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府里的各位主子都在准备休息,奴才们不是忙着伺候,就是下差吃饭。花园里除了巡逻而过的护卫,只有一个吃撑了的苏公公。 夜 渐临的东花园,有一丝神秘的气息,苏伟脑海中转过前一世雍和 的画面,时空重合的观 让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恰在此时,一阵若有若无的 涕声悠悠传来,苏伟猛地起了一身 皮疙瘩。 “不会这么背吧,”苏伟猫下 ,靠在假山石壁上,他要不要喊人来救他,他怕鬼…… “苏培盛,”伴着一声轻唤,一个女子的脑袋从石壁后探了出来。 “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苏公公,发生什么事儿了?”一队巡逻的护卫跑了过来。 苏伟束手站在假山前,“没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领头的一脸讶异,“那您刚才叫什么?” “我?”苏伟呆了呆,“我叫了吗?哦,我开开嗓子,我最近练秦腔呢。” “哦,这样啊,”领头的挠挠后脑勺,往假山里看了看,却被苏公公不动声 地挡住了视线,“那,您慢慢练。” “好,”苏伟笑笑,“等我练好了,唱给兄弟们听啊。” 护卫们点头哈 地走了,苏伟松了口气,转身挤进了假山中间,“我说,诗玥姑 ,您来了就来找我啊,躲在这儿干什么?我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我怕打扰你,”诗玥抱着膝盖,坐在山石上,脸庞一丝晶亮在黄昏的 影中泛着光芒。 “你哭啦?”苏伟原地蹲下,“出什么事儿啦?” 诗玥抹抹眼角,“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心里 。想来找你,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跑来这儿了。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咱们俩还是不是朋友?”苏伟蹙了蹙眉,“你有什么事儿就说,不用顾忌这顾忌那的。” 诗玥看看苏伟,抿了抿嘴 ,“其实,我今天到东花园来,想见你,也想见四阿哥。” “见四阿哥?”苏伟愣了愣。 “恩,”诗玥点点头,“但是我是一时冲动,我不能见四阿哥的,见了四阿哥,我就没法做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苏伟晃晃脑袋。 “我父亲中了举人……”诗玥将自家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苏伟,“福晋说让等一等,我写信告诉给了母亲。可是母亲一肚子埋怨,说父亲忧思成疾,说我不孝顺,一句话的事儿都办不好,这么多年白养我了。我心里难受,我担心我父亲的身体,可是我又不敢跟福晋说。今天母亲又托人带话,说她要辞了府邸的差事,打算变卖家产给父亲通关系,若是通不了就和父亲饿死在街头,让我好自为之。” 苏伟眨了眨眼睛,“这么严重?你父亲好歹中了举人啊,怎么也犯不上倾家 产啊?” 诗玥咧了咧嘴,擦干脸庞的眼泪,“我母亲就是吓唬我啦,她在福晋家当了一辈子差,才不舍得走呢。我就是担心我父亲,我父亲虽然有些呆呆笨笨的,但对我很好。中举后就托人告诉我,让我不要再为他 心,好好做事儿。他现在成了举人,能做事,能养家了,以后一定为我购置多多的嫁妆,给我找个好人家。可是现在……我真怕父亲难过……” “别哭了,”苏伟递上自己的布巾,“这事儿本来也不大,不就一句话嘛。” 诗玥看了看苏伟,“我就是跟你诉诉苦,你别逞强啊,咱们当奴才的哪能要求那么多。再说,我都跟福晋说过了——” “好啦,”苏伟拍拍诗玥的肩膀,“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回后宅去伺候福晋吧,我可是六品的太监,这些事儿不用你教。” 紫 城乾清 康熙爷放下折子, 眉心,梁九功递上一碗茶,“圣上,歇歇吧,已经入夜了。” “恩,”康熙爷抿了口茶,“让茶房上些 卷,朕突然想着了。” “是,”梁九功微一躬身,复又抬头道,“圣上,刚才咸福 来人了,荣妃娘娘想请您一聚。” “荣妃?”康熙微微蹙眉,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今儿是二十几了?” “回皇上,今儿是五月二十四,”梁九功轻声道。 “二十四,”康熙爷向椅背上靠了靠。 “是啊,”梁九功应了一声,“今儿是承瑞大皇子的忌 。” 咸福 荣妃向皇上盈盈一拜,语气淡然,“这么晚了,还劳动皇上一趟,实属罪过。” 皇上扶起荣妃,“咱们相携多年,不说这些。快坐下,咱们一同用些 卷,朕突然就想着了。” 荣妃看着 女端出点心盘子,微微笑了笑,“ 用 卷,夏 用冰丝皮儿,秋 用豌豆黄,冬 用水饺,这各个季节应各个季节的食材,是老祖宗留下的习惯。” “是啊,”康熙爷叹了口气,“这 皇 也就你记得。” 荣妃给康熙爷夹了一只 卷,“记得的人不少,只是显少有人提起罢了,大家都忙着各自的 子,哪有时间像臣妾这样, 怀念旧人啊。” 康熙爷看了荣妃一眼,低头咬了一口 卷,“恩,你快尝尝,酥脆正好。” 夜宵用完,荣妃陪着康熙爷走到御花园,“皇上,今 是承瑞的忌 ,臣妾难免悲 伤秋了些,还望皇上见谅。” 康熙爷叹了口气,“这些年,总是朕轻了你,你向来的好心 ,却不肯多见朕几次,朕知道你是怪朕的。如今,胤祉的事儿,又让你 心了吧。” 荣妃笑笑,“皇上多虑了,臣妾身子不好,想不了那许多,也没力气去怪谁,更不敢埋怨皇上。万般皆是命,臣妾早就认命了。胤祉,他有他的命,臣妾管不了他,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终老,不要再走在臣妾前头。今儿个臣妾请来皇上,也不想多说场面话,臣妾入 三十余年,从来懒得理会后 的种种倾轧。可是如今,臣妾不得不跟皇上说一声,后 不安, 言纷扰,牵一发而动全身。臣妾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还望皇上看在马佳氏为您诞育过六个孩子的份上,确立中 ,安稳人心。” 康熙爷负手站在荷池边,与荣妃静静而立,目光深远。 四爷府 东小院 “诗玥的父亲,”四阿哥坐在榻子上。 苏伟捧来洗脚水,给四阿哥 靴子,“主子,我跟诗玥真的只是朋友,您别想得太多。反正他父亲已经中了举人,您就说一句话,给他个外放的差事,也算卖福晋一个面子嘛。” “少来,”四阿哥盘起腿,打破苏伟讨好的小计划,“你就是对那个诗玥另眼相看,什么看福晋的面子,你就是心疼人家小姑娘。” 苏伟扁扁嘴,凑到四阿哥旁边坐下,“主子,胤禛,帮帮忙嘛,又不是坏事儿,就算一个县官,说不定以后也能派上用场啊。” “派上用场?”四阿哥歪歪脑袋,“什么用场啊?” 苏伟沉下脸,蹭了蹭手上的水,“不帮算了,我去找诗玥说。” “欸,”四阿哥一把拉回苏伟,“你脾气还 大啊,现在一句听不得扭头就走是吧?” “那你想怎样啊?”苏伟唰地转过头,“好好跟你说,你含酸拈醋的,婉转点说,你又藏头藏脑的。我从你五岁开始就呆在你身边了,你连王钦都怕时,我就陪着你了。你不是就动了那些心思吗,犯得着跟我 一句, 一句的吗?我就是知道了,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会动心思,我早就知道你会卷进去!” 苏伟一连串的话砸下来,四阿哥的面 越来越沉。 看着那张极度 悉又极度陌生的脸,苏伟的火气怎么也灭不下去,“我告诉你,胤禛,你瞒得了天下人,瞒不了我。我就是知道了,你要夺储,你要当皇帝!你不放心,杀我灭口吧。” 夜寒 重 四阿哥坐在东小院廊下,直到身子渐渐没了温度。 “主子,外面寒气重,回去休息吧,”张保给四阿哥披上斗篷。 四阿哥回头看了看张保,眼神 转“你也知道了是不是?” 张保愣了愣,躬身垂头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四阿哥一笑,站起身往房门走去,“是啊,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或许就是差别,这世上永远只有一个人,自己知道什么就跟爷说什么。” “主子,”张保默默开口,“这样的人,一个不也就够了吗?” 毓庆 “这事属实?”太子眉头微蹙,看向侧福晋李佳氏。 “殿下放心,臣妾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了,”李佳氏点头道,“本想听从索相的建议,从姨母的病下手,谁知对方做得滴水不漏。诊病的太医一早离职,如今估计已经死在返乡的路上了。其余奴才所诉之症,皆如疫病,除了桃儿的死, 本找不到下毒的 据。好在老天有眼,让妾身找到了夏儿,查到了平妃娘娘的小阿哥。” 太子抿了口茶,“你将这事的来龙去脉仔细些说给我听。” “是,”李佳氏微一躬身,“这夏儿原本也算姨母身边得力的 女,在姨母诞下小阿哥后,负责伺候小阿哥的 母。那时小阿哥体弱,姨母便让人 炖了补药给 母喝下,借由 母给小阿哥补养身子。头一个月一切都好好的,夏儿看着 母的药,生怕自己 错了计量, 小心测算。可没想到,小阿哥还是没熬过百天。太医说是因为身子虚不受补,也有用药过量的嫌疑。姨母便将 母连同夏儿统统责罚了一通,从此,夏儿就再没有近过姨母的身。” “既是如此,夏儿的话也未必可信,”太子刮了刮茶末。 “不,”李佳氏摇了摇头,“这夏儿还算有点儿心气儿,她不相信是自己加多了药量,一直苦苦思索是哪里出了差错。后来,一次偶然,她想起了钟粹 茶房的一个太监。这个太监在每次她给 母煎药时都会出现,帮她 上两瓢水。” “是这个太监干的?”太子眯了眯眼睛。 “是,夏儿四处找这个太监,可这个太监已经自请调去了盛京,走后不久,茶房就发现丢了一只水瓢。臣妾想,那时温僖贵妃还在,指使之人怕是不敢公然对钟粹 的奴才动手,而且,这奴才显然留了后手,毕竟狗急了也会跳墙。” “派人快马去找那个太监,”太子将茶碗放在桌上,“这后 的天得换换了,总不能总让他们一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19章 东岳庙之争 康熙三十九年 四爷府福晋院里 诗瑶给福晋递上茶碗,“主子,这是新 的早茶,您尝尝。” 福晋微微抿了一口,“恩,很清淡。今儿个怎么一直没见诗玥啊?她去哪儿了?” 诗瑶目光暗了下来,状似随意道,“主子还不知道?诗玥的父亲外放山 县做县令了,她做了几件衣服正准备托人给他父亲捎去呢。” 福晋眉头微蹙,“怎么这般突然?他家里通关系了?”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诗瑶微微垂头,“不过,前几 ,奴婢倒是看到诗玥往东花园去了,也不知,是不是恰巧碰到了咱们贝勒爷。” 福晋动作一顿,茶碗碰到了桌沿儿,一声脆响在屋内格外刺耳。 东小院 苏伟磨蹭着进了正屋,四阿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看书。 “主子,”苏伟扁着嘴,蹭到四阿哥身边,“谢谢你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四阿哥清汤寡水地说了一句,目光没有离开书页半分。 苏伟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戳戳四阿哥的胳膊,“主子,你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四阿哥掀开眼皮看看苏伟,“我哪敢生苏公公的气啊。” 苏伟沮丧地垂下肩膀,“我知道我不懂事了,我知道那事儿事关重大,不能随便宣之于口。我当时就是一时难受,以前你做什么我都能帮你,现在——” “好啦,”四阿哥放下书,伸手将苏伟拉进怀里,“你是来跟我道歉的,还是让我来哄你的?这么分分毫毫地拿捏着爷,是真不怕我杀人灭口是不是?” 苏伟立时 掉沮丧的面容,傻傻一笑,张手给四阿哥一个熊抱,“我错了,以后不胡闹了。” 四阿哥叹了口气,拍拍苏伟的背,嘴角微扬,“胡闹没关系,爷就喜 你胡闹,只是唯有这件事,与以往不同。你要知道,当我起了那份心思,就等于有了一把悬在颈上的刀,这把刀锋利无比,一旦落下,没人能逃得了。所以,我必须把这份心思深深地埋藏起来,时隐时现,就算常赉、傅鼐为我办事,也不能让他们抓住我的真正意图。” 苏伟在四阿哥的颈窝蹭了蹭,闷闷地道,“那我怎么办?我就是知道了。” 四阿哥笑了一声,“是啊,你就是知道了。你说的真对,我 新觉罗胤禛,瞒得了天下人,就是瞒不了你。不过,小伟,听我的,忘了这些事吧。爷要是在你眼中也如同一个 无大志、安于内宅的闲散皇子,那么,爷或许就能骗过天下人了。” 苏伟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好……” 六月初 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