡的青痕,饮过一杯香茶,自己躺回 榻。 挽帐的银勾叮咚,罗帐滑落下来,婢子们将被褥罗帐整理妥当,见 间女子侧身向内蜷睡,将香浓锦被拉高,盖过耳际,双目紧闭,一副沉睡的模样。 窗边的男人,一直没有动作,目光从婢子们端的食案上略过,只有一碗粥略动了几口,眉尾 了 丹凤眼,不动声 示意婢子退下。 这一觉睡得尚好,只是仍是累,身子沉乏到极致,再睁眼,窗外已是夜 沉沉,屋内点灯如豆,眼睛一睁一闭,她将整个白 都睡过去了。 罗帐半挂,他就坐在 头,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已经在这守了很久,只等她醒来。 四目对视的那一瞬,她目光 糊,他眼眸沉浮不定, 织在一起,她眸 转为冷清,将目光移开,他也将眼中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 施少连见她转醒,伸手探进被中,她仍是痛的,被他牢牢把控住,语气冷淡:“我看看伤。” 药膏再取过来,这是天香阁内的秘药,抹在伤处,凉意透心,很能舒缓肿痛,两三 便能好全。 施少连指上沾了凉膏,甜酿蹬腿,皱着眉头 了口气,一双冷清的眼直直盯着他, 是怒意。 他顿住动作,衣袂哗然,大步迈出去。 珠帘撞击的哗啦声久久不绝。 甜酿终于 了口气,勉力从枕上撑坐起来,倚在 头半晌,慢慢起身去找水喝。 边的还是旧物,甜白釉的盏,清甜的豆蔻水。 她扶着 ,慢步走在屋内,妆台纤尘不染,妆镜里倒影出女子的脸, 发蓬松,眉眼疲倦,眼睛发红,眼睑下的青痕显得萎靡不振,玲珑身段、慵懒肢体间也透着媚意。 婢女鱼贯进来伺候,衣裳、茶水、饭食相继送进来,暖裘披在她肩头,怀中又 来一个手炉:“娘子一 未进多少吃食,多用些饭吧。” 送进来的都是热腾腾的饭菜,不是久炖的食材,都是厨房现做的, 当当摆了一桌,都是她喜 吃的菜式, 香味俱全,鲜红翠绿,白玉汤鲜,显然是花了心思做的。 这回身边婢子们轮 来劝,碗里堆得小山一般,她无心动箸,珠帘后有人声,声音极冷:“这桌不合胃口,再换一桌来就是,一晚上做个十桌八桌都不是难事,吃到明 也是容易。” 甜酿默默听着,拾起了筷箸。 这顿饭好歹用了些,伺候的婢子终于舒了一口气,将案席撤下,又送香茶点心进来,前前后后忙到深夜,甜酿被婢子们围着梳洗一番,又送入了锦衾内。 这一夜只得她独眠,珠帘外的人始终未走进来,在椅内闭目坐了整夜,换了身衣裳出去。 甜酿听见动静,一个扎着双髻的小脑瓜掀开了 帐,怯怯喊了声:“二姐姐。”又旋即溜出去。 是庆儿。 喜哥儿上学堂,王妙娘带着女儿来看她。 屋里没人,婢子带着庆儿去外间玩耍,王妙娘亲自服侍甜酿更衣,看她身上指痕遍布,眼神闪了闪,仍把那青玉小膏递过来:“用着药膏厚敷些,明 便好。” 没有外人在场,王妙娘也不忌讳:“你小时候好歹也见识了些,女人在 上,多得是制伏男人的手段,真没必要在这上头吃苦……不然最后伤的还是自己,何必跟他犟,你躺着就当是自己享乐,他出力伺候你。” 甜酿如今是惜字如金,王妙娘见她不说话,给她铜盆来洗手,看她脸上神 :“那曲家也不是什么好呆的人家,离了便离了,要我说还是自家里舒服些,都是知 知底的人,做什么都不必藏着掖着端着。” 婢子这时候送了整箱的新衣裳和 匣子的珍宝首饰过来,都是江都铺子里顶好的新货,齐齐摆在甜酿面前,王妙娘笑 解释:“你屋里这些衣裳首饰,都是几年前留下来的,好些都过时了,如今换些新鲜的样式,甜姐儿来挑挑,姨娘替你装扮。” 她脸 仍是木然,没有欣喜也没有失望,泥塑娃娃似的,睁着一双漂亮的眼,这双眼里往常都含着各样情绪,此时也是空 的,王妙娘心头暗叹,自己做主给她穿戴上,左瞧右瞧, 意点点头,把她推出去:“成 坐在屋里,不闷也要闷死人,出去坐坐。” 耳房早就收拾出来,粉瓷花瓶里 着几株开得正旺的秋桂,暗香浮动,王妙娘将人送到椅上坐,唤婢子来斟茶送点心,自己叨叨絮絮和甜酿拉家常话:“喜哥儿如今学问甚好,等他傍晚学堂回来,让他来榴园,给你写篇文章瞧瞧。” 甜酿默然点点头。 “你走了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也不少,云绮这丫头也算是改 了,当了娘后更是沉稳,哪有小时候那副做派。”王妙娘笑道,“她小时候和你不对付,这几年倒是一直惦记着你,对喜哥儿也有两分心意,逢年过节还送些衣裳吃食来。” “你苗儿姐姐在况家过得甚好,前几 听说如今又怀了胎,她如今在金陵也有了好 子,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有机会,你也得见见。” 王妙娘看着她的脸 ,斟酌道:“只有施家一直冷冷清清……自打你走后,家里一点喜事也没有……上还是两年前……少连纳了芳儿为妾,家里才打开了一回大门……” 她把那个妾字咬得很重,暗自端详着甜酿的脸 。 甜酿表情未有丝毫变化,恍若未闻,连睫都未曾眨一眨。 王妙娘叹气:“你当初……何至于把芳儿放到家里来,也怪不得少连……不过也只是个妾,到底不是主 ……算不得什么。” “是么。”甜酿偏头看着王妙娘,幽然道:“可惜了,这样的好姑娘。” 她低头喝茶,王妙娘见她再不言语,终是道:“人呐,还是当为自己活,何苦自己为难自己,你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好法子……要我说,还是从了他吧……都已经这样了……” 甜酿隔窗看着园子里的庆儿和小婢女玩毽子,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传来,这已经是十月的深秋, 园叶黄枫红,天还不算冷,庆儿跑出了 头热汗,小脸蛋红扑扑的喜人。 “生庆儿的时候,姨娘受苦了吗?”甜酿看着揪着婢子衣摆奔跑的孩子,“她不是施家人,他有关照过么?” 闻言,王妙娘脸 猛然转涩,手绢捂着 :“还……还好。” “姨娘说什么我都听着,姨娘说的都对。”甜酿垂眼,抚摸着怀中的手炉,“我们都是受人恩惠,做不得主的人。” 王妙娘长长叹气,劝她:“事已至此,你就安心吧,想法子把 子越过越好才是正理,这不就和当年我带你回江都是一个道理么。” 甜酿回她:“我如何不安心。”她抬头瞟了瞟天上的蓝天,“从进门那 起,我的心就回来了,安下了。” 入夜施少连从书房密道往榴园来,屋子里热闹了一整 ,王妙娘带着喜哥儿和庆儿在榴园用过夜饭才走,外屋里正在收拾筷箸,甜酿送走母子三人,仍倚着门看着空 的庭院。 两人再见面,依旧无话可说,她连眼风都不在他身上停留,施少连白 有应酬,略喝了些酒,婢子们分别服侍两人梳洗安寝。 甜酿先躺回 上,施少连在帐外解衣扣,很快也 开帐子,看她朝内蜷睡着,掀开锦被,在她身边躺下。 婢子们把两只软枕摆挨在一处,两人隔着一点窄窄的距离,呼 跟随,枕褥间的香气浓郁,他到底忍不住,窸窸窣窣去取青玉膏。 这夜拿捏得恰好,不再是长时间自 般的折磨,他怕再伤了她,净手给她涂抹药膏。 甜酿将将圆枕挪到 角睡下,裹着被子睡下,他睡在外侧,两人中间隔着空 的一块。 次 晨起,婢女进来伺候穿衣,两人收拾妥当,前后出去用饭。 两人第一次同桌,碗碟筷箸碰撞,却没有人出口不说话,有些奇异的气氛,甜酿吃得慢条斯理,一碗粥磨磨蹭蹭到最后还剩下大半碗,施少连吃过之后,撇过碗筷,去一旁喝茶。 吃过饭,左右无事,王妙娘今 兴许不来,她仍要回内室,眉眼似乎还困倦着,但他昨夜并未纠 太久,眉头轻敛,一双冷眼在她身上扫过:“外头 头足,去晒晒身上的霉晦。” 他不许她再回屋躺着,甜酿就杵在廊下,袖手看着 庭的半青不红石榴,婢女搬来一张矮椅,搁在她身边,又送来了茶水瓜果,绣绷、话本子、棋盘和几样有趣的小玩意。 这意思也很明显,让她打发时 ,消遣玩。 甜酿扭头淡淡瞟了一眼,在矮椅上坐下,喝了半盏茶,拿绣绷子挡着脸,就在暖 下打起了盹。 榴园那么多人,两个主人都是鸦雀无声,下头的婢子也不敢说话,成 静悄悄的,午间摆饭,王妙娘带着庆儿一道来,这时才热闹些,但也只有王妙娘和庆儿两人说话罢了。 吃过饭,甜酿要消食,又回到那张矮椅上,浸在 头下出了回神,又缓缓闭上眼睡了。 他从耳房出来,不许她睡,问她:“除了闭眼睡觉,你就无事了么?” “白 自然无事。”她淡然回他,“我的事都在夜里。” 施少连脸 沉下来,又冰冰冷冷笑了。 闹腾到水都凉了,她累得眉眼半饧,他尤不放过:“这可是你自找的,白 尽管睡,夜里自有你的用途。” 她也倔,任由他欺凌,闭着眼一声不吭。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