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憋着笑意,瞧见连烁掩 轻咳了一声,走过来与他们母子一道坐在榻上,慈 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惹得砚离转首继续把玩母亲的书画。 他瞧着她道,“朕听闻今天离哥儿开口了,便来瞧瞧你们。” 她也不在意,颔首笑道,“零星的字两个月前就蹦出来些许,今儿是真愿意好好说话了,臣妾倒也惊喜,第一个说的词儿竟然是花,看来也是个 美之人。” 他瞧着她的笑容凝了一瞬,早年时候,他曾与她打赌,赌以后的孩儿开口第一个唤的是父亲还是母亲,可今 儿子头回开口说话,他却不在身边。 皇后想了想,瞧着帝皇道,“臣妾前几 去瞧过顺妃,教习汉语礼仪的姑姑不错,习得颇有成 。臣妾也问了她是否有什么不惯的、缺的少的,若有,随时来坤宁 禀报便可。皇上瞧着还有什么需要 的物事么?臣妾正 围着离哥儿转,难免思量不周,但终归是一国公主,怠慢了总不好。” 他拉了拉孩子柔软的小手,复又看着她的眼睛应声道,“皇室以天下供养,许多事情,辛苦皇后了。” 她只朝他但笑不语,又陪着儿子玩闹半晌后,连烁便回了乾清 。 砚离久久看着父亲明黄身影消失的殿门,钟离尔偏头瞧他笑道,“怎么平时见到江淇便又笑又抱的,砚离还不会叫父皇吗?” 谁料砚离转过小脑袋,看着她小声道,“父皇!” 说完便怕被责罚一般,一股脑便往母亲怀里钻,皇后怔愣半晌,反应过来后将儿子抱着,瞧着他的眼睛无奈教导道,“砚离不可,父皇虽然国事繁忙少来陪你,但他却是很疼你的……你这样,未免会伤了他的心,知道么?” 砚离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扁嘴往她怀里扑去,钟离尔一颗心酸涩难当,知晓这便是帝王家的无奈与薄情,却还是硬起心肠瞧着儿子又正 道,“离哥儿,答应母后。” 离哥儿似懂非懂 了 鼻子,对着母亲点了点头,又伸着双手做出要她抱的姿势。 她看着儿子,再难多忍耐一秒,柔了神 将心肝宝贝紧紧搂在怀里, 受儿子温软的小身体和浅淡 香,一下下轻抚着他的背,瞧着菱花窗外的夜 ,无声地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钟离尔: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了,小样儿,之前口口声声跟我说你算不得男人,现在为啥急吼吼跟我表明你是个纯爷们儿?你怕不是有什么想法哦,兄弟??? 我们离哥儿,好样的,有脾气,有眼光,没别的 病,就是坑爹! 每天没有更,后天周四晚上见~ 第60章 锥心憎 天鼎四年六月,太子周岁诞辰前,坤宁 皇后恢复嫔妃每 觐见之礼。 正值盛夏, 里热得脂粉香都腻在一处,人多,摆在坤宁 中的冰不多时便升腾成烟雾化了去。 嫔妃候着皇后来时正闲话,却见一个黄 蟒服的小人儿引着 娘往前行,身后清 追来不住道,“殿下!娘娘们都在正殿!殿下请回罢!” 离哥儿却不听,仍伸手指着前头, 娘疼他,不 拂了他的意,只好往前去。 离哥儿一见宁嫔与兰嫔,眼睛霎时亮起来,高兴喊道,“兰娘娘!宁娘娘!” 宁嫔见到他眼睛都笑弯了,忙起身从 娘怀里抱过他,因着太子降生以来除去重大节庆,皇后鲜少让其余人见,一时间嫔妃都将目光聚焦在太子身上。 顺妃安静在座上,面容恬静柔美,瞧着太子轻轻一笑,离哥儿扫了扫 殿的佳人,咬着手指转首 声 气问兰嫔道,“兰娘娘,怎么这么多人?” 贤嫔对着离哥儿笑道,“殿下真是聪慧善言,臣妾等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离哥儿看了看在座的女子,仍是一副懵懂模样,兰嫔笑了笑方想开口,僖嫔却径自站了起来,上前来对着太子伸出手皮笑 不笑道,“殿下,往后臣妾等 都要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以前因着皇后娘娘心疼殿下,都不给咱们见。这 里现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可被皇后娘娘金贵死了,今儿让僖娘娘抱抱可好?” 宁嫔立刻伸手阻拦,僖嫔却不依,笑着便要从她手里抢过孩子,祁桑坐在位上眼见着离哥儿要哭了,心中顿生害怕,忙喝道,“别闹了!” 僖嫔却不当回事儿,嬉笑着一回手的当口,恰好离哥儿打 儿挣 ,她纤长尖利的指甲却不偏不倚划在孩子的耳后,幼子肌肤娇 ,登时便是一道长长的血痕,刮下一层 ,皮肤都卷了起来,煞是骇人。 孩子忍了片刻,奈何疼痛难当,哭声顿时响彻大殿,宁嫔与兰嫔慌了神,嫔妃一面大吼着宣太医,一面安 着太子,贵妃两步上前一把将僖嫔搡开,一巴掌照面就打了下去,打得僖嫔瞧着 屋子糟 的女人愣在当场。 皇后听见哭声忙从内殿出来,猛地瞧见太子耳后寸长的伤口,一晃神差点晕过去,只觉得血气上涌,一把将儿子抱在怀中,不住抚 ,转首对着众人斥道,“太医来了没有?!” 宁嫔忙哭着回道,“已去宣了,娘娘别急,马上就到了!” 钟离尔看着孩子哭得泪眼朦胧的模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只觉得锥心刺骨的疼痛不住袭来,双手颤抖着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咬 安 道,“没事儿的离哥儿,楚太医很快就来了,忍着点疼好不好?母后定不会教你留下疤痕的,你相信母后。” 转首瞧见屋内一群女人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怒火中烧,厉声道,“杵在本 这里做什么?都滚出去跪着!今 若是太子有个好歹,本 一个都不会轻饶——” 阿喜心知不好,瞧着皇后形容竟似当初夜闯乾清 般可怖,怕是今 之事还将有大文章,忙教 人打开了坤宁 的大门,嫔妃由贵妃顺妃领着,俱大气儿不敢 ,乌泱泱在坤宁 前顶着烈 跪了一地。 待到楚辞为太子包扎过后,又开了药膏外敷,承诺必定不会留疤,皇后柔声哄睡了忍痛啜泣的儿子,起身往外殿步去。 坤宁 殿门 开,太监将皇后凤座端正摆在了巍巍 门前,皇后扶着阿喜的手步出,一身深青 袆衣,头顶九龙四凤冠,端的是仪态万方。 祁桑抬首略瞧了皇后阵仗,知晓今 僖嫔定难逃一劫,打定主意垂首不语,便候着皇后训话。 钟离尔端坐在凤座之上,瞧了一眼 前长跪苦不堪言的嫔妃,朱 弧度冷漠,朗声道,“僖嫔伤及皇太子,言语不尊,在这坤宁 前掌嘴。” 话音方落,只见小令子拿着长木板唤人押了僖嫔上前,祁桑心中一凛,不成想皇后今 竟当众动此酷刑,瞪眼大声求饶的僖嫔被太监将嘴堵上,厚重的木板清脆拍打在她腮边,不一会儿,阖 的嫔妃便瞧见那堵嘴的布条氤氲出丝丝血 来。 阮选侍吓得掐住自己的虎口垂眸不敢再看,木板 打皮肤的声音却依旧声声可怖刺耳,皇后在上首,一双美目睥睨万千,瞧了僖嫔一眼,勾 的模样倾国倾城,“庶妾卑 ,胆敢伤及正 嫡长子,皇太子一身金贵,岂容尔等近身?” 顿了顿,冷笑一声,字句威仪道,“尔等不为人母,不能理解本 的心情。本 初有太子,一心扑在儿子身上,难免疏忽了肃清后 纲纪。如今本 怕再不作为,你们已然忘了,中 凤印还在本 手里,本 今 所言,看有哪个敢不从?从前念着皇太子年幼,小儿亡赖,便没有强加那许多礼法教条——从今往后,上到贵妃,下到 女,见到皇太子,须得按祖制行三跪九叩觐见大礼。胆敢怠慢,当场杖毙。” 合着僖嫔行刑的不绝之声,祁桑咬牙,带着嫔妃低眉敛目俯首称是,钟离尔 丽的眉眼一扫,转了话锋,“皇太子负伤,从明 起,阖 卯时须得跪在坤宁 前,对着我大明先祖在天之灵,对着本 坤宁 正 牌匾静思己过,若有迟来未至者——” 她顿了顿,抬眸扫了一眼晕厥的僖嫔,太监便将堵嘴的布条取出,蓦地 口牙齿骨碌碌滚了 地,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坤宁 前的无瑕白玉,人已是废了。 皇后垂眸片刻,复又含笑昂起 致的下颔,对着僖嫔的方向曼声道,“依今 ,如法炮制。” 阮选侍与易选侍已控制不住哭出声来,钟离尔漫不经心一笑,轻声道,“散了罢。” 阿喜便躬身扶着皇后进殿,将坤宁 厚重的大门缓缓阖上,一众嫔妃方都找回了呼 。 易选侍哭着拉了拉阮选侍的衣袖,惊恐道,“阮姐姐……僖嫔娘娘,还活着么?” 阮选侍不敢去瞧血泊中披头散发的女子,拼了命的摇头哽咽,慧美人 了 跪痛的膝盖骨,嘲笑道,“僖嫔娘娘?过不了今 ,便是冷 娘娘了。” 易选侍愈发惊慌害怕,不住抹眼泪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皇后娘娘平 不是这般的……” 郑才人忙在一旁捂了她的嘴,慧美人拿手挡了挡太 , 低声音不屑道,“谁让她惹谁不好,偏触了皇后娘娘的逆鳞?你们是后入 的,不知道钟离一门当年权势,与咱们这位皇后的厉害也属正常。只不过好心提个醒儿,明 卯时,可千万甭迟到,否则倒在这个位置上的,便是你们了。” 说罢,再不愿多看僖嫔一眼,转身回 去了。 皇后进殿的时候,瞧见离哥儿并未 睡,而是坐在 上, 茫着双眼瞧她,她便心下了然,想来是外头的动静惊动了孩子。 想她当初何尝不是这般,稚子年幼,却早已看尽了权势高低,命如草芥。 她觉得残忍又无力,朱门大户尚且有此无奈,更遑论帝王家。 她知晓儿子心中定然怕她,也不去强抱他,一身珠翠缓缓坐在榻边,轻声笑道,“我儿看好了,外头那些都是你父皇的妃子,不值一提。倘若母后今 不是正 嫡 ,便也不过是殿外一员,任人□□践踏。因着你外祖一族当年权势,母后从进 起便是皇后,我儿降生便是皇太子,虽则如今外祖不在了,却也决不能让人无端欺到你我母子头上,没的辱没了你外祖一族的百年尊荣。” 年幼的孩子眨着眼睛看她,眼前母亲美得不可方物,眉眼却从不肯清淡。 可他还是觉得依赖她,他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他,最会好好保护他的人。 太子向皇后伸出手,如往常一般索求拥抱,去抚摸她头顶冰冷的珠翠宝石,金玉龙凤,皇后哽咽一瞬,随即稳稳抱住怀中她的全部。 她借势瞧着儿子耳后的伤口,心痛难当,堪堪落下泪来,尊荣无双的皇后在殿中与平常的母亲没有两样,怀抱自己的孩子轻声道,“离哥儿,你是母后的命,她们哪怕如何对我,我都可以忍受,但你不一样。” 孩子听见母亲的哭泣,慌 地挥舞着小手,为娘亲擦去眼角的泪水,她看着儿子担忧的稚 神 破涕为笑,扶着儿子的手臂缓声郑重道,“我钟离一族生来傲骨,岂容他人折辱不敬。离哥儿,只要母亲活着一天,便绝不会辜负了这个后位,与你外祖一生的心血。” 她想,她会保护好她的儿子,她拼了命也会的。 是夜,连烁一道圣旨,将承乾 祁氏废为庶人,打入冷 。永寿 顺妃赐居承乾 。 可这一夜,九五之尊也并未出现在皇后钟离氏的坤宁 ,甚至并未多加一言询问太子伤势,而是转首便招幸翊坤 祁贵妃。 翌 卯时,阖 嫔妃均于坤宁 前长跪思过,直如此三 ,方可进殿等候觐见中 。 天鼎六年五月,皇太子于三岁前赐文华殿为东 ,取茂盛生长意,故覆碧 琉璃瓦,只待择定太子太傅进国子监后,便可自居于文华殿。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要真是我的孩子被人这样磕了碰了,真是无法忍受。 最近写得整个人母 泛滥的……emmmmmm。 第61章 阶上苔 文华殿后便是文渊阁,乃 廷藏书楼,为便太子识字习文,上特准皇后携太子自由进出。 三岁的太子自降生便是阖 焦点,不但一张小脸从小就看得出集合了爹娘的美貌,才思 捷的灵巧劲儿更甚皇后幼时,且如个小大人一般,所到之处常哄得人人都开怀不已。 皇后将儿子奉为掌上明珠,自太子周岁前被已废入冷 的祁氏所伤,妃嫔俱是小心谨慎对待太子,眼瞧着后 这些年再无所出,坤宁 太子风头无两,平稳安康地长到了三岁,不难知晓太子 后十有八九便要继承大统。 除却一人,倒是砚离最不愿见的,便是慈宁 乔太后。 太子小手恭敬 叠在前,以手抵额给座上太后行大礼,声音软糯道,“砚离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金安。” 方下过雨,地上有 气,钟离尔看着儿子小小身子跪在地上,只觉得忐忑担忧。 砚离出生后,便是她如今唯一的软肋,她不 惹得慈宁 关系剑拔弩张,是以宁可示弱,小事上处处忍让 声,只盼着太后能放过她的孩儿。 乔太后懒懒瞧了一眼殿中母子二人,方掩 轻咳一声,“起来罢。” 皇后带着太子称是,方起身落座,砚离被抱上宽大的梨花木凳,小腿在凳子上晃悠两下,很快便止住了,却仍是被太后奚落道,“太子是天家子孙,行止须得有天家风范,未免太过随意了些。” 皇后听闻忙垂首大事化小道,“母后教训的是,稚子年幼,往后儿臣定更加尽心教导。” 砚离看了母亲低眉敛目的模样一眼,转首瞧着地砖不语,太后瞥了瞥二人,又笑道,“皇帝不是在哀家跟前儿教导的,不是也不错?依哀家看,皇后就算亲力亲为带着太子,也不见得比教习 人要好罢?” 皇后不肯退让,语调无甚波澜却不容置疑,“太子五岁自会按着规矩入国子监,再大点儿便按祖宗规矩自居文华殿,在这之前,于儿臣 中抚养已成习惯。” 太后出声打断,一双眼睛盯着砚离,“习惯却不见得就是好的,听闻皇后从小便聪慧机 ,识字习文也早,想来教导太子也不含糊?” 说着将食指点了茶水,在几上写了个“翎”字,伸手召唤砚离道,“太子来认认,这是什么字?” 砚离费力下了凳子,稳步走过去,字迹正慢慢干涸收缩,他歪着头皱眉,瞧着令与羽都认识,却无法准确说出此字的读音,本想信口猜一个,想想仍是作罢。 虽然 气,却仍全着礼数对太后拱手道,“启禀太后,砚离不识此字。” 皇后意料之中便是如此,见太后瞧着他无不奚落道,“如此说来,皇后才女的名声赫赫在外,实则不过如此。教导太子绝非小事,储君不才,怎当大任?皇后好自为之罢。” 皇后便起身,与太子对着太后行礼称是,复告退步出慈宁 。 外雨过天青,地面的深灰 笔直向四面八方铺陈开来,深沉且气势磅礴,砚离握着母亲的手走在路上,仍是闷闷不乐。 行至宽阔 殿前,雨后的积水像一面无垠的镜子,倒映出佳人的丽影与他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亦将三 六院都化入银镜之中。乏善可陈的灰白 被红墙琉璃瓦点睛一笔,澄澈夺目,教人不忍忽视。 她停了下来,指着地面上母子二人的倒影故作惊讶道,“离哥儿你瞧,母后看见你的小靴子了!” 孩子闻言垂眸看去,章夫人为他新作的明黄靴子倒映在水中,瞧得他惊喜笑了笑,随即抬首,看着母亲担忧道,“母后,祖母做的靴子都染了水了!” 她慈 地摸着孩子的头发,不顾一身绫罗俯下身来,砚离伸出小手想要去拽她的衣裙,制止道,“母后的漂亮的冠服都沾了水了!” 她却执意俯身瞧着儿子似星辰般纯粹明亮的眼睛,轻轻笑道,“只要你能开心,母后的裙子,或者是祖母做的靴子,就算不要了都没有什么所谓。因为我们都很 离哥儿,我们所有的心愿,便是离哥儿能快乐。祖母做的靴子,也是为了让我们离哥儿穿着舒服暖和啊。” 他瞧瞧抬眼看了看母亲,垂眸红了鼻尖, 了 鼻子有些哽咽与羞愧,“可是刚才太后骂了母亲,因为儿子不争气……” 她柔声打断儿子,“胡说!我们离哥儿不过才三岁不到,早已比母亲小时候认得字多得多了。母亲小时候不 读书识字,你外祖与外祖母心疼母亲,也从未加以 迫,后来是母亲自个儿想开了喜 念书,才被人夸赞。你瞧,这么比起来,母亲比我们离哥儿可差得远了,离哥儿 看书, 写字,还总 着母亲讲许多故事,可了不起了!” 砚离忍着眼泪点点头,皇后将他的额头放在自己肩头,轻轻抚摸着太子的后背,掏出母亲留下的手帕,给儿子小心拭泪,心中酸涩 动,“真正 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给他争气才 你的。离哥儿,这世上有许多人,有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会很 你。”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