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声渐近,妖风骤起。 “主上!”大祭司赶来,正见魔尊负手立在无生塔前。 塔身渐归平静,西辞也已经走远。 顾浔早化回原身,墨黑长发垂下, 着风微扬,周身透着不寒而栗的 气,方圆几里,生灵勿近。 那指尖轻轻一动,顾浔在一片胆怯的肃穆中开口,“怎么都来了?” “启禀主上。”大祭司行了个揖礼,“属下在星罗阁观得无生塔处出现异动,便立马赶来查看。” “属下也是!”游莱知道魔尊喜乐无常,自己又没什么反应力,一般都跟着别人说。 “哦?”顾浔偏一下头,目光不看大祭司,专挑软柿子捏。他居高临下看着游莱,声调平和得吓人,“我可与你说过,这五人我会处理?” “说……”游莱仔细一想,送魔尊来澧林的时候,主上的确吩咐过!他忙杵着黑剑,半膝跪地,“属下有罪。” “你是有罪。”顾浔挑眉,偏回头,“去领罚吧。” 游莱握剑的手下意识哆嗦,焱岭的刑法都残酷至极,无论受了哪一种,不死都能褪半层皮…… 如今把魔尊惹怒,还没从战功的喜悦中走出来,他想他彻底完了…… “主上,此事是属下鲁莽,大护法也只是顺道而来,协助——”大祭司急忙解围,却被打断。 “协助什么?”顾浔目光凝了塔中铃铛一眼,玄铁铃铛瞬间剧烈晃动,红线一段,立马掉落在地,“哐当——!”一声,把周围一种魔兵吓得立马伏跪在地。 顾浔一挥袖,让那铃铛滚落在大祭司面前,“大祭司就是这么协助的?” 大祭司惶然,捡起铃铛一看,忙道,“是属下失职,未炼制妥当!” “东西是我毁的。”顾浔道,“此铃极 ,是了 知塔内魔物,可若塔身符咒少了半张,你可知结果会如何?” “会……”大祭司哑然,“塔内魔物必会被其 引, 窜而出!” “知道便好。这世上最蠢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顾浔是凭借着自己看过的仙侠小说估摸着解说的,不知道能不能起到杀 儆猴的作用。 “属下受教!”大祭司俯首行礼间,黑 面具下的神 不 改变--这魔尊,好像不似原来那样醉心杀戮了。 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这的的确确就是他从焱岭上带回来的魔尊。 看来效果还不错,顾浔不想过多纠 ,道,“回 吧。” * 暮 将垂,昏鸦落在未央 前梧桐树上,只扑棱下翅膀,不敢尖叫。 顾浔此行要去清陵,有样东西,他必须回来拿。 遣散所有人,偌大的行 空旷得吓人,不过,穿了这么久了,顾浔都快把鬼叫当轻音乐了。 未央 被顾浔用结界封好,便设法想取 头万声枯骨铃。 “你想动我们?” “你知不知道,我们血灵相连呐?” “你要去清陵?你以为这样那老家伙就不会杀你了吗?” …… 沉闷的声音从枯骨铃处传来,分不清是铃铛在说话,还是那团诡异的黑气。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顾浔眯一下眼,冲着那 物问道。 “我们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中州皇 !你那么快就记不得了?!” 游戏里关于中州皇 发生的事就那么聊聊几句,顾浔哪里能记得? “你在犹豫?你不敢动手对不对?” “那么多年了,放弃吧,你不敢动手的。” 顾浔篡紧手,手背隐约可见青筋。 他不知道那东西动了会怎么样,但他必须带走,至少必要时刻能当他身份的象征。 顾浔终是鼓起勇气,抬起手向那团黑气围绕的铃铛伸去…… “你这样会害死我们!也会害死你自己的!” 顾浔不再犹豫,一把把铃铛取了下来。 索 周围并无变化,除了顾浔心脏 受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忽然,从身后猛然闪过一道寒光,极其凌冽狠毒,是冲着夺顾浔命去的! 若不是顾浔余光瞥见了 头铜镜里的光亮,此刻恐怕就 代在这儿了。 顾浔闪躲得急,那道寒光直劈墙壁,声响巨大,顾浔结的结界开始出现裂 ,那人仍然穷追不舍!一剑比一剑狠!那人显然有备而来,功法境界也并不低,尤其是剑使得极快,铁了心要和顾浔拼个你死我活。 顾浔不想伤人,这侧身尽量规避。 这人的剑法是仙道的绝杀技术,很有可能来自清陵。他是马上要去清陵的人,现在要是杀了他家弟子,西辞找不找自己寻仇不说,道义上都过不去。 而且,这人用的分明是柔派剑法,用的都是绝杀狠招,这些招数都及其耗费灵力体力,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魔头!拿命来!”果然,最后一剑已然带了浓重杀气,那人将全身灵识聚于剑柄,冲着顾浔就冲了来! 顾浔一掌震破结界!方便那巨大灵力发散四方,一掌抵上那剑气。 只差一步!剑尖抵在顾浔掌心,已然割出一道小口。 顾浔眉心一蹙,他不是好脾气的人,此刻……的确动了 念。力聚掌心,他正准备往后一推,忽然见剑柄聚集的灵气朝自己手心飞快蹿来! 几乎只是眨眼,那股不知为何物的灵力就打进了顾浔体内,顾浔一踉跄,猛呕出一口黑血。 口 疼,顾浔使了狠劲儿一甩手,那人结实砸在墙壁上,巨大声响仿佛骨头都砸得稀碎。 面上面具也甩了个粉碎,顾浔定睛一看——竟是李淮! 李淮狂笑两声,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顾浔啐了口血,咒骂道,“陛下死前曾将毕生修为渡予我……将中州皇室的秘术传予我……为的就是今 !今 我以灵识血 为介,虽取不了你的命,但……你的魔尊怕是当不成了!” “你在找死!” “家国之仇得报……死又何惜?!”李淮嘴角已在不自觉溢血,瞪大的眼角血泪混着滑落,狰狞又 狈,“不是想杀了我吗?你可以动手试试……试试调动你体内的魔气……然后功力尽废!哈哈哈哈……” 李淮越笑越狂,近乎疯癫,最后竟咬舌自尽了! 终究还是死了…… 顾浔立在原地,静静看着李淮七窍 血而亡,方才分明与己无关的恶狠狠的诅咒不停在耳边回响。 懵了一下的思维慢慢散开,才恍然明了——虽以李淮一己之力,纵使是加上中州皇室的秘术也远不足以与魔尊抗衡,但他修的是至纯之气,魔尊初破九重,体内功法体系并未稳定,他专挑的这时候! 一但顾浔使用灵力术法,体内功法灵气便会紊 ,魔尊功法已达至高境界的,反噬更甚!到那时,不用别人动手,轻则如同废人,重则爆体而亡! “主上!”游莱救驾来迟,一见面就立马跌跪在地认错。 顾浔 回思绪,忍着口中咸腥和 口剧痛,令道,“下去。” “可是,主上……” “听不懂?”顾浔掀眼,手笼在袖中试图聚灵,竟真发现使不了术法了! “自今夜起,我会闭关一百天。有事禀请大祭司。” “主……”游莱有话想说。 “谁若来扰,杀无赦。” * 顾浔带伤赶回 中时,已经入夜,残月似银钩,倾洒下的月光带点温柔,将周遭营造地静谧祥和。 拖着这身并不舒服的病骨,顾浔恍惚觉得,自己只是在一座寻常小庭院罢了,他来这座小庭院,等那个会带他走的人…… 读书时候不懂的乡愁,这一刻被点得很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却也只能废尽心思挣扎活着。 西辞不在 中,却有意在结界处留了条小 隙。 顾浔贸然进去。 篝火烧得 亮,火光足以照亮整个 ,一切归于平静。 暖意把一切烘得柔软,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幻…… “咕嘟咕嘟?”袖口有什么东西蠢蠢 动。 “怎么了?”顾浔把小书灵从袖口拿出来。 小东西 糊得很,他抬指点了点它的脑袋。 “咕嘟咕嘟!”小东西埋在白 雾影中的眼睛眨了好几下才挣开,在顾浔手心蹭了蹭,“咕嘟咕嘟咕嘟……” “……”这说的都是啥玩意儿?? 都忘记了,这小东西不会说人话,顾浔也没心思去猜。 “咕嘟咕嘟咕嘟……” 顾浔拇指搭上食指,冲着小书灵脑门就是一弹,问,“饿了?” 小书灵不知哪里化出一只手,捂着脑门儿 ,“咕嘟咕嘟!” 小书灵情绪 动,又幻化出另一只手,指了指顾浔 间的骷颅头。 这东西与自己血灵相连,顾浔功法被攻击后,它便化作一串巴掌大的枯骨铃铛,顾浔只当装饰品挂在了黑 绣金纹 带上。 “你是说……”顾浔像和这小东西心有灵犀似的,估摸着说,“这东西吵得很?” “咕嘟咕嘟!”小书灵疯狂点头。 “它都说了些什么?”小书灵情绪 动地让顾浔难免怀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咕嘟咕嘟……”小书灵声音渐小,它说--百 之后,清陵之巅,寒霜出鞘,血染九霄! 敢情还是在预言自己百 之后一定会死呢? 顾浔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向来不信预言和宿命。可他现在又不得不信了,他现在连功法都没了,还能拖多久? 顾浔苦笑一下,又点点小书灵的脑袋,道,“你这么会咕嘟,不如你就叫‘咕嘟’吧?” 小书灵高兴转了两圈,就头晕踉跄倒地了。把小书灵揣回袖口头往后一仰,靠在石壁上。 一瞬间温情过后的怅惘,让顾浔不由想起一个人…… 西辞对自己那么好,是不是也是看着自己小? “艹了!”顾浔都不明白自己伤 悲秋的是在想些什么! 口还在隐隐作痛,顾浔把 七八糟的心绪收一收,合上眼,忽然想,如果能回去,自己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连英语单词都背那种。 这提心吊胆,还得靠装 博同情的 子……这他妈不是人过的。 人 糊糊睡着,梦见了几个背书包上学……打篮球挥汗如雨的景象,画面一切却又变成方才无生塔里遭遇的一切,片段越来越 , 杂在一起…… 顾浔又坠入那种恐惧 茫,拼命挣扎想要爬出来…… 西辞回来路上采了些果子,洗净了放在顾浔手边,不想打扰他,想等人醒来吃。 不想东西一放下,有了点动静,就被顾浔一把钳住了。 身体是少年模样,力气却不少半分。 钳得西辞定在那里。 放下果子得空的手轻轻拍了拍顾浔手背,这孩子像被梦魇到了,眉头皱得生紧,额间不知何时渗出了些细汗,他挣扎着,又出不来,痛苦非常。 西辞看着人实在可怜,轻轻拍着那抓着自己的手背,柔声安 道,“没事的,我在这里。” 嘶吼声…… 兵刃声…… 那些哀嚎呐喊充斥这顾浔的梦境,他挣扎着,却越挣扎越深陷其中…… 他看到自己负手而立在炎岭之间,黑鸦成群绕着他狂 尖叫,他指间的红符又要燃起…… 一道寒光忽然闪现在眼前,几乎擦过他脖颈,惊得黑鸦尽数散尽。 他想看清那人的脸,想看清那个缥缈的白影…… 手背轻轻的触 传来,顾浔在这纠 的梦境里越发混 。 空灵清澈的声音响起来,绕着顾浔转,仿佛挣 不开。 那人说,“你终是冥顽不化。” “我不是……”顾浔心里嘀咕,想呐喊出来,却一动也不能动。 他拼命挣扎着,手背触 越发亲切,他 觉有人拉住了他…… 那种温热触 ,让他对梦里粘腻的……铺天盖地的血 知越发清晰。 “是你杀了他们!”这句话又 魂不散地在耳边萦绕…… 顾浔把那手篡紧,仿佛要篡到血 里…… “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又是一道寒光,直击他心脏而来!这是散灵祭天! “凭什么!”最后关头,顾浔猛然惊醒,惊魂未定,将手背上那只略显薄凉的手反钳住,篡得生紧。 额间汗珠滑落下来,落到眼睫处,他的目光空 而狠厉, 口巨大起伏着, 着 气。 西辞也被顾浔这样子吓坏了,抚上他的背,哄小孩子似的,边不停顺着,边柔声安 ,“没事了,醒过来了,没事了。” 闻声,顾浔空 的目光一偏,落到西辞身上。 他眉眼柔柔地,给足人安全 。 他还在这里,还在这个要命的世界。 索 身边的人是西辞,不是那些鬼魅。 手边果子被他方才挣扎的时候碰到,散落在地。 顾浔缓了片刻,回过神,忙 回了手,垂着眼,“对不起……” “做噩梦了?”西辞方才是被人突然钳住的,一直半蹲在人脚边,此刻得了空,起身坐到顾浔身边,像是准备陪人聊聊天。 “你做过噩梦吗?”顾浔惊魂未定,酝酿了许久,捏着一颗果子,却始终下不了口,他偏头问。 “嗯。”西辞轻点一下头,也从顾浔手中拿起颗果子,陪人吃,“很多。” 那句“很多”,潦草扫过,云淡风轻。 “那你害怕吗?”顾浔手垂下来,半边身子转朝西辞,“那种绝望……恐惧……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那只是个梦。”西辞看着顾浔怒瞪起的眼睛,柔声说,“是梦,就总会走出来。” “走不出来呢?”顾浔反问。 他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怎么走出来? “会有人拉着你,把你拽出地狱。” “会有吗……”顾浔忽然想起方才梦境中握紧的那只手,心里的恐惧忽然松了些…… 或许真的有呢?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