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生比她高半个头,正低头垂眸盯着她瞧。陆彦生想到上次,他误以为小娘子在抱他时的情景,不由的动了动 。 “闭上眼。”他说道。 “什么?”小娘子不知何意。 陆彦生很有分寸的将手搭在陈五娘的胳膊上,脸却红了,“让我亲一下。” “什么?”陈五娘惊讶了,不仅是陆彦生的话,还有他理直气壮地语气,什么叫,亲一下啊。 “不可吗?”饶是脸红透了,像煮 的大虾子,陆七爷却很明白这种关键时刻不能退缩,既然说出了口,就要坚持到底。 立志不坚,终不济事。 陈五娘不像陆七爷一样 脸红,但时此景由不得她不红,“嗯。” 小娘子声若蚊蝇,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睫 耷拉下来一颤一抖,透 出主人的紧张和害羞。 陆彦生俯身低头,轻拥陈五娘入怀,温柔的落下了这个吻,柔和如三月 风,烂漫的的鲜花漫山遍野的开放,蝴蝶扇动着翅膀, 光在水面反 波澜,一切是这样的美好。 车套好了,已经停在外面。 陈五娘带着陆彦生,田婆子,还有周管事一起出发。 这次路边不仅有自北而来逃难的人,还有许多从南边回来的返程人。陆彦生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路的两旁零零散散,队伍排的老长。 陆彦生在想,这长长的返程之人中,会不会有陈娇的亲人呢? 陈五娘的想法同他一样,这里面有果儿该多好哇。 牛车缓缓超过人群,往县城的方向驶去。 …… 而此时,一个黑瘦小的影子拄着一 拐杖,衣衫褴褛的走到了陈家村,他年纪很小,先在村口、村里转悠了一圈,然后转身离开,往安山村走去。 安山村距离陈家村有三十里路,腿脚快的人也要走一个多时辰。 这小孩大概很久没吃 过,走得很慢很慢,腿上好像还有伤,走到半路便走不动了。他寻到路边一口井,喝了几口井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烤得黑乎乎的麻雀,连 带骨嚼到肚子里,歇了一会儿又有了力气,一鼓作气走到了安山村。 他要找陆家的人。 “谁啊?”门房从院子里探出头来,看见一个又脏又瘦的乞丐,挥挥手道,“上别处要饭去。” 那小乞丐争辩道,“我不是乞丐,我找我姐,嗯,她让我来找他时找周管事,周管事是管马的。” 门房蹙起眉,还没琢磨清楚该怎么办,二太爷身边的鲁青恰好走了出来。 “……果儿?”他道。 随太爷去相看新娘子时,鲁青在陈家见过一个小孩儿,同眼前这个小乞丐有几分相似。 果儿大喜,一路走来的疲惫与辛苦在这刻全部爆发,他终于到家了,接着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鲁青赶紧走过去,摸了摸小孩的脖子,确定他只是营养不良暂时饿晕过去,于是拦 将人抱起往院里走。 “这是七夫人娘家的堂弟,去准备热水和白糖,寻一套干净衣裳来。” 很快,这信儿就在陆宅里传开了,大家闻讯而来,要瞧瞧七夫人那个像乞儿一样的弟弟。 “看什么看,嫌手上的活儿不够多是吧!都做自己的事情去!”耳目灵通的徐婆子却来的更加早,将躺在门房小屋里昏睡的果儿抱起,一口气抱回到了如意堂。 果儿瘦瘦小小,徐婆子抱他一点都不费劲。 作者有话说: 午安~ 第27章 牛车一路晃悠慢行, 到了城内。 城门口处排队入城的人比之前更多了,里面夹杂了不少出城避难,现又返回故土的百姓。检查路引、户籍的守城军不胜其烦, 握着长 维持秩序, 以免人群因 队而打架。 不少人形 匆忙,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已丢,少不了 着守城军说好话,递银子疏通,或者找 人证明,搅得城门外一片 飞狗跳。 陈五娘透过车窗往外看, 继续搜寻着 悉的身影。但随着牛车入城,离梁家酒坊越来越近, 她知道, 现在不是分神想其他事的时候了, 要打起十万分的 神办今 正事。 梁家人已经在酒坊中等着了。 梁老爷坐着喝茶,边喝边问, “陆七爷和陆夫人怎么还没到?”然后又催管家出去看。 “你急什么。”梁夫人坐在一旁, 怪梁老爷太心急, 沉不住气, 自己却也不断的往外头瞄, 是啊,怎么还不来呢。 梁氏酒坊在云溪县可谓家喻户晓, 县里九成九的饮酒者都喝过他们家的酒, 可惜梁家已经好几年没酿过新酒了,酒铺也早在四年前就关闭, 因为梁家一无存货, 二无新粮可以酿酒。 而梁家手下养着的酿酒师, 也在几年前被解雇。一家酒坊最关键的便是酒曲秘方和酿酒师,但是梁家实在无力养他们,只好忍痛放手。而这一次,梁家要举家搬迁到州府去投奔舅老爷,为了凑盘 路费,和在州府安身的本钱,决定将家业发卖,而酿酒坊便是其中之一。 别看梁氏酒坊有名,但也是空有虚名,只剩一个花架子。县里的酒坊倒闭、关门,生存下来的只两三家,梁氏就算守着秘方,也没人有兴趣接手,这是有价无市,任凭梁家的酒曲秘方有多珍贵,没有人愿意出钱买,也是枉然。 可想而知,得知陆七爷和七夫人有心想接手梁氏酒坊时,梁老爷有多 动。 “来了,来了老爷!”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人盼来了。梁老爷身子一抖,赶紧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同夫人一起到酒坊门口去 接陆家的人。 据说陆家七爷大病初愈,如今身子还很虚弱,而七夫人只是陆二太爷为了冲喜从乡下随意买来的,是个面黄肌 的乡下野丫头,这样的两个人,应该没什么心眼,对付起来不难。梁家老爷一边在心里过着外面的传闻八卦,一边在门口站定。 王林将车停在了酒坊门口,周管事先跳了下去,而后是田婆子,田婆子搬了个垫脚凳在车下,然后扶陈五娘下车,最后是陆彦生。 一时间,梁老爷噎住了,心道,这传闻全是虚言。那位穿白 长袍的便是陆七爷了,二十出头的年纪,瘦是瘦了些,面 如常 本瞧不出病容,他身量高身材匀称,且眉目之俊朗,仪态之端方,乃是是少见的气宇轩昂, 本不是传闻中形容枯槁的病秧子。 而他身旁的蓝衣女子,便是七夫人,明眸善良,五官清丽动人,和陆七爷很般配。 梁老爷正想着,陆彦生和陈五娘已经走至他眼前站定。 “在下梁氏酒坊的老板,梁玉森,陆七爷陆七夫人里面请。”梁老爷道。 “好,梁老爷请。”陆彦生点了点头,让梁老爷走在前。 陈五娘的手垂在袖中,悄悄地攥紧了,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还有些紧张。但她多虑了,梁家想出手酒坊不是一 两 ,好不容易有主顾上门,加上他们急着要现银去州府,梁老爷喊价不成,索 同意了陈五娘出的价。 这传言不可尽信哇,梁老爷初见之下心态已有波动,做生意谈买卖,很多时候较量的就是谁的心态更稳,先 阵脚者,必输无疑。 “好,八十五两,我们成 。”梁老爷左掌 右拳,想了许久,最后咬牙同意了陈五娘出的价格。八十五两银子买下了梁家酒坊的铺子、城郊的酿酒之处,还有现存的所有酿酒工具,以及让梁氏酒坊曾经闻名遐迩的所有酒曲秘方。 这位七夫人真是谈价的高手哇,梁老爷叹了口气,佩服,无论他怎么说这位年轻的夫人都不松口,一副你若抬价,大不了我不买就是的模样。找上门的金主梁老爷怎么舍得往外推,卖了就能见现钱,他咬牙,应了。 一开始梁老爷是冲陆彦生说话谈价的,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次谈价的主角是陆彦生,然而陆彦生却只点头、摇头、嗯声,然后扭头对身旁的七夫人道,“夫人怎么看?” 两次下来,梁老爷明白了,原来做主的不是陆七爷,而是坐他身旁的陆七夫人呢。 他转而同陆七夫人商量价钱。当时梁老爷还窃喜不已,以为这位笑盈盈瞧上去就面善的夫人会更好说话,谁知是块硬骨头,一点便宜都没占着。 可见不仅是传闻不可尽信,就连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今儿梁老爷算是被后辈上了一课。 “梁老爷,梁夫人请留步,咱们价钱定好了,我下午就叫管事来送钱,先付一半,等两家签订好文书,拿到衙门去盖章登记入档,一切事情妥了,我再付另外一半。” 梁家老爷和夫人送他们到了酒坊门口,陈五娘转身笑着说道。 这……梁老爷面 难 ,“我们不 就要出发远行,现在衙门里人手不足,办一件事要等许久,我们等不起了,请夫人通融通融,先将钱付清吧,这改名入档一事,只是快慢的问题,迟早能办妥当的。” 陈五娘蹙起眉,心有不忍。可听七爷说,坊间买卖房屋商铺,先付钱后入档的不在少数,多半没问题,但若运气不好,遇上卖主耍赖的,房契迟迟没改名,就会借机赖账,甚至再次转卖他人,叫两位无辜买主斗个不休。 陆彦生没有言语,以拳抵 正要干咳提醒小娘子,陈五娘发话了。 “实在抱歉,梁老爷我帮不了你,咱们要按规矩办事不是?” 梁老爷叹了口气,这位小夫人果然是个硬骨头,做生意凭 情用事,也必输无疑。 “七夫人说的对,慢走啊,恕不远送了。” 梁家在云溪县耕耘多年,在衙门里有 人,他往掌管此事的小吏手里 几个小钱,想来这改名入档的事,很快就能办妥了。 梁氏酒坊门口光秃秃的,好几年没营业,门口栓马桩都坏了,且晒得很,王林便将牛车赶到了不远处的树下面等着,树荫森森,免得 光将车厢晒得滚烫。 见七爷和夫人一行人出来了,王林忙解下绳子,牵着牛车往门口去,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旁边的小巷子里跑出来一个年轻的妇人,身穿一件打补丁的褙子,头发用一枚木簪绾成一个素髻,怀里还抱着个两岁的孩儿,许是跑得太急太快,被路面凸起的石子绊了一下,磕倒在地。 王林吓了一跳,赶紧将车绳在手掌上 了两圈,然后快行两步将那妇人扯起来,妇人顾不得摔疼的手肘膝盖,将孩子往王林手中一 ,往陆彦生陈五娘所在的方向再次奔去。 她竟信任王林如此,连孩儿都不顾了。 陆彦生皱起眉,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将陈五娘护在身后,那妇人快步而来,攥住的是梁老爷的衣袖。 梁老爷和梁夫人已经转身,猛地被人扯住衣袖,梁老爷 脸诧异地回过身,先怒而后愕然,瞪大眼睛道,“你是徐家的徐宜?” 那妇人咬 点了点头,眼眶中有眼泪。 梁夫人也惊讶,她上下打量一圈,“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徐宜垂着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听说东家要卖了这酒坊?” 一时间梁夫人梁老爷羞愧难当,脸上臊得厉害。 原来徐宜一家是梁家的酿酒师,从爷爷辈开始便为梁家酿酒,是累世的情谊,无论对家出多少钱,给予多少好处,徐氏一家都没离梁家远去,一直兢兢业业的为梁氏酒坊酿酒,还创造了不少的新酒秘方。 一直到六年前,灾年下无酒可酿造,直到解雇所有的伙计和酿酒师,梁氏酒坊名存实亡,但是梁老爷和梁夫人对徐家承诺过,便是灾年以后将重新开张,绝不会将梁氏酒坊断送。 徐宜的父亲已经去世,她嫁的男人为了全家的生计参军去了,徐宜带着孩儿苦熬 子,每天最盼望的事情便是梁氏酒坊重新开张,她继承了父亲的全部技艺,一定能酿出最好的佳酿。 谁知没盼到东家开门,反而听到了酒坊打包转卖的消息。 “唉,都是迫不得已啊。”梁老爷叹息着。 梁夫人也叹,本来低调的将酒坊卖了便卖了,那随口的承诺早就忘到了天涯海角,可当徐宜站在眼前,亲口问起当 的承诺时,她真心觉得对不住她。梁夫人眼珠转了转,忽然心生一计,她快步走到陈五娘身前,指着哭泣的徐宜道。 “这位是我梁家的酿酒师,别看她年纪小,技术很 湛,将她老爹的真本事学了遍,得了真传的,若七夫人不嫌弃,收了她做酿酒师吧。”说着 低声音恳切道,“她家长辈都不在了,男人前年去参军,至今没有下落,孤儿寡母生活实在不易,夫人菩萨心肠,帮帮她吧。” 说完梁夫人又觉得自己多嘴,这七夫人菩萨面孔却是铁石心肠呢,想来说也是白说。 陈五娘往徐宜的方向看去,徐宜还攥着梁老爷的袖子 泪, 给王林的孩儿哇哇大哭着要寻娘亲,小娘子叹了口气,“好。” 七夫人说好! 梁夫人大喜,赶紧将徐宜拉过来,“快跪下谢谢七夫人,徐宜,她就是新东家,往后你听她的话。” 陈五娘可不喜 被跪来跪去被当做菩萨伺候,她拦住了徐宜,“过几 你来酒坊帮着打扫卫生,等粮食收了,我的酒坊要酿新酒的,到时候看你的本事付你月例银子可好?” 徐宜最喜好之事便是酿酒,只要能酿酒,徐家祖传的本事便没有埋没,她活着就有价值,当即抹了脸上的泪痕,连连说好。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陈五娘和陆彦生上了马车,王林一手牵车一手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冲徐宜喊,“欸,那位娘子,请将你的孩儿抱回去吧。”020maGazInE.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