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则在他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确认他没有隐瞒,心下又是一沉,“恕在下直言,大帅不打无准备之仗,但也同样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依在下推测,大帅或许是要将计就计,倘若能引出幕府行刺 谋,才好有借口再度兴兵。因为和谈或是受降,甚至是赔款,都不是大帅此役的目的。” 靳晟平静地听着,开头多少还有点心不在焉,可渐渐地,却不得不聚 会神凝目其人了。 这年轻的侍卫并非想象中随行 军那么简单,谈吐从容有度,目光沉稳坚定,最关键是他居然能 悉裴谨心中所想,而且分毫不差。 “不错,可惜很多人还不明白。”靳晟低声道,“辎重已耗得差不多,朝廷不会再拨款,若要再战,必须得靠自己想办法。我不清楚行瞻打算牺牲到什么程度,但倘若主帅被敌军暗算,他便可以急调东海水师,以及内地增援,这是连朝廷都没借口阻拦的。他的亲信部众大多分散于水师,这些人和他有过命的 情,不待兵部下令也定会倾力支持。如此,我们才有机会,一直打到幕府的老巢去。” 停住话,他微微蹙眉,极轻的叹了一叹,“只可惜,为成就最终的结果,居然还要靠主帅亲身去涉险。” 仝则听着,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恨不得裴谨立时就去推翻那个行将没落的封建王朝,他甚至再一次想到了“枕头风”这三个他 心鄙夷的字眼,倘若管用,他真愿意天天在裴谨耳边鼓吹——武装革命吧,只要你不再受制,只要你从此平安。 只要你不再殚 竭虑一身伤痕,即便血 成河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深 一口气, 下 腔沸腾的躁郁,他对靳晟说,“无论大帅打算做什么样的牺牲,也无论他想好了什么样的对策,他必定不会对人言,也必定要独自面对。但有句话我必须和大人说,大帅不能再负伤了!” 靳晟神 微微一变,旋即表情亦顿了一下,“可这个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你要知道,军令如山。” 仝则默了默,随即道,“靳大人,天皇此次派出的和谈使节名单,你看过了,那上头的人是否从前都见过大帅?” 靳晟皱眉想了一会,“应该没有,历次东瀛人来朝,我都随行瞻接待过,这一回名单上头,全是陌生之人。”话说完,他蓦地惊问,“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找人假扮大帅?” 还没等仝则回答,靳晟立刻摇头,“此举行不通,行瞻面上冷硬无情,对麾下将士却最是仁义,他打定主意自己冒险,绝对不会让别人代替他。” 仝则笑了笑,“在下也不敢轻言让旁人犯险,靳大人,你觉得在下如何?” 靳晟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给问懵了,诧异的同时,勉强回神开始正正经经地打量其人。 身高和裴谨差不太多,虽略瘦,行动间也带着股子 干利落,眉眼含笑,舒朗明媚,五官不如裴谨那般无懈可击,却也称得上秀逸。 倘若没见过裴谨真人,光是听闻他气宇轩昂、相貌出众的传言,那么乍看上去,倒也不至让人立刻起疑心。 但这是有危险的事,他明确知道,居然还肯以身代之?! “你……”靳晟坐不住了,起身踱了两步,停在他面前,“你甘愿冒险,此等大义,我靳某人由衷佩服。可你要知道,东瀛忍者手段 毒酷狠,这么多年下来,在战场上赢不了,在战场外却几乎从未停止过暗杀活动。” 他仰起面孔,长长一叹,“有一年,我和行瞻方从南海归来,东瀛人假扮受灾渔民,前来叩谢大帅恩德,有忍者当场以身做炸药,那时距离他不过十步之遥。当场炸死有亲卫三人,若不是侍卫拼死相护,又兼行瞻反应迅速,![](//www.020magazine.com/ig/ri.png) 穿着那钢甲,只怕早就……就是那一次,他自己也身负重伤,足足修养了大半年才渐渐好转。” 说话间,他眼中似有泪光,于是越发仰起头,试图强行将泪水 退回眼眶。 经年往事如烟散去,很多都已被掩盖在誉 京华的浮夸之中,无人问津。至于个中滋味,也只有亲历过的人方能清楚回味。 可惜此刻,还不到忆苦思甜的时候。 仝则亦站起身,神情郑重的道,“正因为这样,他更不能再出事,即便轻伤也不行。戎马多年,再强健的身体也 不得反复折腾。”说着,他朝靳晟深深一揖,“我心意已决,还望大人成全,能够帮我完成此番计划。” 靳晟忙扶起他,却苦笑了下,“我能安排人随行保护你,这一点,行瞻想必也有部署。但要瞒过他,恐怕还须你亲力亲为。我不妨再直接一点,他和你 常都在一起,你找个机会喂他服下些药物,后 一早只要他醒不来,你就可以假扮他前去和谈。” 仝则颔首说好,“此事,应该不难……” “也不简单。他为人 细,一定会有防备,你千万不能 出半点马脚。”靳晟摆手兴叹道,“他呀,平 里常吹嘘什么预 啊,直觉的,别说,每次还真都能应验。” 他并不知道自己一句无心点评,正勾起仝则一直以来隐隐介怀之事,思绪被牵着一动,心也就跟着 了几分。 不得已平复一刻,仝则接着道,“我不会问他关于和谈的任何事,只假装不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未必肯对我透 。那么等下我从这里出去,请大人务必叮嘱侍卫——今夜从来没有在此地见到过我。” 靳晟点头,二人又核对了几处细节,见时候不早,为防裴谨生疑,仝则便提出告辞。 送他至门口,靳晟忽问,“你,是不是前阵子被东瀛人绑去了西山?” 仝则恰在此时回眸,一望他的眼神已知道他猜出了什么,毕竟那次是裴谨亲身营救,便是他想搪 也实在有些搪 不过去。 “是,大人知道,大帅有恩于我,我也亲眼目睹过他经历的几次危机,所以权当是报恩吧。”仝则望着他,微微一笑,“希望和谈过后,我还能有机会看到我军势如劈竹,横扫东海,彻底打败幕府,从此百年内东海局势稳如磐石。” 言罢拱了拱手,道声留步,人已小跑着去得远了。 靳晟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五味杂陈,蓦地里想到这样一个人,倘若因此事殒身,那裴行瞻还不得生 活剥了他?他们这十多年的 情搞不好也是要毁于一旦的。 想到这儿,靳大人浑身的汗 仿佛一![](//www.020magazine.com/ig/gen.png) ,全都立了起来。 第85章 一路小跑着回去,仝则心情轻松了不少。 或许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裴谨没准早就安排好要先发制人,不过是略施苦 计,这个分寸自然会有亲信之人拿捏稳妥,那么他要做的,只是代替裴谨受一点皮 小伤而已。 至于怎么会想到以身代之,却是连他自己都没 明白。 也许是那 兴致到了,他一寸寸亲吻过裴谨的肌肤,很多平常 眼不大能瞧得清的伤痕被柔软的双![](//www.020magazine.com/ig/chun2.png) 知到,于是得以窥一斑而知全豹。 他犹是越来越清楚,裴谨身上到底有多少陈年旧伤。 站在门口,那房间里还亮着灯,隔窗望去,一团黄晕温暖朦胧,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跋涉了许久的旅人,原本不清楚自己该不该停下脚步,结果在看见那团灯火之后,才终于明白了自己心归何处。 推门进去,那人身上兀自带着 漉漉的水气,坐在灯下不知在看什么。 仝则望一眼小座钟上的时间,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裴谨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伸展着长腿,“不说你怎么才回来。” “郑医官找我有点事,有个伤兵的伤口挣开了。” 仝则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不是刚才回来过?那会儿怎么不进门,”裴谨眯了下眼,霸气![](//www.020magazine.com/ig/man.png) 的道,“那个老货用起你还没完了,不知道你是本帅的人?” 刚才他确是在门口逗留了一刻,那些巡逻的侍卫想必都看见了,仝则一面 外衣,一面不动声 的应道,“你和众位将军谈事,我估摸一时半会完不了就没打扰。” 他走过去,脸上挂着极自然的微笑,“今天有收获,给你策反了一个机械师。”他把搭上大冢的事简单描述了一遍,又道,“明天我就给宇田写封信,至于回信,你找个会模仿字迹的人重新誊抄一遍, 些内容再 给那个大冢。” 裴谨笑眯眯听着,并没说夸赞的话,语气依然云淡风轻,“他又没见过那小白脸的字。” “不一定,宇田的行楷不是颇有令名,有几个帖子在外头一直叫价很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看见了,做戏还是做全套的好。” 裴谨慢悠悠点头,看着他直笑,“越来越会揣摩玩 人心了。” 这话要是平 听着,仝则也就老实不客气当夸赞收下了,这会儿却难免有点做贼心虚,干脆绕到他背后不看他的眼睛,开始解那衣服领子,“我瞧瞧伤口,要长好了就给你拆线。” 他当时下针颇用心,眼见那 皮长得严丝合 ,便拿了个小剪子,一边说道,“忍着点,可能会有点 。” 裴谨由着他折腾,反正自己痛 迟钝,可惜不经念叨,![](//www.020magazine.com/ig/yang2.png) ![](//www.020magazine.com/ig/yang2.png) 果然被莫名其妙地唤醒了。 要说他这不觉疼只觉 的 病,真是直到这会儿,都还让仝则一头雾水,始终没搞明白那 究竟在何处,当然了,这点小事,裴谨自然也不肯老老实实地说给他听。 直到挑完第三 线,裴谨到底忍不住笑了。身上刚颤了颤,登时被仝则一把按住,“忍!马上就好。” 说着手下加快速度,等都拆完,仝则望了须臾,不 由衷赞了自己一句,“这么细一条线,不贴近看, 本就看不出来。” 然则自吹归自吹, 离出来再看,那细细的一条线始终是个疤痕,有近一乍那么长,而说到这样的伤,在此人身上还不知有多少。 仝则抚摸了片刻,察觉手底下的肌肤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栗,估摸是![](//www.020magazine.com/ig/yang2.png) ![](//www.020magazine.com/ig/yang2.png) 快要集体爆发了,趁裴谨还没笑起来,他低下头,以双 覆住那伤口,一厘厘,从头一直亲吻到尾。 嘴 用了些力,果然很能及时止 ,半晌看见裴谨回过头,两个人视线一对上,登时便勾出了某种天雷与地火。 对着伤疤也能起 心,仝则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不过还没等他继续凝望住裴谨深情的目光,继续膨 起他的 心,人已经被剥光按在了 上。 ………这厮的行动力,果然是………万中挑一! 此刻仝则的脑子里,闪过裴谨曾嗔怪他的话——光知道躺着等我伺候。那是时候勤勉些了,择 不如撞 ,今天就要好好雪 才行。 一跃而起,他整个人跨坐在裴谨 上,再一路向下退去。裴主帅晚来新浴,周身味道清 宜人,还附带着属于他的独特的男 气息。 仝则习惯了那味道,只觉得不是一般的好闻。 于是吻上去,用 齿紧紧包裹住,听着那头已轻轻地 了好几口气。 只是裴谨正觉享受,仝则不知为什么蓦地停了下来,手指头牵来绕去,摩挲得他又一阵万 齐发,刚忍不住笑了两下,那小裁 忽然低哑了嗓子,无限 绵的叫了一声,“大帅。” 这是……新学的情趣? 裴谨一时忘了 ,耳听得他一遍遍叫着这个称谓,一阵恍惚间,觉得自己大约是要完——等到明天再听那帮 豪汉子叫大帅,那 觉只怕是要窘上心头,别扭得他洒落一地 皮疙瘩。 他的小裁 ,心眼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光如此,这一遍遍叫着仿佛上了瘾,手里也不停, 三下再安抚两下,显见把他的招数是学全了,裴谨百爪挠心之余,不觉涌上了一种作茧自缚的悲催无力 。 “你这是……叫我还是叫他?”裴谨忍了半天, 口气问道。 仝则一瞬间笑得不能自已,这人还不要脸,不过别说确实 贴切,他垂眼看看,那位大帅嘛,果然是又大有帅,这么想想,小腹下头灼灼的涌过一股密密实实的热 ,转眼奔腾至四肢百骸,奔 着袭上心头。 或许今夜之后,他们很久才能再这样亲密的去 对方,或许…… 仝则一念起,突然窜将上来,动作矫健像匹掠食的 ,一下扑在裴谨身上,一手握住大帅,“想要我么?” 仰面躺着的人双眸泛红,看得仝则更是心 澎湃,眼风下移,惊觉此人居然还煞风景的穿着上衣,而那扣子是他亲手 的,改良了从前的带子,那会儿自诩是合理的设计,现在再看,简直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伸手拽上那衣裳,一用力,只听撕拉一响,素白中衣被他扯了个四分五裂。 汗水与气味混合,狂野和放纵 织。仝则身体燥热,头脑却异常清晰,他 觉着自己被那强有力的大帅占有着、攻陷着、疼惜着、也深 着…… 再没有什么能比此时此刻的 觉更真实,更美妙了…… 翌![](//www.020magazine.com/ig/ri.png) 光明媚,仝则醒来时,又一次发现裴谨已不知去向,不过其人倒是很“贴心”的把被子都堆在了他身上,![](//www.020magazine.com/ig/rou2.png) 眉心,他直觉一定是昨夜这人抢被子抢得太凶残,太人神共愤,所以故意制造出这种虚假现场来堵他的嘴。 笑了一会,他起身收拾利索,匆匆吃过早饭,赶着去找那位昨夜刚替他背过锅的郑医官。 谁知郑老今 看他的眼神,颇有那么点不同寻常,似笑非笑像是大有深意,总而言之透着古怪二字。 仝则酝酿了一路谎话,正要挥洒,却见郑老扯住他往后头无人拽去,随后悄声对他说道,“不必多言了,药都给你备好了。对付大帅,我可是用了不传世的秘方,那药粉无 无味,只须一小勺,保管让他立马睡倒。” 这下轮到仝则诧异了,“您老都知道了?” 郑乐师拍拍他的手,“靳大人都和我说了。这事干得好,干得好,老朽是一百个一千个支持。” 支持就成,可他老人家那手拍起来就停不下来,从眼神到语气也愈发慈祥和蔼起来,“是个好样的,对大帅忠心可鉴,等这事过去,大帅一定会记住你这份情义。年轻人,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有这份忠勇。” 这扯得有点大,仝则知道自己既非忠心,也谈不上义勇,反倒是说真心话,受伤谁不怕? 然而老军医那眼神好似在看孤胆英雄,他自觉受不大住,只好先不动声![](//www.020magazine.com/ig/se.png) 出手,然后将胡说八道大法发扬光大,“您老抬举,我不过是觉得大帅对我不错,报恩是一则,说实话私心更是有不少,大不了受点小伤嘛,还能让大帅承我的情,往后我不也能背靠大树好乘凉?当然您老这回也帮了大忙,回头大帅知道了,也一样记您的好。” “哦,那不敢当,他不怪罪就不错了。”郑老撇撇嘴,很有预见 的连连摇头,“不过那都没关系,老朽只要能保大帅平安,其余的都是次要。孩子,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转去里间,半晌拎了个锡制小酒壶出来,看上去也就巴掌大小。 “别小瞧这个,里头装的,是我自酿的米酒,味道不用说了,还放了些止疼药,可以起几个时辰的效用,你明天早上临去前喝上几口,也就当是我为你壮行了。” 怎么 得颇有几分风萧萧之 ,太过了啊! 只是人家一片好意还得收下,仝则含笑接过来,“多谢多谢,等大功告成,我一定给您老人家回礼。” 这厢仝则谢过郑乐师,拿着药和酒去了,待人走远,从里间悠悠传出来一个声音。 “那酒,他应该会喝吧?”020mAgAZinE.cOM |