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前回也说过,臣保护殿下天经地义,别说是腿伤,哪怕赴死也是应当,臣也不会因为腿伤去怨恨殿下,”徐简说到这里顿了顿,斟酌了一番,又道,“臣在面对殿下时,的确有些不自在,从前理不清其中思绪,但您刚刚有一句话让臣茅 顿开。 臣不是逮着机会就想掀殿下的底,而是,臣始终 不清楚殿下还会不会出岔子。 臣是真的被殿下惊着了,时不时会想,倘若当 没有察觉殿下出关、又或者追出去没有找到殿下,还有他身处 战当中、臣却没有发现他、以至于他受伤甚至…… 臣怕一个不周全,就让殿下身处险境之中。 不在殿下身边行走时还好些,现在天天在衙门里陪殿下观政,臣就很紧张。” 圣上认认真真听徐简说。 听到了心坎里,他摸着胡子,心境起伏良多。 他能理解徐简说的这种“紧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就像他自己,时不时的,他也会想,倘若那 不与夏皇后置气,那 没有把所有的侍卫与武僧都带下山…… 他也就只能想想那些,因为结果已经确定、他无法挽回了。 可若是换一种状况呢? 大火被救下,夏氏也还在,一切都很“安稳”,他就能真的安稳吗? 午夜梦回,他得做好几次“救不回”的噩梦! 同时,他也会紧张,紧张到让夏氏身边时时刻刻都是数不清的 女嬷嬷侍卫内侍,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这就是人心。 会后怕、会瞻前顾后。 正因为邵儿曾给徐简折腾了一次“ 命堪忧”,徐简才会这么紧张。 “你得松弛些,”圣上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劝解道,“这里是京城,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邵儿生事,他也就去换个酒,不可能像在裕门一样冲出关就遇着 命危险。 你是臣子,你跟他观政,你上衙下衙还不够? 你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十二个时辰盯着他,他身边还有内侍侍卫,那是他们的活儿。 你这么怕邵儿出差池,朕把你调东 去看着他,他没什么事,你能把自己给愁得累死了。 你听朕的,邵儿有做错的、不听劝的地方,你直接来跟朕说,别闹得这么复杂,让皇太后都得跟着担忧。 散衙了,别总 心邵儿,你找处得拢的人、找清略他们去吃酒,或者找宁安说话。” 徐简一一应下。 道理说通了,圣上舒畅了许多,没有再留徐简。 等曹公公送徐简回来,圣上叹道:“朕看他现在就是太闲了。” 徐简打小就辛苦。 要念书、要习武,十三四岁就能让徐莽带着他上阵杀敌,足以看出他下了多少苦功。 而所有的苦功,都是时间累积起来的。 一天天的,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念书练武,挤得 当当。 那是徐简 悉又习惯的生活,有朝一 全变了,可不就得闲着了。 不闲? 不闲就不会看乐子了。 “您就是惜才,”曹公公道,“虽不能边关奋战,但您相信辅国公在朝堂上也能有一番作为,您才不愿意让他真的闲散着。 千步廊观政,在太子殿下学习领悟之时,也是您给辅国公机会、让他能完整里接触政务,往后能扛大梁。 以国公爷的聪慧,一定能够明白您的这份心意。” 圣上点了点头。 曹公公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明明徐简的成长经历中从未接触过多少文职,徐莽给他安排的亦是领兵打仗、走武将路子。 但是,也讲不清是为什么,圣上就有那么一种 觉:边关大将的路走不通了,但辅政的路子,徐简会有能耐走得通。 朝廷上下,从御前到地方,官吏们各司其职。 很多职位不一定要一个明确的人,换个人过去、锻炼一阵子都可以顶上。 朝廷当然不能缺少那些数以万计的普通官吏,可同时,他也确确实实更稀罕能 持整理全局的那一双手。 那是真正的栋梁之才。 曹公公观圣上神 ,揣度着他的心思,又道:“您说国公爷现在太闲,依小的说,也闲不了多久。现在下衙没有要紧事,等他与郡主完婚,往后再得了小世子,心神一下子就让 子孩子都占据了。” 圣上深以为然。 白天把心思放在朝堂,夜里把心思放在家中。 两厢得一平衡,自然是相辅相成,张弛有度,事半功倍。 “这么说来,”圣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他和宁安相处得不错,朕得给皇太后提一提,早些 办婚事。” 另一厢,徐简沿着 道,往南 门走。 参辰在 门外等他。 徐简上了马车,没说回府,只说绕去西 门外。 参辰领会了,一到西广场,左右一张望就禀道:“郡主的车驾停在前头,看着是打算出 的。” 徐简低低应了声,闭目养神。 等了约莫有一刻钟,参辰看到林云嫣带着挽月出现,忙上前与她问安。 林云嫣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猜到徐简八成会被圣上叫进 ,却没猜到徐简会在这儿等他。 一面往徐简车边走,林云嫣一面 着声、问参辰道:“圣上发火了吗?” 参辰实话实说:“爷那神 ,小的看不穿。” 林云嫣扑哧笑了笑。 踩着脚踏上车,林云嫣在另一侧坐下,上上下下打量徐简。 尤其是,她仔细观察了徐简的衣服下摆。 看不出有什么褶皱。 这么看来,应是没有久跪。 林云嫣奇道:“莫非圣上没有发火?” 徐简呵的笑了下,眸 之中,笑意一闪而过,余下来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答得很直接,也没有一点儿的 怪气:“圣上眼看着要发火又忍住了,说实话,我也很是意外。” 等听徐简说完了大致,林云嫣轻轻叹了声。 圣上也不容易。 徐简都故意点火到那份上了,圣上不止息事宁人,还说了不少道理。 她听皇太后说过一些从前事情,明白圣上一直想要“宽以待人”,也正是这份宽,才会慢慢变成了最后的结局。 毕竟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圣上在对别人宽时,不由自主地会对李邵更宽…… 不过,话说回来,徐简的应对也是得当。 一条路走不通,立刻改个口气、换个方向,总归最后目的达成了。 圣上亲口说的“没必要十二时辰盯着”、“散衙了就做自己的事”,那之后李邵在下衙时候出任何问题,都与徐简无关。 而对于李邵来说,白 被 得紧,夜里就更耐不住 子。 此次全身而退,亦给李邵喂了两口豹子胆,等他 收后就热闹了。 “我都能想像得到他现在有多得意,”林云嫣说着又笑了,“得意才好,得意才会忘形。” 今晚上查贡酒,本就不在计划之中。 忽然冒出来的机会,叫徐简和她抓住了,借题发挥,得如此成效,亦是足够。 马车到诚意伯府外停下。 林云嫣踩着脚踏下来,站在车旁。 想了想,她隔着车板道:“你让陈桂带话,就不怕我没听懂?” 徐简掀了侧边帘子,慢悠悠道:“郡主聪慧,岂会听不出言下之意。” 林云嫣睨他一眼。 “也是,如若不是陈东家在中间带话,我怕是没机会听到那种好话,”说着,林云嫣自己先笑了,“倒是把陈东家 得一惊一乍、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徐简低头看她。 如水一般的月光撒落,林云嫣的发梢上被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衬得整个人的轮廓都清冷了。 而她似是回想起了陈桂当时的状况,眉梢眼角笑意泛上,又把那层清冷给驱了大半。 徐简低低唤了声:“阿嫣。” 林云嫣下意识抬头,还未及说什么,额头上就被人轻轻点了两下。 那只从车窗里伸出来的手,又点了她两下,才收了回去。 林云嫣抿了抿 。 以她对徐简的了解…… 啧! 她倒要听听,这人之后会冒出什么 话来。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