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小周后这次专程从老家扬州前来金陵探视胞姐娥皇，由于李煜的预先关照，有司特意将她安排在瑶光殿别院的一座幽静画堂里。 一 中午，李煜小憩之后，只身便装前往画堂看望 妹。没想到小周后此刻仍在午睡，尚未起 。时值“ 风解人衣”的  季节，贪图和煦光的几个值班 女，都轻装坐在画堂外馨香洋溢的紫藤架下，伏身在绣架上 心刺绣。见李煜到来，慌忙起身准备接驾。李煜连连摆手，示意她们 声，自己悄然向前走去。 小周后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平时身份高贵又有修养的李煜蓦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免窘迫忙 ，手足无措，双颊绯红。她生怕方才睡态不雅，有失大家闺秀的矜持，便信手 起一方丝锦薄单披在身上，惶恐地呼了一声“陛下”，然后赶忙下，急步闪到画屏后面更衣，同时传出摆动裙裾的轻微窸窣声。 换上 彩夺目着装的小周后，全身散发着少女肌肤特有的异香，如同蓬莱仙女一般从画屏后面走出。这时李煜也掀起竹帘来到书房的书案前，二人相对而坐。小周后用她那双似秋水、如寒星的明亮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儒雅风 的姐夫。李煜从她那双长睫 掩映着的黑亮双眸中，似乎又寻找到了娥皇失落的神采，心中不默语：真是天生丽质，神仙造化！二人一时默然无语，话题不知从何说起。经过短暂的沉默，还是小周后首先开了口，她异常郑重地叫了一声“陛下！”还没等她讲出下文，李煜便学着娥皇的口吻亲和地纠正道：“小妹，在家里不必拘礼，还是叫我姐夫为好。” 天真单纯的小周后随即改口：“是！姐夫。”她望着李煜一只长有两个瞳孔的眼睛说，“现在我才明白了什么是‘重瞳子’。你的眼睛怎么长得和司马迁在《史记》里描写的大舜眼睛一模一样？” 李煜听罢，若有所思，顺水推舟地回答：“对。所以，在历代君王中，大舜是我最敬佩和羡慕的人物之一。” “为什么？” “除了他是一位圣君之外，他有一个幸福美 的家室。特别是他有称心如意的一后一妃：后曰娥皇，你姐姐同她重名；妃曰女英。她们是亲生姊妹，就像你姐姐和你一样。这使我自然想到你，也应该与你姐姐同享内的荣华富贵。” 小周后虽然涉世不深，但也觉察到了李煜话中的弦外之音。可是，在此之前，她对这等事情毫无神准备，所以听过姐夫这番出格的话，不觉羞红了脸，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 临近分手，李煜展纸为她书写了一首《子夜歌》，怕她不解其意，对开头两句还特殊加了圈点： 寻须是先早， 看花莫待花枝老。 缥玉柔擎， 醅浮盏面清。 何妨频笑粲， 苑归晚。 同醉与闲评， 诗随羯鼓成。 自幼就 读唐诗的小周后，一眼便看出了嵌在开头两句词里的典故。她知道这不是两句普通的惜花词，它的后面藏着一个类似“人面桃花”的浪漫故事：传说晚唐诗人杜牧，年轻时路过 州，与一位少女相遇，两人一见钟情。杜牧当时碍于少女年龄偏小，不宜成亲，便决定十年后再来娶她。不想十年后石榴结子的时节，杜牧旧地重游，发现那位少女已经嫁人，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杜牧对此 到十分懊悔，信手写下一首《叹花》诗：“自恨寻芳到已迟，昔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 藉，绿叶成荫子枝。”至于李煜为何要在词中借用这个典故，小周后当然不言而喻了。 通过频繁的书笺来往和谋面 谈，李煜和小周后的情益升温，远远超出了亲戚的范围，骤然发展到恋人特有的炽热乃至眩晕程度，大有一不见如隔三秋之憾。《史记》、《列女传》等书关于尧帝二女娥皇、女英同嫁舜帝的古老传说，在二人心中引起了妙不可言的遐想。在李煜看来，小周后就是女英，我娶她乃是天经地义；在小周后看来，李煜则是舜帝转世，我嫁他也合情合理。 尽管在这段时光里二人不断耳鬓厮磨，但李煜总觉得情上的饥渴无法足。他嫌间不足以尽兴倾吐恋情，于是竟不惜有失君王体面，密约小周后半夜到画堂南畔的移风殿幽会。 夜三更，早已穿戴梳洗停当的小周后，悄然走出画堂。虽然她将脚步放得很轻很轻，但由于夜深人静，那双讨厌的金缕鞋踏在石板上仍如空谷传声。这个祸 不是鞋本身，而是装饰在鞋上的那对银制铃铛。小周后赶忙 下金线绣鞋，提在手上，并紧紧捏住铃铛，沿着月朦胧、树影婆娑、花香浮动的小径，时停时走，左顾右盼，忐忑不安地快步向前走去，素白的锦袜袜底上沾了泥迹苔痕。 来到移风殿，她仍然惊魂未定，有气无力地用手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殿门，不心中大喜：只见李煜正笑容可掬地站在摆盆花的花架前，急盼着她的到来。直到此时，她那颗紧张得几乎提到喉咙间剧烈跳动的心，才算安稳地落回原来的腔位。高度的紧张过后，她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顶而来，使她不能自控摇摇 倒。 李煜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她就势扔下手中的金缕绣鞋，一头扑在李煜怀中，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将脸紧贴在他的 前，气 嘘嘘地说：“你可知我一路冒着风险来和你幽会，今晚我将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给你，任你恣意地求，尽情地 。愿上天保佑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们永远心心相印，生死相依，白头偕老。” 听着小周后这番发自肺腑之言，李煜深为她的一片痴情所动，内心不涌起珍惜、疼乃至愧疚之情。他一手替小周后从地上拾起金缕绣鞋，一手挽着她的后 ，半拥半架地走进了殿内卧室。随后，二人稍事休息，便洗漱、更衣入帷，在锦衾绣榻上相偎相依，轻怜 ，彼此用温馨抚 着对方的心，缱绻到晨光熹微，难舍难分，度过了他们平生难忘的一个销魂之夜。 翌，李煜回到澄心堂，昨夜的情景还不时在他的脑际萦回。李煜将夜来耳目所及，写成一首倾诉真情实的《菩萨蛮》，差人给小周后送去： 花明月暗笼轻雾， 今宵好向郎边去。 袜步香阶， 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 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 教君恣意怜。 李煜和小周后在这段时间里，只顾忘情于“留连光景惜朱颜”的河之中，竟忽略了病中的娥皇。 正当娥皇沉溺于痛苦中无力自拔的时候，她的子仲宣又夭折了。这不啻是晴天霹雳，漏屋遭雨，破船遇风。 说起仲宣的死，内无人不到祸从天降。一天，这个年仅四岁、善良懂事的孩子，独自一人跑到静寂的佛堂，模仿女为娥皇早康复而焚香祈祷。当他跪在蒲团上伏身叩头时，突然有一只偷食供品的大猫窜上悬在高处的琉璃灯。不想那盏灯悬得不牢，竟同猫儿一齐坠地，砰然作响，吓得仲宣失魂落魄，拼命嚎叫。随后便一病不起，惊痫身亡。 李煜怕娥皇病上加病，开始对她隐瞒仲宣的噩耗，在她面前强颜作笑，百般掩饰丧子的苦痛，背地却默坐饮泣，面对秋雨孤灯，埋怨苍天残酷无情，夺其芝兰玉树、掌上明珠。 奈何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内人多嘴杂，仲宣死于非命的不幸消息，还是传到了娥皇耳中。怜子如命的娥皇，在情上怎能受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病情随即急剧恶化，没过多久，便溘然长逝了。是年，她刚好二十九岁。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娥皇临终之前，念于她同李煜相濡以沫的十年夫情分，宽恕了李煜在她病重期间对她的冷淡与疏远，平静而柔和地对前来探视她的丈夫说： “婢子多幸托质君门，窃冒华宠业已十年。世间女子之荣莫过于此。所痛惜者黄泉路近来无多，子殇身殁无以报德。” 娥皇边说边用她那瘦得只有皮包骨的手，颤颤微微地从枕边摸出约臂玉环，又唤女取来中主赏赐的烧槽琵琶，一并还给李煜，用以表示与他永诀。 李煜望着奄奄一息的娥皇，深为她对自己的真情实动容，一时泪语 。 此景此情，动了在场的所有女，她们都为李煜和娥皇的伉俪情深抛洒了一掬同情的泪水。 李煜走后，娥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她急忙传唤女去取文具。原来她想趁自己神智清醒时留下一纸遗书，把心里想说的话再写到纸上。于是，她强撑身体书写，谁知只写了“请薄葬”三字，就觉得力不从心，无法再写下去了。她由此预行将就木，便吩咐女为她沐浴梳妆，更换寿衣，然后仰面而卧，口中含玉，又安详地度过三，才怀着对人生的追忆和苦恋，怅惘地离开了人世。 娥皇病逝，李煜悲痛不已。他不顾娥皇“请薄葬”的遗言，诏令为国后举行厚葬。中一切都银装素裹，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服丧。又请众多僧侣道士入，分别为娥皇诵经超度。李煜也亲临娥皇的灵堂哭祭，每次都悲伤不能自已。经左右苦苦相劝，才含泪频频回首伤心离去。 娥皇患病期间，小周后的生活一点也不轻松。因为她早就把自己的命运和李煜连在一起了，她除了竭力宽李煜外，还要一面侍奉圣尊后，晨昏定省，孝敬请安；一面照料仲寓，言传身教，诲仁诲义。 娥皇去世后，一些善于察颜观的近臣为 合李煜所好，便向圣尊后上疏奏请早降懿旨给李煜续弦，并册封小周后为南唐国后，以统摄六。碍于娥皇尸骨未寒，中不宜举行大婚典礼，只好先定名分，宣谕“四德”俱佳的小周后居中之位，“待年”成礼。 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020MＡgＡＺｉne.ｃOm |
中午，李煜小憩之后，只身便装前往画堂看望
妹。没想到小周后此刻仍在午睡，尚未起
。时值“
风解人衣”的
季节，贪图和煦
女，都轻装坐在画堂外馨香洋溢的紫藤架下，伏身在绣架上
心刺绣。见李煜到来，慌忙起身准备接驾。李煜连连摆手，示意她们
声，自己悄然向前走去。 小周后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平时身份高贵又有修养的李煜蓦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免窘迫忙
，手足无措，双颊绯红。她生怕方才睡态不雅，有失大家闺秀的矜持，便信手
起一方丝锦薄单披在身上，惶恐地呼了一声“陛下”，然后赶忙下
彩夺目着装的小周后，全身散发着少女肌肤特有的异香，如同蓬莱仙女一般从画屏后面走出。这时李煜也掀起竹帘来到书房的书案前，二人相对而坐。小周后用她那双似秋水、如寒星的明亮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儒雅风
的姐夫。李煜从她那双长睫
掩映着的黑亮双眸中，似乎又寻找到了娥皇失落的神采，心中不
的家室。特别是他有称心如意的一后一妃：后曰娥皇，你姐姐同她重名；妃曰女英。她们是亲生姊妹，就像你姐姐和你一样。这使我自然想到你，也应该与你姐姐同享
读唐诗的小周后，一眼便看出了嵌在开头两句词里的典故。她知道这不是两句普通的惜花词，它的后面藏着一个类似“人面桃花”的浪漫故事：传说晚唐诗人杜牧，年轻时路过
州，与一位少女相遇，两人一见钟情。杜牧当时碍于少女年龄偏小，不宜成亲，便决定十年后再来娶她。不想十年后石榴结子的时节，杜牧旧地重游，发现那位少女已经嫁人，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杜牧对此
到十分懊悔，信手写下一首《叹花》诗：“自恨寻芳到已迟，昔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
藉，绿叶成荫子
谈，李煜和小周后的
不是鞋本身，而是装饰在鞋上的那对银制铃铛。小周后赶忙
下金线绣鞋，提在手上，并紧紧捏住铃铛，沿着月
顶而来，使她不能自控摇摇
倒。 李煜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她就势扔下手中的金缕绣鞋，一头扑在李煜怀中，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将脸紧贴在他的
前，气
嘘嘘地说：“你可知我一路冒着风险来和你幽会，今晚我将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
。愿上天保佑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们永远心心相印，生死相依，白头偕老。” 听着小周后这番发自肺腑之言，李煜深为她的一片痴情所
，半拥半架地走进了殿内卧室。随后，二人稍事休息，便洗漱、更衣入帷，在锦衾绣榻上相偎相依，轻怜
着对方的心，缱绻到晨光熹微，难舍难分，度过了他们平生难忘的一个销魂之夜。 翌
。 此景此情，
合李煜所好，便向圣尊后上疏奏请早降懿旨给李煜续弦，并册封小周后为南唐国后，以统摄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