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院里 诗瑶给福晋梳着发髻,一边沾着木花水,一边缓声道,“也不知李格格怎么得罪贝勒爷了,说是今早临去上朝前吩咐的。” 福晋抚了抚鬓边,叹口气道,“李氏有些小聪明,就是好冲动,还不如宋氏守规矩。想是北巡前的事儿还被她念叨着,惹怒了四爷。爷上次跟我提过,说是三阿哥以下都没有带侍妾,才临时改了主意。这李氏也不知多打听着,胡 闹脾气,四阿哥对后院又一向没多深的情分,这下可不得冷落她一阵?” 诗瑶抿了抿嘴角,止住 边的笑意,“李格格不懂事儿是她没福分,不过奴婢倒是看出贝勒爷还是最看重福晋,要不是福晋的话,贝勒爷也没带上李氏的心。要奴婢说啊,福晋下次还是自己跟去,趁着好时候,给咱们大阿哥再生个弟弟才是妙事儿。” “净胡说,”福晋嗔怪地瞪了诗瑶一眼,诗瑶抿嘴一乐。 福晋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眼角。 东小院 苏伟没有跟着四阿哥去上朝,独自坐在亭子里闷闷不乐。李格格的事儿到底由他而起,转了一圈伤了好几个人的心。如今四阿哥把李格格拘 ,伊尔哈那里还不知道要怎样担心呢。 “苏公公,”张起麟一晃一晃地凑过来,“您又在这儿伤 悲秋啦?” “你才伤 悲秋呢?”苏伟瞪了张起麟一眼,“我这是思考人生,吾 三省吾身懂不懂?” “不懂,”张起麟特煞风景地摇了摇头,“我只懂人贵自知,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管,否则自己累,别人也累。” “什么意思?”苏伟转头看向张起麟,“我这次可没多嘴,爷发话时你也在的,我只是心里闷得慌。” “闷得慌?”张起麟挑了挑眉。 “是啊,”苏伟俯身揪了 草叼在嘴里,“怎么着都是我的关系,现在李格格被关,伊尔哈担心,爷也难受……” “爷为什么难受啊?”张起麟立起耳朵,一副好奇宝宝状凑到苏伟眼前。 苏伟咂咂嘴,“李格格当初知道了我的事儿,对四阿哥也一片丹心的,后来还生了伊尔哈,四阿哥对她怎么也有点儿——” 苏伟一愣,猛地闭上嘴,差点咬了舌头,愤懑地瞪了张起麟一眼起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吃饭了!” 张起麟抿着 ,看着苏伟苦大仇深的背影,幸灾乐祸地一笑,“吃味儿的 觉不好受吧?” 七月中旬,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迁 在即,四阿哥把两位弟弟接到了府上,任他们在库房挑选迁 之礼。 十三阿哥一贯地忠厚识礼,捡了几样都是实用且 中少有的,四阿哥又格外赠了几幅名贵的字画。 十四阿哥是一点儿没拘束,一副主子风范,进了库房专挑值钱的拿,苏伟在一旁看得心惊 跳。 七月末,京中似下了火的炎热,四阿哥向皇上请旨,带家眷到京郊庄子上避暑,皇上允准。 后院中,四阿哥不准备带李格格同往,福晋自请留下照顾李氏,宋氏一贯地不 出门。最后只有诗玥,几位小主子伴着四阿哥到了京郊庄子上。 伊尔哈一直惦记着李氏的病,临走时闹了一大通,四阿哥无奈,让李嬷嬷领着伊尔哈到西配院里看了看,隔着屏风跟李氏说了话,才算暂时作罢。 庄子中的生活一贯地自由惬意。 上午太 不大时,四阿哥领着弘晖下地里伺 农田,两位小格格穿上 布衣服跟着李嬷嬷到菜地里摘菜。 诗玥在棚子下一边看着热闹,一边跟蹲在地垄边儿的苏伟说话。没几天,习惯 偷懒的苏公公就被四阿哥强制 地拎到了农田里除草。 一整个夏天,京中明面上都太平无事,北巡时的紧张急迫似乎从未发生过。八月初八,畅 园传来喜讯,王贵人诞下十八阿哥,圣上大喜,重赏六 。 四阿哥领着苏伟在庄子里呆到了九月份,康熙爷由畅 园回 后,才跟着回了京城。 九月初,索额图第三次上折请退,皇上终于允准,提索额图亲弟心裕暂代领侍卫内大臣之职。 一时间朝中兴起了两股 言,一股说索相在朝中翻云覆雨的 子走到了尽头,心裕难当大任。另一股则说,皇上提心裕代领侍卫内大臣之职,足以证明圣上对索相的看重,赫舍里氏的风光将继续延续。 太子与大阿哥对此都不置一词,以往一贯水火不容的两派人物如今都偃旗息鼓。朝中的形势一时间平静无波,只是不知这平静的湖水下是深不见底的泥潭,还是波涛汹涌的暗 。 倒是四阿哥最近常往 里走,帮着皇上、太子翻阅奏折,参议政事,似乎忙得不亦乐乎。 苏伟不知别人怎样想,反正他自己是相当担心,四阿哥常在半夜莫名其妙地惊醒,然后成宿成宿地抱着他不睡觉。苏伟很想跟四阿哥谈一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十月,颁金节后,朝中忙着丈量湖广等处土地的事儿,四阿哥几乎住在了 中,康熙爷倒是很乐意地抓了个壮丁在身边帮忙。只是苦了苏公公要时不时地 中、府里的两处跑。 诗玥父亲武柱国从山 县托人给女儿送来了不少东西,正巧被回府的苏伟碰到。 苏伟替人将东西送进了西配院,诗玥很是 喜,捡了不少的土特产分给苏伟,“我父亲的信上说,他的差事做的很应手,当地的百姓都称他廉洁奉公。考了一辈子秀才,如今能造福一方百姓,父亲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苏伟咧咧嘴,“令尊为人忠厚,做事认真,你在府里也能放心些了。” 诗玥抿嘴笑笑,不置可否。 在诗玥院里总不宜多待,苏伟很快告辞离开。西配院中一片沉寂,宋格格不 出门,李格格门口被两个嬷嬷看得严严实实的。 苏伟往李格格院里瞅了瞅,不自觉地垂下头绕开半步,却在迈出西配院院门时被一个缩在门后的小小人影吓了一跳。 “二格格?”苏伟绕到门后,正是伊尔哈蹲在大门后的石台上,一双眼睛通红得像着了风的兔子。 “苏公公,”伊尔哈扁着嘴应了一声,低下头划着石 。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苏伟左右看了看,“李嬷嬷呢,您身边的奴才呢?” 伊尔哈看了苏伟一眼, 了 鼻子,“我把她们都甩开了,谁让她们不让我看额娘了……可我好不容易跑到了西配院,那两个看门的嬷嬷还是不让我进去。” 苏伟咽了口唾沫,蹲到伊尔哈身边,支支吾吾道“那个,李小主是生病了,等病好了,格格就能随时——” “骗人!”伊尔哈打断苏伟的话,“别以为我是小孩儿就可以蒙我,什么病用这么长时间啊?再说我额娘身体一向很好的。我知道,就是阿玛生了额娘的气,把额娘关起来了!” 苏伟一时语滞,伊尔哈抹了抹眼睛,一张小脸已经花的不成样子了,“我从庄子里回来就猜出来了,可阿玛总不在府里,福晋也不听我说,我不知道该找谁……” 眼看着伊尔哈的眼泪断线珠子般的往下掉,苏伟顿时慌了手脚,“二格格你别哭啊,这样,奴才帮您想办法,奴才去跟贝勒爷说。” 伊尔哈 泣着看向苏伟,“真的?你去说,阿玛会答应吗?” 苏伟抿抿嘴 ,安抚地对伊尔哈道,“二格格别担心,贝勒爷一贯疼 您,知道您难受,一定会让您见李小主的。” 伊尔哈扁着嘴看了苏伟半天,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伟装着一肚子的事儿,出了四爷府,上了进 的马车。 同行的张起麟看了苏伟半天道,“我听奴才们说,你去了西配院,还替李嬷嬷找到了二格格?” 苏伟点点头,张起麟皱起眉头道,“您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吧,这后院的事儿不是咱们该管的。” 苏伟看看张起麟,叹了口气,“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二格格还小呢。李格格再怎样,四阿哥也得顾念着孩子的情分。” 张起麟困窘地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停车!”苏伟冲外喊了一声,转身向张起麟道,“你先进 ,我去趟文坊斋。” 苏伟在文坊斋磨蹭到傍晚才买到一副 意的 笔,文坊斋的老师傅年纪大了,现在除了 客基本买不到他亲手制的笔。苏伟也是借着当初德柱的情分,掷下了重金才淘到这么一套。 捧着盒子进 的苏伟有些心不在焉,入了景运门后也没抬头,一味地缕着墙边往前走,直到平地一声呵斥,“大胆!”才猛地俯身下跪,手里的盒子散了一地。 “奴才知罪,”苏伟跪在地上,也没敢抬头看是谁,反正是自己没行礼,直接告罪就对了。 一时没人应苏伟的话,苏伟也不敢随意 动。 半晌后,一只着杏黄 缀金纹袖边的手捡起了苏伟身前的 笔,苏伟心里咯噔一声,是太子。 第139章 假狐狸 康熙四十年 毓庆 转弯处,太子一身杏黄 金纹蟒袍,手里拿着 檀木杆儿的 笔仔细端详着。 苏伟跪在地上,极力地镇定自己。小初子站在太子身后,时不时好奇地瞅瞅跪在地上的太监。 “这是文坊斋的笔?”太子轻声道。 “是,”苏伟垂着头应了一声,“是文坊斋老师傅做的。” 太子低头看了看苏伟,蹙着眉心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老四身边的?苏培盛?” “奴才正是苏培盛,”苏伟又叩了一个头道。 太子点了点头,“起来吧,收拾收拾地上,别瞎了这些好东西。” “嗻,”苏伟行了礼,麻利地将散在地上的几支 笔装进盒子中,只剩下一支被太子握在手里。 “这笔,如今不好得了吧?”太子冲苏伟道。 “是,”苏伟躬身,“老师傅年纪大了,不肯轻易给人制笔了,都得是 客才肯给几分面子。” 太子笑了笑,“这是手艺在身,不惧权贵啊。” 苏伟抿了抿 ,没有说话。太子又低头看了一会儿,将笔递给苏伟,“我记得,他提起过你……好好收着吧。” 苏伟接过 笔,微微掀眉,太子转身而去,杏黄 的背影在高高的红墙中渐远,束手的身子竟越发显得单薄。 索额图府邸 索相已显老态,在庭中缓步时步履渐慢。 其子格尔分,由后赶上,呈上门下之人的来信,索额图拆开信件看了看,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阿玛,杜默臣怎么说?”格尔分略带焦急地问道。 索额图将信件递给格尔分,“如我所料,就是高士奇那老匹夫!” 格尔分一目三行地过了一遍来信,微蹙起眉心,“高士奇的秘折呈给皇上的时 不短了,可皇上除了北巡时监视各位皇子再无其他动作。儿臣想,高士奇那儿估计也只是得了些许风声,并无实据。” “不管高士奇向皇上密奏了什么,咱们都得小心为上”索额图站在廊下,目 深远而繁复,“如今太子的位置是如履薄冰,赫舍里氏也是站在了悬崖边上。” 苏伟到南书房门口时,碰上位 人,“年大人,”苏伟略略行礼。如今年羹尧为庶吉士,天子近臣称声大人不为过。但他也是六品内监,在这个人面前,不能太下自己的身份。 年羹尧点了点头,“苏公公,贝勒爷刚还问起你了。” 苏伟将将一笑,抱着盒子脚步匆匆地往南书房西暖阁去了。 进屋时,四阿哥正坐在书桌后写写画画,一旁只有张保躬身伺候着。苏伟挤眉 眼地向张保使眼 ,却听四阿哥头也不抬地道,“去哪啦?买支笔磨蹭到现在?” 苏伟耸拉下肩膀,凑到四阿哥桌前,张保躬身退下。 “不是我磨蹭,是那老师傅现在名头响了,成难对付了,”苏伟扁着嘴道,“爷嫌弃内务府的笔,我又不能在外声张,那老师傅不知道自己伺候的是谁,整天随着 子来。” “随着 子来?”四阿哥嘴角弯弯地抬起头,“你也好意思说人家随着 子来。平时让你去买 笔,总是推三阻四地舍不得银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啊?” 苏伟斜着眼睛往外瞅瞅,他就知道张起麟那厮不可靠,什么事儿都打小报告,“主子,李格格那儿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李格格一冲动干出什么事儿来,可就这样关着总不是办法啊,福晋那儿迟早也要问起的。” 四阿哥扫了苏伟两眼,低头翻了翻折子,“爷现在忙得很,没工夫搭理那些琐事,就先让她关着吧,省得碍事。” 苏伟眨巴眨巴眼睛,拄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爷,我想到个办法能让李格格消停下来,保证不碍你的正事儿。” “什么办法?”四阿哥打开 笔盒子,捡了只新的泡在水里。 苏伟抿了抿嘴 ,“奴才记得李格格的父亲李文烨是一府通判对吧?” 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